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紀軍紀,在錦衣衛來說就是個笑話。
北鎮撫司天天抓人,嚴刑逼供,一百零八套的刑具血跡斑斑。
這是違法亂紀的行為。
四年前政變,明麵上沒有死多少人,其實蝦兵蟹將不知道死了多少。
有些人根本熬不過刑具,不等他投降招供,已經死在刑具上。
然後,把沒沒死透手指頭粘上嘴角的還熱乎的血液,在供狀上一摁。
這就是鐵證如山。
進了錦衣衛的大牢,你死也白死。
因為錦衣衛北鎮撫司有自行逮捕、偵訊、行刑、處決的權利。
卻陛下有令,錦衣衛辦案,不必經過一般司法機構。
故而,錦衣衛北鎮撫司,就是個被人恨得牙根癢癢的機構。
賈赦這南鎮扶司,就是個閒差。隻要每天點卯不遲到,京都不出大案件,不要碰到上官的裉節上就成。
賈赦上衙門就是帶著部下操練操練,餘下的時間就是泡茶磕牙。
賈赦也就是操練自己的部下,北鎮扶司一個個都是大忙人,牛皮哄哄的,你敢去管他們的法紀、軍紀,那就是自找沒趣。
弄不好自己個嘗嘗一百零八套刑具。
這事兒之前就有過。
對此,賈赦也不惱。
他做官還是有些門道,知道你一上來就氣勢洶洶,必定成為眾矢之的。
他這種身份平時不出錯,隻要關鍵時刻不掉鏈子,這個官兒就能做得長長久久。
反而是你上來就拉起架子,最終會被人晾在架子上下不來。
這就跟武則天一樣。
誰都知道她是竊據李唐天下,但是,誰敢氣勢洶洶上去把她趕下去?
誰要這麼乾,死的就是你自己。
賈赦想要掌權,那就得耐心等候,等待一個時機,驀的反手。
這之前,最好蟄伏。
不然,人家怎麼把你弄上去,還怎麼把你弄下來。
賈赦現在做的就是跟大家打成一片,步調一致,三五天請回酒,哥們兒喝得醉醺醺,你好我好大家好。
彆看一頓酒一頓肉,還真的能夠拉攏人心。
南鎮扶司不比北鎮扶司,人家管著詔獄,許多犯人的生殺大權就在他們手裡,想要銀子真是嘩嘩來。
南鎮扶司相對來說就是清水衙門。
千戶百戶俸祿,一年也不過幾十兩,指著這錢養家,吃些青菜蘿卜還成,想吃雞鴨魚肉,就甭想了。
除非跟賈赦一樣,家有功勳田有祖業。
賈赦很夠意思,請酒的時候故意多點一些盒子肉,吃不完了就讓屬下打包回去 ,每回都是人手有份。
一回兩回不覺得,三回四回之後,大家都知道了,賈頭這人仗義疏財。
金山知道石梅一般不輕易找人,得了信就親自往錦衣衛衙門迎接賈赦。
錦衣衛那些小子如今很服氣賈赦,聽說是榮府的人來了,忙著往裡迎接,又給賈赦報信。
賈赦聽說是母親有請,左不過在衙門也是跟同僚們吹牛品茶,起身就走了:“爺們今兒家裡有事,大家夥子眼睛睜大點,改日得空,爺擺酒。”
賈赦回家方知是小自己半歲的妹妹出了問題。
賈赦就問:“母親的意思,是要管?”
石梅問道:“你的意思呢?”
賈赦道:“管當然要管,問題是如何管?
是把大妹接回來,讓白家上門賠情,再夫妻團圓,還是跟珍兒一樣,一刀兩斷?”
賈赦對於幾個妹妹沒有惡感,也沒有特彆的情感。
但是,賈府的姑奶奶不能任人欺負,
這是一家之主的職責與擔待。
一般來說,姑奶奶被人欺負,娘家若不出頭,餘下的姑娘出嫁,就會被婆家輕視。
反正娘家是烏龜,出嫁的姑娘從此生死憑天斷!
這樣的家族也會被人瞧不起。
反之,若哪家姑奶奶被人欺負,娘家即刻出麵,討回公道。
這家的姑奶奶就會被人高看一眼。
說起來讓人費解。
但是,有些人就是生得賤,你不收拾他,他反過來就要挑釁。
所以,賈赦為了家族的聲譽,為了整個家族的姑奶奶。
這件事情必須管。
但是,賈赦顧慮也很對。
是一刀兩斷和離了事,還是把白家收拾一頓,叫他低頭賠罪,大家依然是好親戚。
這個決策拿定了,他才好發力。
甘肅榮府就有人。
史鼐在甘肅做千戶。
不說整死白凡膧,通風報信,提供證據沒問題。
關鍵是那個甘肅衛所的指揮使薑恒。
他跟賈府原本無冤無仇,沒想到會因為精蟲之樂,連手白凡膧來踩榮府的臉。
估計當時也是以為,榮府從此沒了脊梁骨,不值得一提。
或者沒想到,他找的這個龜公竟然色迷心竅,寵妾滅妻。
石梅道:“無論哪種,你必須要能夠捏住白家的七寸。讓他賠情,你憑什麼?想要和離,又怎麼讓白家心甘情願和離?”
石梅在給賈赦提供思路:捏住白家的把柄!
賈赦頷首:“兒子跟敬大哥商議一下,先禮後兵。若是經過協調,薑恒撒手,白凡膧就是一隻螞蟻。這是不翻臉的打算。
若準備撕破臉,白家暫時不動,把大妹妹接回來好生調理,等兒子收集了薑恒貪贓枉法、白凡膧寵妾滅妻的證據,我把他們這對……一鍋燴了。”
賈赦想罵這一對聚麀之誚的翁婿,想著在母親麵前這樣說話不尊重,就急轉彎了。
石梅頷首:“收集證據的事情,你去辦,接人的事情我來安排人……“
賈赦道:“不必這樣麻煩,我這就給白將軍寫信,讓他安排士兵護送他們母子們。”
石梅說道:“這你就不懂了,要麼我們不插手,要插手,就要把榮府的態度擺出來。
我準備在族裡挑選一個侄子,再帶上管家婆子前去東省地接人。
不然,你讓那些軍中的粗人護送,你妹妹將來如何說的清楚?
白家反咬她一個淫奔,不說她母子三人名聲完了,整個榮府的姐妹都要受到牽連”
賈赦聞言一驚,知道自己有些張狂,忙著起身,畢恭畢敬的說道:“母親思慮的極是,兒子思慮不周。”
石梅挑中了後廊上的賈珣。
這個賈珣的祖父是賈代善的庶弟。
如今祖父祖母父母都不在了,族裡幫襯,娶了一房小媳婦。
他家祖父祖母父親母親都是病故,家裡真是沒有隔夜糧。
石梅之所以注意他,一是因為他住在後廊上,二是因為他父母雙亡。
賈珣比賈珍小一歲,今年才十七。
之前賈敬去族裡商議讓族人經商,大多是人都在猶豫觀望中。
這個賈珣毫不猶豫的報名,願意替嫡枝打理生意。
石梅這回挑上賈珣,也為了考察的他的能力,若是辦的好,回來就可以正式領銀子開鋪子了。
石梅這次派遣了金山跟隨賈珣打下手。
又委派了林之孝家裡帶著八個婆子,四個大丫頭,十幾個壯碩的仆從跟隨。
以防萬一白家來人糾纏。
賈珣走之前,石梅讓人把她媳婦五奶奶接近府裡暫住。
索性是眼下張氏安胎,讓他媳婦卜氏幫著打個下手。
石梅說起來有兩個媳婦,王氏不能用了。
王淑華名不正言不順,隻能在二房管事,若是弄到榮府管事,石梅就要被人笑話。
反而這個後廊上五少奶奶可以用。
他家裡也沒有婆婆要伺候,正好給石梅做個幫手。
石梅將她安置在榮慶堂,也解了賈珣的後顧之憂。
石梅不免叮囑賈珣:“日出起身,日落住店,不要貪黑。”
又叮囑金山:“五少爺第一次出遠門,你要從旁協助,務比襄助五少爺全須全尾的把大姑奶奶迎接回府。”
賈珣坐的是榮府的朱輪華蓋大馬車,馬車上有榮過府的標致。
賈珣有賈赦的名刺,憑著榮府的地位,關防哨卡不會為難,就怕宵小惦記。
賈赦這邊也積極行動起來,不僅給史鼐寫了信箋,還說服了燕候替他牽線,搭上了通政司的右通政黃彪。
黃彪受理內外章疏和臣民密封中訴之件。
尤其對地方武官掌控的厲害。
一般下麵衛所的指揮使副指揮室,哪個夜晚偷了屬下的老婆,也記載的清清楚楚。
黃彪一進包間,瞧見賈赦,心下頓悟。
榮府大姑奶奶的事情,在他們不過是捎帶的事情。
白凡膧的親爹已經廢了,白凡瞳也是小人物。
這種事情,無關緊要,若是跟榮府有交情,無需賈赦開口,他早就通報了。
黃彪輕鬆的入座。
結果,賈赦開口,並不問妹夫白凡瞳,卻是問起甘肅衛所指揮使薑恒的行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