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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子奇異的不適,頓時也是掠上了楚玉薇的心頭。

楚婉瀅卻也是脆生生的說道:“陳蕊,事到如今,這些人命皆是為你而死。可是縱然你死了,能有什麼用?你生性自負,好顏麵,受不了自己犯下大錯?你認為自己若然自儘,便會挽回顏麵,彆人瞧著你份上,總不至於太怪罪於你了?至少,責備你時會多些同情。”

陳蕊嘴唇動動,楚婉瀅種種言語,當真是說到了她的心裡麵去。

她好顏麵,喜爭輸贏,這樣子的大錯,也是她絕對承擔不起的。彆人對她憎惡,也是陳蕊無法忍受。

那麼,還不如這麼死了?

那時她內心之中,便忽而浮起了這樣子一個念頭,甚是決絕。

楚婉瀅搖搖頭:“你彆做夢了,你就算這樣子死了,一條性命,也是賠不過來這麼些人命。死去煉器師的親友,難道會覺得解氣,還是不會再悲痛?你之一死,又能有什麼用處?”

楚玉薇咬緊了唇瓣,隻覺得甚是刺心。這個潑婦,如此作祟,為何可以不死?

魁都玄府不是要主持公道,為什麼沒人說一句話。

她終於把目光落在寧子虛身上,寧子虛卻盯著楚婉瀅,神色晦暗不明。

寧子虛早就知曉,這個新版本的楚婉瀅很是聰明,卻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是聰明到這份兒上。

見一葉而知秋,一旦善於觀察,便能體會到這個世界種種的真實。

譬如,為何這些人族大修,舍生忘死,為護劍。

為公義?派楚靈主去已然夠了,這些煉器師不願意隨楚婉瀅走,是自己作死。玄府魁都的人族修士,不是給人當保姆,要湊上臉去照顧這些作死貨色。

這自然是因為,劍村中未走的修士,有必須要救下來的理由。

楚婉瀅的心識一日日的強大,縱然尚且孱弱,卻已然使得寧子虛感受到一股子的威脅。

這個女人本來便有楚淩霜撐腰,如今居然還攀上了希光。

而楚婉瀅,確實也如寧子虛所想的,已然察覺此處。

楚淩霜、任靈芙幾人不在,應該在另外一支隊伍中。

至於在場諸位大修,除開希光,旁人能為了萬劍盟的煉器師舍生忘死,則必定有如此非做不可的理由。

放眼劍村修士,最具有價值之人,應當便是陳蕊。

此女潑辣、自負,可締造其霸道性子根基在於陳蕊之才。

她雖與古鋒並列,可看她設計萬劍之陣,說不定在煉器上造詣還更勝古鋒一籌。

所以楚婉瀅才會特彆的留意她,麵前放著一位希光少主,也不免多看陳蕊兩眼。

所以楚婉瀅方才順勢阻攔了陳蕊。

陳蕊被楚婉瀅一番話說得神思恍惚,卻並不知曉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她又還能如何?

楚婉瀅緩緩道:“如今,你所能做的,便是協助魁都玄府,壓製金地脈爆發。陳大師,以你之能,必定有助力。”

寧子虛已然緩緩說道:“不錯,陳大師,你並非有意,如今又何必如此自苦?事到如今,不如將你才華,放在當前之劫上。”

寧子虛內心也是覺得好生憋屈。

他隻覺得自己這個仙首,如今越發沒有存在感。

如今的他,也仿佛要靠多講幾句話,彰顯自己正道之首的地位。

“閔府主察覺,萬劍盟總壇如今能安然無恙,全靠當年陳大師設計的分金大陣,借助地勢凝聚兵戈之氣,凝結於地鼎之中。隻不過,若然兵戈之氣太充盈,則必定是會撐破地鼎。到時不但萬劍盟總壇化為屠戮場,隻怕我等,亦再沒辦法靠近魔淵,投入火之精元。”

陳蕊喃喃道:“不錯,不錯——”

古鋒雖然出色,然而當年地鼎畢竟是陳蕊所設計。

寧子虛又鼓舞了陳蕊幾句,無非是以大事為重,眾人戮力同心,共同克服困難。領導激勵士氣,不就是那麼幾句話兒?

這麼說著時候,寧子虛卻也是拿目光掃向了希光。

希光總是安靜的,並不會搶著說話,或者說搶什麼存在感。

可是希光這樣子隨隨便便一站,就已然是讓人瞧著他。

寧子虛刻意將種種危險的事情安派,無非是想耗儘這位仙人般男子的修為。此刻寧子虛卻發覺自己似做錯了什麼了,似乎隻要希光不死,他便因這份危險而聲名日隆。

陳蕊慢慢擦去了淚水,吃力點了點頭。

以她秉性,接下來必定也是全力以赴,以彌補自己的過錯。

她驀然跪下來,咚咚磕了幾個口,本來額頭上的傷口,則更是鮮血淋漓。

陳蕊悲聲:“今日之罪,我陳蕊願以一生精力,所有心血,加以彌補。對不住各位之處,我心知肚明。”

血和淚水,順著陳蕊麵頰淌落,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心實意。

在場煉器師縱然仍然是怨恨難消,終究稍稍緩和了幾分。

一切一切,在楚玉薇看來,仍然是跟做夢一樣,一點兒也不真實。

為什麼?陳蕊犯下了這樣的大錯,因為這個賤女人死了那麼多人,仍然是可以原諒?

就這麼,磕幾個頭?哈,就這麼算了?

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公道,當初青兒死了,自己雖然傷心,可青兒畢竟也殺了三個女人。楚玉薇曾經一度生出了仇恨,可到底被楚淩霜教導過,其實心裡麵也知道不對。

可是現在,陳蕊為什麼可以不死?這個賤女人,這個毒婦,害死那麼多人,為什麼不用死?

磕了幾個頭,有什麼了不起?當初她不就是為了賀蘭青,磕了個頭破血流。

正在這個時候,寧子虛嗓音,卻悄然透入了楚玉薇的耳中。

“一個人是否能活著,不就是看他,有沒有利用價值。”

寧子虛頭都不歪,卻將這樣子的話兒傳入了楚玉薇的耳中。

他抽讀了楚玉薇的心思,順便將楚玉薇拉得更深,一定要這個女人跟自己同墜深淵不可逃。

楚玉薇怔怔發呆,是這樣嗎?

也許,這個世界,當真是這樣子的吧。

她甚至聽到古鋒悲聲說道:“不,不,並不全是你的錯。隻因為,我們不和實是太久了。蕊娘,是我們太愛爭執了。我若往東,你必往西。今日不過是因為你選擇留下,我選擇走。你若要走,我便要留,那麼做錯事情都是我了。我,我不過是運氣好些。今日之罪,我願意與你同擔。”

誰也不會理解,楚玉薇內心會翻騰一股奇異的嘔意。大約,是因為古鋒曾對她清純有過欣賞。而這個對她有好感的男人,此刻滿眼卻是那個毒婦。

居然還這麼的,情深意重。

古鋒沒有看楚玉薇,畢竟這個時候,哪裡還有餘暇欣賞小白花呢?之前稍稍的漣漪,不過是一個男人無聊時候調劑。古鋒本來,也並沒有真的期待什麼。

楚玉薇卻有了一種,被羞辱的感覺。

正在這個時候,一道擔心的嗓音,傳入了楚玉薇的耳中:“玉薇,你,你沒事吧?”

洛蕊仙子眼見門下死傷頗多,也是不覺紅了眼眶。

此刻楚玉薇沒有死,她也稍有安慰。

觸及洛蕊仙子真心關懷目光,楚玉薇心中微熱。

楚玉薇含淚搖頭,卻忽而見曾藍厲聲:“師尊,師尊,就是楚玉薇。她不要臉,對古大師勾勾搭搭,氣壞了陳大師,陳大師方才置氣。這件事情,就是玉薇師妹的錯。”

惡人先告狀,曾藍曾經惡毒奪楚玉薇的法器,自然也要先下手為強。

一時間,諸多目光落在了楚玉薇身上,使得楚玉薇渾身冰涼。

洛蕊仙子厲聲:“你住口!”

她並不知道曾藍曾經欲圖奪楚玉薇法器,隻以為曾藍是太過於傷懷故而也是胡言亂語。

可是曾藍其實心中有數,她唇角輕輕抽搐:“她,她根本就是個災星。當初,她縱容賀蘭青殺人,自己得了好處,名聲都爛透了。若不是師尊收留了她,她何至於有今日?沒想到,她還是繼續害人——”

話語未落,洛蕊仙子輕輕拂過了曾藍幾處穴道,使得她就這樣子沉沉的睡過去。

楚玉薇此刻本可說出曾藍奪她法器之事,可一個人性格可以改變,智商卻不大容易改變。她一遇到事情,一顆心都已然亂了,哪裡還顧得了其他。

至於楚玉薇和賀蘭青之事,這些修士也有所耳聞。當初楚玉薇確實名聲被毀,可日子一久,一個小女修的事情,大家也都沒多記掛了。此時此刻,由曾藍這麼一提,眾人又不免再回憶起來了。

楚婉瀅已然收回了鞭子,她手臂已然鮮血淋漓,卻搶先一步:“希靈主,可否贈我方才之藥,容我自己上藥?”

希光微微愕然,明白了楚婉瀅的意思,便將藥瓶予之,而不是自己為了楚婉瀅上藥。

他實是個很溫柔的人,聞弦而知雅意,對彆人很是熨帖。

和這樣子的人相處,應該也是很舒服。

兵戈之氣發作之後,周圍樹木俱毀,可河水尚自清澈。

如此潮潤水意傳來,使得楚婉瀅享受到一份大戰之後的靜謐。

她拿起手中藥瓶,尚有希光餘溫。

正在這個時候,楚婉瀅聽到某人咳嗽了兩聲,不覺輕輕的抬起頭。

百裡聶單手負於身後,緩緩走過來,微笑臉:“楚靈主,不如我先幫你上上藥,你再幫我上上藥,又如何?”

楚婉瀅捕捉到關鍵詞:“你受傷了?”

百裡聶微笑著伸出左手,他本來一直拿著火之精元,當然如今已然將火之精元奉還。可是他的手心,已然漆黑一片,乃至於露出了白骨。

百裡聶始終笑眯眯的,手傷到這個地步,卻連吭都沒有吭一聲。誰也沒想到,百裡聶居然傷得這麼重。

楚婉瀅立刻賠罪:“是我不是。”

此等工傷,楚婉瀅當然不能不管。

她取出了靈泉,輕輕的澆灌在百裡聶的手掌上,瞧著炎氣縷縷順著百裡聶的手掌飛起。

百裡聶看著楚婉瀅為他處理傷口,看著楚婉瀅猶自鮮血淋漓的手臂。楚婉瀅為他清洗後,又撒了些生肌的藥粉。百裡聶口中卻說出關懷自己的話語:“我說楚靈主,既然你養了我,可得好好的待我。”

楚婉瀅平時一向脾氣很好,溫溫柔柔說道:“那是自然。”

百裡聶微笑:“嗯,陳大師天資聰穎,故而楚靈主如此救她。其實一個人活著,是要看她價值所確定的。楚靈主,如果殺一個人,能救一百人,若然是你,你又會如何?”

楚婉瀅簡直無語哽咽,這是什麼很老套的問題,什麼列車選擇碾壓一個人還是五個人,什麼殺四十九活五十一。反正這個問題種種變種,楚婉瀅也不知道看了多少了。

楚婉瀅微笑臉:“如若是我呢,我就會絞儘腦汁,千方百計想一個計策。”

百裡聶眨眨眼:“嗯,想一個計策能救下所有人。”

楚婉瀅搖頭:“想一個計策,甩鍋給彆人,不讓自己成為這個做選擇的人。”

此刻,楚婉瀅已然替百裡聶上完藥,甚至還附帶包紮一下傷口。畢竟百裡聶修為被封,愈合得也是極慢。

她抬頭,凝視著眼前的百裡聶,似乎想要問什麼,可終究也是什麼都沒有說。

和希光接觸越深,楚婉瀅就越發覺得他好。這個男人,實是世上少有的珍稀品種,令人接觸越深,感觸越多。

然而有一個問題,一直如鯁在喉。

那就是,百裡聶令官林之通知希光,救下混沌球中眾人。

不錯,希光若來,也許會拖延住司無意,讓百裡聶逃得更遠。

可就算是百裡聶,也不會知曉官林之什麼時候帶來希光,將時間掐得那麼好,那麼準。

若然希光早至,那麼百裡聶豈不是逃不掉?

那麼如此,自然隻有兩種可能。

要不就是百裡聶是個很好心的大善人,以他才智算準了司無意會來,故而縱然備受魁都折磨,也願意召喚希光救命。

要不然——

楚婉瀅深深呼吸一口氣,要不然就是希光和百裡聶早有勾結,圖謀算計。

以一劍之威破邪魔,抓獲司無意,讓寧子虛瞬間黯然無光。若不是司無意自儘,隻怕寧子虛都已然倒台。如此希光便順勢成為正道第一人。

所犧牲的,就是混沌球的自家哥哥以及諸位魁都弟子而已。

楚婉瀅停止了自己沒證據的腦補,心裡嗤笑一聲。

我真是個不正常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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