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支持?不可能!”
賈政覺得母親太過癡心妄想!
陛下心裡裝著天下事, 怎會在意這些奇淫技巧?
賈政覺得,若是他能造出機關火包, 或者火木倉,陛下或許會支持。
研製自鳴鐘, 不挨罵就好了!
石梅很奇怪賈政的反應:“為什麼不支持?
你研究出來的鐘表技術, 將會獻給朝廷,替朝廷創收。
一個國家要強盛, 就要大力發展……”
大力發展經濟。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然而,這話賈政聽不懂。
石梅改口道:“這種先進的科技,私人不可能保留,必須歸入朝廷。
既然遲早是朝廷得利,為何不乾脆讓朝廷出錢出力, 咱們家的番薯, 不是這樣?”
賈政覺得舌頭不靈便:“可是您不是說賈氏鐘表行?”
石梅頷首:“你研究出來的東西可以用你的姓氏冠名。
比如你師父山子野, 他修建出來的園林宮殿, 難道屬於他自己嗎?
肯定歸屬朝廷。
但是, 大月朝的曆史會記上一筆, 謀朝某代,某年某月, 工部某某, 率先研究出本土自鳴鐘,保護了本朝的經濟不受番邦衝擊,提高了朝廷賦稅,改善了百姓的生活雲雲。“
這就是青史留名。
賈政嘿嘿一笑:“兒子慚愧, 不敢做此奢望。”
石梅一哼:“為什麼不敢奢望?
這世上隻有想不到,沒有辦不到。
六年前,你知道有今日嗎?
六年前你若是接受陛下恩蔭,短短三年,你能連升兩級,晉升工部郎中,獨當一麵?
事在人為這句話,你要牢牢記住!“
賈政聞言收起嬉笑:“兒子慚愧,母親教訓的事情。”
石梅道:“為什麼要尋求朝廷支持呢?
因為研究鐘表非一日之功,花費的金錢那是堆山填海。
再有,我之前已經在研究了,這個鐘表製造,跟山子園林一樣,你得有師傅,正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賈政頓時泄氣:“這個師傅如何找呢,會做鐘表的都是佛郎機人,兒子哪裡去找他們……”
石梅道:“怎麼不好找了,找理藩院啊,那弗朗機人,呂宋人,扶桑人,不是一直想要覲見陛下嗎?
隻要陛下接見他們,你不就有師傅了?”
賈政搖頭:“這談何容易啊,因海疆的倭寇與弗朗機人勾結,販賣武器,陛下因此十分厭惡西洋人,覺得他們居心不良。”
明朝可是開放過口岸,清朝閉關鎖國,也曾接納過傳教士。
眼前這個明朝與清朝綜合而成大月朝,至少會接納傳教士。
洋人已經在海疆與江南獲得開辦貨棧的權力。
燕候已經給陛下敬獻了自鳴鐘。
燕候這個人很是通透,一旦看出這些洋貨的利潤,隻怕就會居中促進。
再者,不光是明朝,清朝也曾經大力研究火器。
眼下卻沒有動靜,石梅猜測,未來的十幾二十年,這些事情隻怕都會發生。
大月朝要跟倭寇乾,要跟老毛子乾,沒有火器肯定不成。
嘉和帝也好,後麵的皇帝也好,總歸會被曆史推著往前走。
傳教士進京進宮,隻是時間的問題。
如今賈政提前涉獵,不過是占個先機。
一旦朝廷接受弗朗機人覲見,火器自鳴鐘這些東西就會即刻上馬。
賈政占了先機,這一輩子肯定不會止步郎中。
石梅盯了眼賈政,這個書呆子,隻要愛上了就會著迷,希望他迷戀西洋科技吧。
這件事情成功,對於賈政的人生,將會是質地飛躍。
賈政或許能夠走實業強國,科技興國的路子。
從而躋身這個朝廷的頂端。
這個時代限製了女子,石梅隻能引領方向,具體如何,要看賈政的造化。
但凡一個人能夠成功,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強求不得!
不過,即便不成功,隻要賈政沉溺研究就好。
如此,榮府兩個兒子,一個遠在江南,一個沉溺科技。
再不會陷入奪嫡的沼澤。
這一年的八月十五。
嘉和帝在停辦三年中秋慶典之後,再次恢複宮宴。
白日在暢音閣看戲,晚上則在禦花園舉行大型的賞月晚宴。
石梅張氏楊氏,都接待了內務府的請柬。
石梅原本不想進宮。
然而,張氏懷孕七月,大腹便便,不能成行。
石梅再辭,就是全家回避,有些打眼。
石梅將自己臉上比照賴嬤嬤的麵色修飾一番,膚色由瓷白變成灰白。
再上了薄薄的胭脂,戴上大紅色的額飾。
大紅色襯得肌膚越發暗淡,呈現出一種年老色衰,偏偏要擦脂抹粉的效果。
除了沒有皺紋,一切完美。
石梅嘴唇本來紅潤,石梅還是擦了口脂。
穿上銀紫色的袍子,活脫脫一個徐娘半老的富貴太太。
石梅收拾妥當出來,楊氏把石梅盯了好幾眼:“嬸娘,您這脂粉哪家鋪子買得,是不是時間太久了,一點光澤也沒有,您還不如不擦呢。”
石梅瞧了瞧:“是嗎?
我覺得很好呢,時間來不及了,我們早點去排隊。”
石梅心裡卻暗自一歎,今後在楊氏麵前也要小心些才是。
石梅與楊氏各自上了朱輪馬車,賈政賈敬護轎,前往宮門排隊。
宮廷宴會將在巳時開始。
石梅的車架被執勤的侍衛引到國公府一塊停頓。
緊挨著的車架,便是燕國公府的婆媳兩人。
燕國公老夫人雖不及石梅是老國公夫人,但是,燕國公如今是賈赦的頂頭上司。
故而,石梅主動向燕國公之母點頭問好。
燕國公府婆媳們很熱情的點頭致意。
這種場合不適合行禮,也不適合大聲喧嘩。
點頭一笑表示善意,也就足夠了。
說起來,這一次燕國公立功,賈赦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燕國公婆媳也該對榮府人客氣些。
約莫半個時辰,車架開始挪移,到西華門下車,改坐小轎子到蒼震門。
誥命至此,下車步行到皇後的翊坤宮請安。
賜膳之後,才會陪同皇後一起到暢音閣聽戲。
這一次,主持後宮的的娘娘換成了皇後與傅賢妃。
傅賢妃是一位體態豐盈,麵容圓潤的娘娘,給人一種富態慈愛的感覺。
傅賢妃之所以封妃,乃是為陛下產下第七子。
因此從貴人一路高升直到賢妃之位。
傅賢妃還有三皇子之母淑妃,都是陛下早年的妃嬪。
歲數比較大了,青春不再,恩寵不再,隻剩下滿身的皇家氣勢。
石梅進了翊坤宮就跟楊氏一路,順便跟八公府的誥命打招呼,交際應酬。
左不過是相互誇讚兒子孫子之類的話。
當然石梅受到的誇讚最多。
榮府兩個兒子最近都升官了。
然後,石梅再沒想到會被人指桑罵槐。
卻是淑妃跳出來了。
淑妃雖然脫簪待罪,三皇子被罷黜了吏部的兼職。
然而,淑妃依然位列妃位。
皇後本身也是被打壓之人,對淑妃這等一直很低調的妃嬪很願意照顧。
故而,這一次中秋宴還是有淑妃的名字。
然後,淑妃就看見了她哥哥與兒子倒黴的元凶,燕國公府婆媳,再有石梅。
淑妃駕到,所有功勳夫人一起行禮問安。
淑妃並非皇後,這些超品誥命便都是彎腰行禮。
然後,淑妃就挑禮。
她盯著石梅斥道:“大膽蠢婦,見了本宮,竟敢不行跪拜之禮?”
淑妃挑禮也沒錯。
她雖然不是皇後,但是也屬於君。
臣子家眷行跪拜之禮,也不算錯。
然而,她今日單挑石梅,卻是有些莽撞。
皇後,傅賢妃,甄貴妃聞言,齊齊挑眉。
彆的妃嬪不知道,她們三人掌管後宮,前朝的事情還是知道一些。
石梅得了陛下格外賞賜,她們身為後宮之主,也得到了消息。
石梅不願意跟著淑妃發瘋,手裡握著盤龍玉佩,行禮完畢,優雅的起身。
然後,眼觀鼻鼻觀心,權當淑妃不存在。
石梅心裡很篤定,她是按照禮儀行事,不怕人刁難。
刁難的結果,最終不過是讓陛下斷案。
那時候,誰丟臉還不一定。
淑妃瞧石梅竟敢不言不語,不跪地不求饒,氣得牙根兒疼。
然而,她身為皇妃,撒潑打人的事情還是做不出來。
且朝廷的超品夫人,不是隨便打得。一旦打了,就是藐視朝廷法度。
淑妃這點理智還有。
見石梅棉花一般,打一拳不見動靜,眼眸一轉,嘴裡不乾不淨,憤然嗤笑。
“一個二個的,仗著幾分姿色,狐媚子歪道,竟敢到皇宮來要強。
不知道是仗了誰的勢?”
淑妃說著話,慢騰騰的走著,眼神不時瞟著燕國公老夫人。
老燕國公夫人年輕就跟了嘉和帝,這些年也沒斷過,兩人就跟兩口子沒兩樣。
她當初不是自甘下賤,心氣自然高。
她一輩子都是超然的存在,不貪不求,置身事外。
然而,私下侮辱也罷了。
今日當著這麼些貴人,當著她的兒媳婦,被一個棄婦蛀蟲侮辱。
燕國公夫人忽然不想忍了。
既然大家都是皇帝的女人,你憑什麼要罵人,憑什麼要高人一等?
這一刻,她忽然笑了。
燕國公夫人忽然越過人群,站在淑妃麵前,手裡高擎一塊巴掌大的盤龍玉佩。
“好叫淑妃知道,方才不是問,不知道我這個狐媚子仗了誰的勢嗎?
我現在告訴你,我就是仗了這玉佩的勢。
陛下有旨,執此玉佩者,雖無鑾駕,如朕親臨!”
如朕親臨!
所有人都要跪拜!
皇後都跪下了。
後麵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隻剩下淑妃還傻愣愣的站著。
石梅心裡感歎:牛人啊!
皇後傅賢妃,原本隻是想看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