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騰聞言頓時心裡一個咯噔。
王家人有地位、有顏麵,此時此刻, 可不是他裝糊塗的時候。
王子騰拱手作揖道:“親家大人這話叫晚輩糊塗!”
王子騰這個姿態讓石梅很滿意。
石梅歎口氣:“若是些微小事, 諸如彆人家夫妻吵架, 多吃多占, 挑三窩四, 哪怕是不賢不孝,老婆子也能容忍, 這都是可以匡正的錯失,不足掛齒。可是, 令妹這件事情真正讓人寒心啊!”
石梅也不打啞謎,直接吩咐賈政:“把信件給你大舅哥吧!”
熟料,賈政卻衝著賈敬一拱手。
賈敬從袖口裡掏出了信件。
王子騰不祥之感越發強烈。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妹妹到底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讓賈氏宗族同仇敵愾。
王子騰一看書信, 頓時無語至極。
他苦笑一聲撇臉拱手:“賢侄真是無顏以對。是我們王家沒有教好女兒, 以至於她做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
慚愧, 慚愧!”
王子騰無疑是個聰明人。
他知道這種事情隻能示弱,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
石梅言道:“賢侄應該知道,老身對於令妹,曾寄予厚望,想培養她成為一個合格的當家主母。
必定我那大兒媳婦身子嬌弱, 且媳婦們年輕,三年抱倆是免不得的事情。
這妯娌兩個輪流主持中饋,豈不是完美?
隻可惜,令妹似乎對夫君無法信任, 對婆家無法歸心,才做出這等事。
按照禮法家規,這種行徑罪在七出。
但是,我們兩家乃是通家之好。
故而,老身壓下了此事,就是要跟親家商議之後再做決定。
我知道親家大人常年遊曆四海,很少著家,也知道王家的事情,賢侄能夠做得了主。
這事兒,依賢侄之意,應當如何處理?”
王子騰乃聰明之人,他從石梅的話來聽出了話外之音:這事兒可以商議,
王子騰試探道:“小妹做出這等有違禮法家規之事,親家大人無論如何處罰都是她罪有應得。隻是,苦了我那一雙外甥。
昨日賢侄見過珠兒,珠兒的言談舉止甚有大家風範,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小侄以為,這樁事情的處理,能否考慮一下孩子們的處境……”
王子騰看出賈珠受到了良好的教養,也看出了石梅對於外甥的重視。
不然不會在跟那些王妃國公夫人們見麵時帶著賈珠,把賈珠賈璉擺在同等地位。
無論王子騰真心假意,石梅都表達了謝意。
王子騰這種認錯認罰,又想提點條件的態度,才是真正想要和談的姿態。
石梅言道:“這事兒老身也有考量,若是休妻,我們兩家的顏麵有傷,畢竟我們兩家有著幾輩子的交情。
依老身看來,選擇和離,對令妹最好。必定令妹青春正好,今年才二十四歲,正是人生最好的年華,她可以重新開始。
至於珠兒,賢侄放心,他依然是二房的嫡出長孫,即便是將來繼室有所出,地位也在珠兒之下。賢侄以為如何?”
王子騰聞言麵上一紅,二十四歲年紀雖然不算大,重新嫁人未必不能。
但是,二次嫁人能嫁得什麼好人家呢?
且王家出了棄婦,總會被議論。
最麻煩的是自己妹子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即便是他,出了這樣吃裡扒外,算計婆家的媳婦,肯定不能再要了。
要麼休妻,要麼丟進祠堂,一輩子不見天日。
可是,犯錯的人不是他的媳婦,而是他妹子。
這人心就有了偏頗。
他希望賈府能夠寬容些,讓他妹子能夠好過一些。
最好是不要休妻,也不要和離。
王子騰說道:“侄兒知道,和離已經是親家大人慈悲為懷了。
隻是,必定侄兒與小妹一母同胞,不能不替她考慮一二。
親家大人,若是小妹能夠認識錯誤,並當著賈氏的族長,還有我這個兄長,給親家大人磕頭認錯,給妹夫賠罪,親家大人能不能給她一個痛改前非的機會?”
石梅還沒答應,賈政已經激動起來:“不成。我再也不願跟這個毒婦有半點牽連!”
王子騰勃然變臉,道:“妹夫,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小妹縱然私心作祟,出賣婆家利益,然,並沒造成傷害,怎麼也不能用毒婦二字侮辱她吧?”
賈政氣呼呼的看向石梅:“母親?”
石梅無奈一笑,頷首:“你自己做主!”
賈政遂從袖口裡掏出來兩張紙來,看了賈赦一眼,方才低頭遞給賈敬。
賈赦有些莫名其妙,這事兒難道跟他有關嗎?
賈敬接過紙張一看,頓時呼吸粗重了許多,眼眸銳利的盯了賈政一眼,心裡很氣惱。
發生這種事情,自己這個族長今天才知道。
然後,他直接遞給了王子騰:“賈政兄弟有沒有冤枉令妹,王兄自己斟酌吧。”
王子騰看時,全身的血脈瞬間湧到臉上。
這竟是周瑞家裡張彩家裡的認罪書。
攏共兩張認罪書。
一張是三年前所寫,在賈代善的孝期,王氏主仆如何聯絡族人,如何散布謠言,給族裡誰誰多少銀錢,讓她們在祭祀的時候散步血光之災的謠言,目的在於逼迫賈母給張氏打胎。
這件事情因為賈母鐵腕反擊失敗,並讓王氏寫下了認罪書,據說眼下還壓在祠堂裡。
最愚蠢的是,這張周瑞家裡的認罪書上,王氏還簽字畫押了,就是為了保住周瑞家裡一條性命。
結果,周瑞家裡並未感激王氏,出賣了王氏。
給賈政寫了第二張認罪書,揭發王氏偷盜財物多少,最主要是王氏唆使陪房一直監督婆婆,並在得知榮府番薯種植成功後,意圖給娘家報信,讓娘家搶先竊取這番薯種植的功勞。
這一張認罪書隻有周瑞兩口子與張才兩口子的簽字畫押。
他不能置信,他的妹子跋扈不聰明他一直知道。
但是,他不願意承認他妹子這般狠毒。
他想否認,但是,他妹子那一手雞爪字他認得清楚。
之前,他收到幾封信件,整篇都是這種雞爪字。
原本他妹子隻認字不會寫什麼字。據說是新婚之後,賈政想要教導嬌妻,成為能夠與他唱和的知音,這才開始教導嬌妻寫字。
然後,王氏不僅詩詞不通,寫字也無靈氣,半年並無點滴進步。
王氏感興趣的不是成為才女,她努力寫字,隻是想投其所好,抓住夫君,與他多參幾回歡喜禪。
賈政失望了,放棄了。
王氏就落下這一手雞爪字。
至此,王子騰已經無話可說。
然而,兄妹一場,他不能不管。
他拱手言道:“親家大人,小侄想私下跟親家大人賈氏族長詳談幾句,可否?”
王子騰知道賈赦的尿性,這事兒被他知道,隻怕能在金鑾殿上捅出來。
賈母隱瞞這件事,大約是不想他們兄弟反目,也是不想跟王家反目。
賈母給王家留了臉麵,王子騰知道,他也該拿出些誠意來。
不然,想要堵住賈敬的嘴,隻怕不容易。
但是,這事得避開賈赦這個炮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