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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無意一身銀衫,他麵頰遮著半片銀質麵具,隻露出半邊臉頰。誰都知曉,他另外一半麵頰已然是在斬殺上任仙首玄靈子時被毀。而在修士界,也並不是什麼樣兒的傷都一定能醫好的。

傳聞玄靈之死時,心中怨氣充盈,充滿了對魔人的怨恨。他臨死前的怨氣化為詛咒,凝結於司無意的臉頰之上,將他容貌毀去,再不可恢複。

此刻司無意半張麵頰被遮,也瞧不出被毀的臉生什麼樣兒,露出的半張麵容倒也英朗。

一柄漆黑無色的刀,就在著邪魔手中,由著那片手掌握緊。

在場人族修士都不覺變了顏色,在如此滔天魔氛跟前他們也不覺為之心驚。想不到時至今日,此魔竟已然有了這般修為!

封不雲為博名聲,處心積慮,設計了這樣子的棺車。可司無意隻一刀,就將這棺車劈了個粉碎。

如此瞧來,司無意似已然三花齊聚,踏入了仙人之境。

在場修士,內心之中都不由得齊齊浮起了震撼。要知曉千年道魔大戰之後,便再無大修踏足仙人之境。時光流逝,修士界似也一代不如一代,前人更比後人強。當今玄府仙首寧子虛,那也不過是半仙之境。

想不到此魔隱匿陰山多年,不露山水,此刻竟然修成如此的大能。

咯咯笑聲回蕩在眾人耳邊,卻是六魔靈中另一位魔靈方南子。

以修為而論,方南子在六魔靈之中也許並不如何出挑,卻以聰慧善謀而聞名。

他心機深沉,善於謀算,是一等一的陰冷之魔。

此刻他麵頰之上,猶自還掛著半張臉,赫然正是方才的天玄修士統領牧柯!

任靈芙哇的吐出了一口鮮血,麵頰蒼白。她身上雖無血汙,卻也是傷得不輕。方才“牧柯”靠近的時候,她稍稍避開。饒是如此,對方的劍意卻也是透入了任靈芙的五臟六腑。

而那些玄府修士沒曾想魔人居然幻化為自家統領,當即就被“牧柯”斬殺了十數人,損失不小。

方南子咯咯冷笑,將麵頰上剩下的半張麵皮給扯下來,露出真容。他五官其實也不錯,隻不過神色透出了難以言喻的邪意與陰冷,看著就不是什麼好人,不免讓人覺得很是不舒服。

那張麵皮,也並非假物。方南子善於製麵,此皮自然是出自真正的牧柯麵上。他想著玄府之中,自己和寧子虛一起暗算,什麼天玄統領,還不是死不瞑目。雖不知曉那玄府仙首為何肯如此,方南子也不免對人族修士充滿了鄙夷。

人族修士,皆是可笑可鄙之輩,虛偽無恥之徒。

當然,方南子突施暗算,亂人心神,也不過是打個輔佐。

真正震懾全場的,則是從天而降的司無意。

修士界就是這樣子奇異的地方,無需千軍萬馬,隻需一個等級上的差異,就能鎮壓全場。

什麼結丹修士,在仙人之境麵前根本不堪一擊。這些人族修士,放彆處也算是天之驕子,可在真正的仙人之境大修麵前,也是不過是些飛舞的灰塵。

這支隊伍之中,稍稍能和司無意對對招的,也不過是楚淩霜、封不雲、任靈芙三人。

這三人初修三花,離半仙之境尚自有些許差距,如今所對卻已然是仙人之境的司無意。無論是各自為戰,還是相互聯合,被拍死也是遲早的事。

所謂修士,在等級壓製跟前,並不存在什麼眾誌成城,聯手創造奇跡。

故而方南子的笑聲之中,也是不覺充滿了得意和嘲諷。

那樣子的笑聲之中,卻也是令在場修士一顆心不斷的往下沉。

此刻這支隊伍損失已然是十分慘重了,楚淩霜、封不雲、任靈芙皆各自掛彩,分明難敵。

兩百多位結丹修士,不過一刻鐘,竟已然滅了三分之一。其中玄府修士和萬劍盟,損失得尤其嚴重。特彆是萬劍盟,萬劍盟派來十名九品客卿,可是已然滅了大半。

這其中包括方才嘲諷楚婉瀅的趙潤生,如今已然被攔腰斬成了兩塊,兩塊還隔得挺遠。

高寒已然沒了一條胳膊,已然有些神智癲狂之像。

人前風光無限的結丹修士,現在連白菜價都高攀不上,不過是地上隨處可見的碎石,被人隨意踐踏。

無論反派正派,都無瑕在意這些狗帶的小炮灰。

楚婉瀅竟還有幾分運氣的,她若不是被逼入棺中,也許便已然是死去的炮灰之一了。

一個修士一旦能結丹,心境多少也是有些的。可司無意那柄黑魔刀,似已然用絕對的實力,劈開了他們的心,讓他們窺見血淋淋的鮮血,產生了一陣子的脆弱和絕望。

許多人內心都生出了畏懼挫敗之意,隻覺得說不準毀當真死在這兒。

人族的修士界,畢竟也是和平太久了。甚至最鐵血的玄府天玄修士,平日裡也不過是以絕對的實力碾壓,斬殺邪魔。至於威脅到生死的危險,似乎也是沒那麼容易遇到。

一時之間,這靠近海邊的風穀,竟似成為了人間地獄。

然後便是棺車碎,塵煙起,現出了百裡聶那道身影,以及百裡聶那笑吟吟模樣打的招呼。

任靈芙心裡歎了口,心忖莫非當真是世道將亂,故而也是妖孽橫行。

一旦百裡聶獲得自由,他之可怕,也是無可想象。

在場修士,皆如此之想,心中不安苦澀之意也是不斷加深。

見到百裡聶的瞬間,司無意也不覺身子微凝,旋即眼底透出了漣漣冷意,似也無意再留意彆人。甚至,司無意連對玄府修士都失去了興致。

自從司無意現身,他說打就打,也沒逼逼幾句廢話,顯得務實之極。他殺了那麼多玄門修士,可在場的人連他說話聲音是什麼樣兒都不知曉。

然而此時此刻,司無意如冰山般的容貌終於也是露出了幾分波動。

乾啞如磨砂般的笑聲在眾人的耳邊響起了,司無意嗓子似乎壞掉了一樣,十分的沙啞難聽:“百裡聶,果然是百裡聶,好,好,你居然還活著。”

他瞳孔深處,似乎有某種矛盾,故而稍稍有些猶豫。當然這樣子些許的矛盾,也是周圍的圍觀群眾不能夠瞧出來的。

彆人眼裡,就覺得司無意對百裡聶特彆有感情,此刻這大邪魔對大魔頭情深一片,差點要喜極而泣。

百裡聶卻是知曉怎麼一回事兒,心知司無意對自己恨意頗深。

他麵頰一片風輕雲淡,誰也不知曉,他足尖飛快迅速的在地上畫某個陣法。

甚至,百裡聶用自己鋒銳的指甲,如此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頭,點點的血跡就這樣兒一點點的滴落。

法陣吸納了百裡聶的血跡之後,頓時也是忽而閃爍了光華。

司無意顯然也在思索究竟是宰了百裡聶,還是拷問一下百裡聶尋回這個小偷竊取的財物。

這樣子的考慮,不過片刻,頓時也是有了答案。

司無意已然縱身下掠,要將百裡聶轟殺成渣。

百裡聶自負聰慧,那麼就不必讓百裡聶開口,也不能讓他講話。這種自以為是,真當自己十分了不起的賤貨,就該簡單粗暴,以摧枯拉朽之勢乾淨利落解決。司無意已下決斷,不應在意那麼些個身外物,不給這種人發揮所謂聰明的機會。

力量,總是大於智慧的。所謂以力破巧,便是如此。

隻不過,那刀氣將要觸及百裡聶時,卻見那地麵土破,蹦出一枚宛如液態金屬似的小黑球,堪堪擋在了百裡聶麵前。

這世上能令司無意驚訝之事原本不多,此刻他卻容色頓變,似瞧見了什麼不可思議之物。

當年百裡聶跑去魔族當奸細,順走了六梵天主留下的七件法器,將陰山魔人坑得明明白白。

當年的六梵天主既有蓋世之修為,又有玲瓏九竅之靈慧。魔主無疑是個手工小達人,還親自製作了七件法器,各具特色。

而眼前這枚混沌球,便是當年百裡聶所盜走的法器之一。

這一件法器,還與魔人一樁傳統活動有關。

魔人資源有限,故而魔人之間競爭也是十分殘酷的。其中一種日常,就是決戰修羅場。

顧名思義,這樁活動便如苗疆養蠱一樣,台上的大家彼此殘殺,最後獨有一個人時便算贏了。等六梵天主掌控魔門之際,這項活動更成為魔人間的升職考核,淪為魔人常態,因而係統化規範化。

六梵天主還受此活動影響,因而生出做手工的靈感,創建了這枚混沌球。

一旦這枚法器展開,被吸納入的修士,便要彼此戰鬥,直到剩下最後一人,方才能夠加以脫身。

而陷入陣中之人,他們所施展功法能量皆會被混沌球吸納,轉而加以加持。簡而言之,一旦困於此陣,內部攻擊是完全沒有用的。這枚法器借力打力,其中修士再強悍,也不過成為困住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若要在外強行破之,便需勝過混沌球中所有修士功力相加的外力加之,方才能夠解之。

從前六梵天主拿這玩意折騰人時,他自可隨意解之。然而對於旁人而言,這卻是締造不死不休的煉獄。

一瞬間,司無意也掠過遠遠躲開的念頭。可他到底是心思強悍,絕不會輕易罷休。

他賭,至少在百裡聶啟動這顆混沌球前,自己就能將百裡聶轟殺成渣,點滴不剩。

此刻百裡聶已然被紮了一百零八根鎮魔針,這枚混沌球隻需一點點靈力就能啟動,可也許百裡聶偏生連這一點點的靈力都沒有。他咬破了自己舌間,眼神卻也是說不出的堅決,一縷鮮血順著百裡聶的唇角蜿蜒滴落。

他修心識,心思之巧,心智之堅也是常人難以企及的。故而此刻,伴隨一股子劇痛,百裡聶心口那枚鎮魔針終於搖搖一動,有了動靜。一抹微弱的靈力終於浮起在百裡聶的手指尖,拂上了那枚混沌球。

百裡聶手指拂上去瞬間,他唇角終於浮起了一絲得意又快樂的笑容。

隻差那麼一點,可終究是百裡聶快了一步。

除了啟動混沌球之人,周圍修士以及他們的攻擊瞬間被混沌球吞噬。

借力打力,百裡聶自動被彈飛,便要被摒除在外。

這一切的一切,都如百裡聶所算計的一樣,眼瞧著他便要陰謀得逞。

然而這個時候,已然一雙手死死的攥緊了他的腰,連帶著跟百裡聶一起起飛。

這個人,當然便是楚婉瀅。

百裡聶啟動混沌球看似很複雜,可這一切其實也是發生得極快。

從百裡聶墜落崖下,到他啟動混沌球,不過是幾句話得功夫。

若換做旁人,也許都沒晃過神來,就已然被百裡聶撇在了修羅場。

可楚婉瀅不是旁人,她一直盯著死死的盯著百裡聶。

她從棺車裡麵摔出來時候,固然是摔得七葷八素,可也已然顧不得許多。

棺車裂開之後,展露在楚婉瀅麵前的是一個修羅世界,天上飛的地上躺的都是屍首。而且這些屍首,還死得千奇百怪,簡直是死狀大賞。這些當然是從前的楚婉瀅從來沒有見過的,也許她應該麵色蒼白,乾嘔幾下,表示自己的震撼。

可她無瑕去震撼,沒資格展露一個和平年代穿過來的軟弱。

這天上飛的,是許久未曾出現的仙人之境魔修。

這地上躺的,自然也有無妄城和北離島弟子。

她的親大哥,賞識她的任靈芙,都受著傷,有著生命的危險。

如此種種,皆讓楚婉瀅有資格恍惚一下精神,分薄一下注意力。

可是,楚婉瀅沒有——

她隻將注意力放在了百裡聶身上,她沒時間去震驚、軟弱。因為在修士界,片刻恍惚就是萬劫不複。因為從花眠被砍成幾塊開始,她這個發誓要好好活下去的女人已然清楚自己在什麼樣地方。

馬車裡時候,楚婉瀅已然清晰知曉百裡聶價值。

其實一開始,她也準備以百裡聶為質,如果司無意還想要那七件法器的話。

可百裡聶顯然又說謊了,這廝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嘴裡麵也是掏不出一句實話。

也不知百裡聶還乾過什麼反人類的勾當,可是司無意根本不想救他,連法器也不想要了,隻想拍死百裡聶。

而楚婉瀅也隻來得及在百裡聶搞事時候死死的抱住了了他,她狠狠的咬著百裡聶的肉,而那鎖神鞭也順應主人的心意將楚婉瀅和百裡聶死死的捆綁。

咚的一下,兩人齊齊的摔到了地上。楚婉瀅早晨梳理得整整齊齊的發絲已然是淩亂不堪,說不儘狼狽。

太陽猶自明潤,明晃晃的照在了兩人的身上。楚婉瀅聽到了百裡聶低低的笑聲:“楚靈主,沒想到一番相識,你竟然已然這般喜歡我,你重得要死,將我可都壓壞了。”

他嘴裡說著親親熱熱的話,可也不過是演戲而已。說到底,楚婉瀅對他而言也是並沒有任何價值,也不過是本來要被扔棄在絞肉機裡一員而已。

百裡聶摔得遍體鱗傷,可不知怎麼了,他那張俊美而動人的臉仍然是沒有被損壞,仍然是極具價值。

鎖神鞭靈巧鬆開,可是旋即纏繞上了百裡聶的脖子。

楚婉瀅狠狠將他壓製,膝壓其胸。她披頭散發,渾身塵埃,目露凶光,漂亮臉蛋染上了一層憤怒的紅暈。她就像一隻凶狠的母豹子,惱恨的瞧著百裡聶。

百裡聶臉上笑眯眯,心裡卻漠然的想:真狼狽啊。

狼狽得,一點兒也不像之前那個為他奉果淨手的優雅女子。

百裡聶笑容越發可愛了,可是世上的人,不就是如此嗎?所謂的優雅,其實都是假得不能再假的虛偽東西。

一個人越是優雅,也許就越是虛偽。

而他那張基本沒受損的漂亮的臉,也讓楚婉瀅看得十分不順眼,一伸手連打了他七八個耳光。而這一連串行雲流雲的耳光,可是沒有絲毫的留情,百裡聶也是被她抽打得麵頰通紅高高腫起。

就連楚玉薇,楚婉瀅也隻打了她一下,百裡聶顯然應該得到高逼格的待遇。

百裡聶脖子已然被鎖神鞭狠狠纏繞住,這麼一副樣兒,使得他幾乎也是喘不過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