花眠已然結丹且開兩識,這女人實是凶悍,縱然自己暗算在前,居然也是負隅頑抗。倒是讓她,惹出老大的動靜。
玉薇姐姐看見了,而後無妄城的弟子也趕過來。
本來他圍觀現場後,準備在魁都之人驗屍之前溜之大吉的。可偏生楚婉瀅那個女人,居然尋出半個殘鈴,使得他當場被擒,再無法脫身。
賀蘭青是後悔,卻是後悔自己不夠冷靜,後悔活沒做得乾淨,後悔自己居然讓人抓住不能脫身。如若從來一次,他反省的絕不會是那嗜血之性。
他的腳好似灌了鉛已然動不得了,也實不想再邁出步子。隻不過押送他的魁都修士卻沒什麼體恤之心,鐵鏈扯動,賀蘭青身軀輕輕一晃,險些被扯著栽倒。
饒是如此,賀蘭青也不覺頗為狼狽。他聽著耳邊押送自己的魁都修士涼絲絲的嗓音:“事已至此,走吧。”
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卻掩不住對賀蘭青的嫌惡。
“就是這個小畜生,四處殺人,跟他親娘一樣。”
“早知道,當年這個孽障,也一刀抹去了事。”
他聽著這麼些個嫌惡言語,四麵八方,鋪麵而來。然而這繁雜吵嚷的聲音裡,卻也是掩不住一聲飽含擔切的嬌柔輕呼!
是,玉薇姐姐?
賀蘭青迫不及待的抬起頭,入目一道清麗婀娜身影,雙眸含愁,這般凝視自己。
昨個兒晚上,楚玉薇來見過他,也這般神色複雜瞧著自己,帶著絲絲哀怨,帶著戀戀不舍。
他想要瀟灑一些,卻也是掩不住心中慌亂恐懼,隻勉強笑了笑。
而楚玉薇,則覺得自己仿若已然站不穩當,淚水滾滾。
此刻,她如此送彆,知曉必定是成為眾矢之的,必被種種汙言穢語詆毀。
可她,無悔。
楚婉瀅到來時候,就正好將這遙遙相看淚眼的一幕窺在眼裡。
賀蘭青是殺人妖修之子,已然讓人族修士十分厭惡,此刻楚玉薇現身相送,更增眾人之怒。
圍觀群眾已然升起一絲躁動,甚至有人想給楚玉薇一個教訓。
今日誅殺妖孽,這小女修哭哭啼啼嚎喪,無疑是不順民意,不給這些修士留臉。若不是此刻諸位修士界的大佬聯袂而來,隻怕還會生出什麼亂子。
不過如今,修士界大能到此,這些修士個個也不敢造次,一時場麵為之一靜。
楚婉瀅手指輕輕拂過了華麗的衣擺,側頭瞧瞧一旁的寧子虛。
想來寧子虛這位仙首,此刻心情自然也是糟糕透了。
看到楚玉薇瞬間,寧子虛確實倍感屈辱。他拍著胸口跟楚玉薇保證,以賀蘭青的生死逼迫楚玉薇依順自己,讓楚玉薇留在自己身邊。他在楚玉薇麵前展露自己的魔力,展露身為玄府仙首的權勢,教教楚玉薇何謂權力鬥爭。
可之前裝的逼,就是現在打的臉,他到底沒搞贏自己老婆。
寧子虛的臉都快被抽腫了。
他不但在楚玉薇麵前丟臉,還在彆人麵前丟臉。他與魁都高層部分暗中勾結,有所往來,這些人是知曉自己要撈賀蘭青的。可賀蘭青是姬彩之子,姬彩是玄府修士的噩夢,更是人族修士的公敵。這個女妖死了不過十數年,仇恨還正是新鮮。賀蘭青是姬彩之子,又傷人肢體,那麼誰也不會人前討罵,還為了這麼個小雜種。
他作為男人的尊嚴,作為仙首的尊嚴,都讓楚婉瀅啪啪啪,毫不留情打了個粉碎。用她那纖纖玉足,這樣子狠狠踩踏在泥地裡麵。
此刻楚婉瀅近在咫尺,猶自虛弱,沉靜如水。寧子虛對她本不過是厭倦,此刻卻忽而生出了一絲恨意。隻要,他輕輕動一動手指頭,就能讓這個女人粉身碎骨。
然而,他卻不能這麼動動手指頭。此刻他在楚婉瀅的身邊,縱然不必做得深情款款,亦需和善親切。
楚婉瀅輕輕的側過身,一張美麗的臉龐就如花朵兒般在寧子虛麵前招搖。
“仙首,賀蘭青身為姬彩之子,今日殞身於此,不知你怎樣看?”
寧子虛溫聲:“其母行惡,玄府憫其子,卻終究不能將他教化。我等修士,內修真元,外亦有德,決不可做出什麼殘害彆人性命之事。賀蘭青不以舊事為鑒,終究不過是咎由自取。”
他神態溫文儒雅,神色惋惜裡帶著三分義憤,當真是一點兒毛病也挑不出來。
然而他指頭卻大力摩擦指關節,惡狠狠的想,要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這個她,自然也是楚婉瀅。
他本來也不是非要殺楚婉瀅不可,縱然要殺楚婉瀅,也並不惱恨她。可是現在,他一定要殺楚婉瀅,而且恨透了楚婉瀅。
楚婉瀅稱讚他:“仙首所言,真是有道理,這樣子明白是非的話,真是能振聾發聵。。”
換做以前的楚婉瀅,那個女郎是個直爽的人,絕不會這麼故意惡心他。
女子婀娜的身影,輕盈順著登上了高台,宛如一朵輕輕搖曳的牡丹花,又高貴又美麗。寧子虛溫和凝視著那婀娜背影,心裡卻是在罵,這心機婊不過是樣子擺得好看,哪有半分從前的高貴無私。
從今以後,這個女人就是他的敵人,無妄城也是他的敵人。
寧清荷支持這個女兒,裝聾作啞,任由楚婉瀅調任無妄城資源。楚淩霜修為與名聲日勝,已然在修花聚氣,與他這半仙之境也不過稍稍遜色。楚淩霜這所謂君子極善搏名,連看著長大女徒求肯,也不願意稍軟心腸,將玉薇棄若敝履。如今楚淩霜那清正端方之名日盛,天下人皆知曉他乃是個君子,說出的話極有分量。
楚婉瀅這個女人方才蘇醒,千年聚魂,看來也不會安安分分當個仙首夫人,在無妄城富貴安樂。隻怕寧清荷已然部署,讓其回魁都爭權,助楚婉瀅得靈主之位。
無妄城,已然是他這位玄府仙首的心腹大患!
此刻楚婉瀅也已然盈盈坐下來,她忽而覺得這一切變得十分的通透,原書的暗線也變得清晰明了。賀蘭青之事,無妄城既然不順寧子虛之意,忤逆他那位仙首尊嚴。那麼寧子虛便斬殺了楚淩霜,使得楚婉瀅聲名儘毀,以全他仙首尊嚴。
楚婉瀅的目光,如此逡巡,遙遙望向了斬仙台。
那斬仙台以異鐵鑄造,上鑄九根銅柱,皆印鎮魂經文,以鎮這所殺凶徒惡魂。
賀蘭青內丹初現,隻不過尚未經過三淬三煉,那顆內丹還不成熟,離真正結丹修士尚有差距。
隻不過以他年紀而言,已然是顯得天資難得。可惜他不知珍惜,手段殘忍,終究落得個這樣子的下場。
要殺這等內丹初聚的修士,則需以玄釘定入心竅、丹田、顱內,灌入九天玄雷之勁。如此方才能毀其身軀,滅其神魂,死得乾乾淨淨,不留半點碎魂。如此一來,任是什麼邪法異術,也已然不可能讓這個修士再活轉過來。修士界妙法無窮,殺一個人,自然比殺一個普通人困難得多。
也許因為誅殺修士之刑太過於殘忍,故而伴隨歲月流逝,魁都近年來也很少判死了。
若非賀蘭青連殺幾人,手段惡劣,又是姬彩之子,隻怕也是不會被判此刑。
賀蘭青被按住跪下,此刻他微微恍惚,竟似聽不見周圍的聲音。他發絲淩亂,胡亂落在了麵前,掩住他恐懼凶狠的麵色。他低低的垂頭,瞧見擺在自己麵前的三枚粗粗玄釘,皆有指頭粗細。
一根刺丹田,他驀然慘叫。
楚玉薇已然不忍去看,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她記得賀蘭青怕疼。
一枚入心,賀蘭青似也麻木。
一枚入腦,賀蘭青神識已封,再無知覺。
他額貼九天引雷玄符,陣法起,天雷引,瞬間灌起身軀,使其粉身碎骨神魂俱滅。
楚玉薇咚的一下,膝蓋一軟,就此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