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的奏章,闡述工部設立自鳴鐘研究作坊的理由是, 工部索性沒有什麼大型建築工程。
他反正是空閒。
故而, 研究了自鳴鐘。
然後, 覺得自鳴鐘的研製可行。
隻要有足夠的時間與金錢,必定能夠成功。
希望陛下能夠允許成立自鳴鐘研製作坊。
賈政強調,大月朝乃堂堂□□,禮儀之邦, 教化萬民。
再不能被番邦小兒輕視。
弗朗機人不肯認同大月朝的禮儀, 本朝應予以回擊, 讓他們認識認識,誰才是霸主。
石梅抖抖賈政的奏章:“你這樣幾句空話,憑什麼讓陛下出錢出力?
你得把研究自鳴鐘的利益指出來,讓陛下看出好處!
你這奏折, 通篇看來, 就是你不服氣西洋人, 想研究自鳴鐘跟他們賭狠, 壓弗朗基人一頭!
陛下聖明燭照,能跟著你小孩子過家家, 瞎鬨騰?
陛下為了麵子,也要罵死你!”
賈政心裡本來沒底氣。
最近喜歡上了自鳴鐘的神奇, 覺得奧妙無比, 想要繼續研究投產。
然,自鳴鐘的材料不是一般的貴,就想試試, 能不能得到陛下支持。
不成就罷了,他自個砸鍋賣鐵吧。
他已經調查清楚了,自鳴鐘眼下已經在勳貴人家普及。
今後肯定會在清貴乃至尋常富戶人家普及。
他的自鳴鐘不需要賣出一千銀子,五百足夠了。
這是純利潤啊。
朝廷能夠賺取多少銀子!
可是這賺錢的事情不能宣之於口啊!
讀書人滿嘴銅臭,忒俗。
賈政說了不能談錢的理由。
石梅道:“誰讓你說賺錢了?
賺錢是下九流的行當。
然,賦稅是國之重器。
你得從賦稅上說起來說服陛下。
這一門有發展前途的產業。
這個產業能夠立起來,商人就能夠賺很多很多的錢。
這樣子,國庫就能收取很多很多的賦稅。
然後,你還可以擴散一下,咱們還可以學習弗朗機人,把自鳴鐘往咱們的附屬國去賣。
這樣賺取的銀子都是朝廷的。
然後,你再引深暢想一下。
比如,國庫充盈,可以乾很多事情。
造~槍,造~炮啊。
隻要把大炮架設在三關口,韃子再打草穀,來多少轟多少。
還可以發展騎兵,學習霍去病,把一切不安分的韃子,攆出蒙古大草原。
還可以建立強大的海軍。
如此,利器一出,倭寇小賊,無處遁形。“
賈政蹙眉:“可是眼下官員們多是主張和平相處。”
石梅道:“那就不說打仗,就說強國、強軍、富民。”
有了富強的國家,就可以建立強大的軍隊,有了強大的軍隊,就可以震懾番邦。
番邦小兒老實了,年年納貢歲歲來朝,朝廷就安定了。
邊關安穩,朝廷不打仗了,咱們的百姓也安定了,就可以安居樂業,勤勉農桑。
老百姓富裕了,賦稅自然也增加了。
這是個良性的循環。
如此,大月朝的國庫,就會更加充盈,國家就會越來越富強。
大月朝的太平盛世,指日可待!
賈政聽得熱血沸騰。
然後,賈政蹙眉:“母親,一個小小的自鳴鐘,要說這麼多,扯得這麼遠嗎?”
石梅一笑:“自己看著辦唄。
反正,你那份奏折想要說服嘉和帝,難!
要不,你去跟你師傅商量商量吧!”
山子野反正也沒事情。
他曾經是鴻學大儒,難道不想青史留名,隻喜歡深藏功與名?
真正深藏功與名,就該學習介子推,跑到山上去做野人。
然後,賈政磨磨蹭蹭過了三天,再給石梅一份奏折。
基本上按照石梅的路子。
隻不過,其中之乎者也,嗚呼哀哉。
兮一句,嗟歎一句。
不過,石梅能夠看懂。
……
休養生息兮,民富足。
民富足兮,國充盈!
……
石梅遂問:“這是一篇強國賦?這樣的奏折能夠當庭奏對嗎”
賈政滿臉背晦的收回去了。
然後,第三稿,總算是能夠看了。即便是去金鑾殿宣讀,也應該不會被人當成精神病。
且滿篇富國強民,有理有據,條理分明。
嘉和帝縱然不允準,也不會挨罵。
石梅說道:“不如這樣,到時候,你就說有本啟奏,然後,就把奏折遞上去,陛下若是有意,必定讓你當庭奏對,若是無意,也就罷了。
你也不必懊惱,家裡銀子雖然不充盈,節省節省也可以支持你研究。
隻是,將來得利,你得給你兄弟補足回來。”
這個自鳴鐘,不是農民造飛機,石梅有信心研製成功。
陛下想來不會那麼不要臉,當初不支持,還不允許人家收回本金。
總之,這件事情,無論嘉和帝支持不支持,對榮府都沒有壞處。
招呼打在前頭,到時候,想要收歸國有,總要有個條件。
說不定,賈政也能混個爵位坐一坐。
賈政聞言頓時滿臉感激:“多謝母親,兒子眼下還能支撐,等那一日撐不住,自然向母親開口。”
石梅道:“成,這件事情,我已經給你兄長寫了信,讓他找一找當地傳教士。
或許,他們能有這個自鳴鐘的構建的材料名稱,或者加工方法。”
賈政聞言忙著行禮:“多謝母親。”
石梅又道:“不過,我覺得在陛下允準之前,你不要私自跟任何弗朗機人接觸。”
年年都有弗朗機人進京納貢,尋求覲見陛下的機會。
隻是嘉和帝瞧不上他們那些奇淫技巧。
而且,嘉和帝堅持讓人三跪九叩,弗朗機人不樂意。
總之,諸多的不和諧,造成弗朗機人多年無緣覲見嘉和帝。
弗朗機人隻會蹦一些字句。
因為言語不通,除了理藩院,幾乎沒人理睬他們。
石梅怕賈政頭腦發熱,隻得先提醒一下。
免得被人就上私通番邦的帽子。
賈政有條不紊的做著最後的準備。
石梅也無暇顧及他了。
張氏已經到了預產期。
進了冬月,石梅便讓產婆不再回家,而是住在榮禧堂的倒座房,隨時準備接生。
臘月初五。
張氏發動。
這一回,張氏因為懷孕期間受了驚嚇,孩子很小。
張氏沒費什麼勁兒。
午時發動,不到子時,就生下一個秀氣的小姑娘。
張氏高興的了不得。
張老婦人也樂嗬嗬的:“哎喲,幺女這回心想事成了。”
石梅暗暗掐指:元春七歲,這個孩子比元春小七歲。
可是,紅學家根據紅樓推算,迎春比元春應該小八歲。
因為寶玉比元春小十歲。
迎春與寶釵一般大,比寶玉大兩歲。
張老太太抱著孩子樂嗬嗬的,轉眼瞧見石梅蹙眉,以為石梅不高興兒媳婦生了女兒。
張老太太頓時不樂意了:“不是吧,親家母,您都得了那麼多孫子了,怎麼還貪心,還想要小子?”
石梅見張老太太見縫插針的挑撥離間,豈能讓她?
石梅一聲嗤笑:“什麼屁話,誰不喜歡了?
我在想我孫女兒這麼漂亮,該叫什麼名字才能稱得上!”
張氏抿嘴偷笑幾聲,才打疊精神說道:“夫君說了,生個男孩,就按照擬定的名單往下排,是女兒的話,就請母親您命名。”
石梅聽說讓她命名,心裡很高興,想了下道:“元丫頭叫賈瑗,這個也得跟著排玉字輩,就叫賈瑛。
像玉石一樣漂亮尊貴的女兒。”
張氏聞言就笑說:“賈瑛!
名字好聽,字義意也好。
多謝母親賜名。”
張老太太道:“這有了學名,還得有個乳名兒才好,祖母再想一個唄。”
石梅心道,我如何起?
按照元春,這個時節,就是迎春。
這就有些刻意了。
賈赦的性子,誰知道會不會生出幾個庶女?
石梅眼珠一轉,笑道:“這怎麼好意思呢,我已經取了大名,乳名兒就讓給外祖母吧。”
張老太太就道:“這個乳名兒一般也是兄弟姐妹一順溜。
若是姐姐叫個蘭姐兒,妹妹必定叫做蓮姐兒杏姐兒,這一聽就是姐妹。
你們府裡大姑娘叫元春,據說是老公爺取的名字。
這後麵的姑娘少不得要隨一隨,不然,這老公爺怕不樂意呢。”
石梅試探的說道:“那是從春,還是從元呢?”
張氏道:“自然不能從元,元春叫元姐兒呢,再來一個元姐兒如何區分,就從春吧,姐兒就叫迎春,迎姐兒。”
石梅吐口氣,她算是對得起迎春了。給她混個嫡出,找了個原配才女娘親。
然後,石梅高高興興的忙著準備年節。
今年賈珃娶了媳婦了。
他媳婦兒是京郊一家小地主的女兒,名喚劉月娥。
這個劉月娥是長女,母親身體有些不大好,家裡的事情都是她操辦。
家裡人口也簡單,老兄弟三個,都是本分的小地主,每家五十畝地。
屬於自耕自種的門戶。
劉月娥雖然是小戶出身,卻生得聰慧,還機靈勤快。
跟著石梅打下手,跟榮慶堂的丫頭姐姐妹妹打成一片。
她手快腳快還認得字兒,做事風風火火,開頭還鬨些笑話,出點小錯,慢慢的就行事大方起來。
關鍵是這個小媳婦茶飯很好。
空閒的時候就去廚房幫忙,幾樣清碧的小菜,讓她炒得有滋有味。
有一點,石梅不樂意,劉月娥已經十八歲了。
十六歲的小媳婦一般會避孕,到十八歲有兩年,正好給石梅打下手。
如今十八了,馬上就要生育,再能乾,石梅沾不上多少。
石梅就嗔怪賈珃:“都怪你這個小子慢性子,這要是兩年前就迎娶回來,我老婆子就輕鬆多了。”
賈珃嘿嘿的笑。
兩年前,他也不認得人家啊。
這一回是他下鄉收取古董,沒想到,古董沒收到,收到了一個能乾俊俏的小媳婦。
這個小媳婦兩年前他去了,人家也不會嫁給他。
劉月娥是被人退了親。
對方是劉家的表親,去年考取了秀才,覺得小地主的表妹沒出息,退了親事,娶了桐廬書院山長的女兒。
這姑娘就剩下了。
索性家裡缺人理家,她就立誌說,一定要嫁一個家境好,人才也比表哥好的人家。
不然不嫁了。
然後,就被賈珃趕上了。
賈珃去收古董,趕上劉月娥的母親忽然發病,賈珃幾把毛驢車借給人家護送病人。
他一路趕車,到了醫館還給人墊了藥費。
一來二去的跟人家混熟了。
再去收古董,就彎著路走,也要到人家裡去討茶水。
然後,石梅派了賈珣的媳婦上門探話,有了口風,就請了官媒。
賈珃沒有父母,石梅讓賈代儒的夫人六老太太出麵,跟人家定下親事。
趕著在冬月初八把人迎娶進門。
劉月娥可是不含糊。
賈珃給了五百兩銀子的聘禮,她帶回來六百兩銀子的嫁妝。
這在小戶人家難能可貴。
有些不講究的人家,你給一千聘禮,他能給你一百兩的嫁妝。
石梅看出這個小媳婦是個心氣高的人。
因此,臘月張氏生產之後,就讓她進府幫忙。
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三。
賈赦又是押著輜重進京,回家過年,順手把江南的稅銀給押送回來了。
賈赦跑到榮慶堂請安,順便稟告石梅,他在江南的侍妾,亦既張氏的陪嫁丫頭,於臘月初八,也生了一個女兒。
賈赦讓石梅給取個名。
石梅有些發愣。
六月賈赦回京竟然沒有提起這事兒?
這孩子打哪兒蹦出來了?
孩子都生了,家裡人一點信息都不知道。
石梅也沒法子責備斥候,人家肯定以為賈赦會說。
石梅決定隱瞞下來。
反正人沒回來,也叮囑賈赦暫時隱瞞,等張氏滿月再說吧。
不然,張氏被一個丫頭瞞著生了一個孩子,心裡肯定會膈應。
這個名字,石梅也交給張氏取吧。
反正侍妾是張氏自己硬要給的。
石梅可不摻和這個,免得壞了婆媳情分。
賈赦無所謂:“又不是小子,張氏是個賢惠人……”
石梅眼睛一瞪:“我懂得女人心,還是你懂?
哪個女人願意讓彆的女人給自己夫君生孩子?
隻有你們這種種……
這種男人才會以為主母很高興……
算啦,不說了。
總之,聽我的,等過了正月再說吧,叮囑你身邊的人,誰敢多嘴多舌壞了我的事兒,杖責八十!”
賈赦這才正經起來:“兒子記住了。”
石梅道:“我對你這個媳婦很滿意。
你警覺點,護著點。
你三個兒子成人成才全靠她了,可彆馬虎。
你也說了,她很賢惠,主動給你安排侍妾。
你也要對得起這份賢惠,好好表現,三句好話暖人心,哄著點,彆讓人寒心!”
賈赦笑盈盈應了,覺得母親太囉嗦,自個的媳婦還不知道嗎,何用哄得?
然後,賈赦回房,張氏頓時落淚。
賈赦心裡一慌,忙著上前寬慰,好聽的話流水一般。
不過,庶出孫女的事情,石梅沒有隱瞞張老太太,請了張老太太品茶,然後說道:“那什麼,赦兒那個侍妾,叫青櫻的丫頭,也生了個女兒。
我讓赦兒暫時瞞著點,等赦兒媳婦滿月再說吧。
男人都是不用腦子的生物,親家你得擔待點。”
張老太太愣了下,卻道:“丫頭當初給了人,這些事情肯定想得到。
再者,我們幺兒嫡子嫡女都有了,有個把庶出才是正經人家。”
石梅這回對於賈赦的混蛋思維,有了正經的認識。
不然,石梅會誤會賈赦換芯子,成情聖了!
一個人能力可以被提升,品德被塑造,骨子裡的秉性不會變。
賈赦好色!
這一輩子改不掉了。
食色性也。
但願不會色令智昏。
張老太太心裡有些失望。
但是,卻聽從了石梅,對女兒得了庶女的事情保密。
看見賈赦還是依然很親密。
畢竟,張家兩位公子也有侍妾通房,隻是沒有正經的姨娘,也沒有庶出的孩子。
這是張家的規矩,男人四十無子,才能納妾生子。
一旦有了孩子,就隻能在妻子不方便的時候,用一用通房丫頭。
但是,通房丫頭沒有生孩子的權利.
這個打開頭就講清楚了。
等到了歲數,通房丫頭有一筆可觀的陪嫁,返鄉嫁人。
這條家規其實很好。
但是,榮府的男人未必喜歡。
石梅也不做這個奢望。
但求賈赦能夠尊重原配,體諒原配,家庭和睦,足矣!
賈赦因為石梅的耳提麵命,在入宮當差之前,天天去正房正院陪伴原配嫡妻說話。
然後,賈赦進宮了。
石梅再見張氏,又是一個滿臉紅光的幸福模子。
石梅逗趣迎春:“女兒打扮娘。
迎兒是個好丫頭,自從有了你,你母親的麵容一日一日紅潤,比祖母的人參燕窩還要靈驗。”
迎春什麼也不知道,這時感覺到有人在碰觸自己,以為喂奶時間到了。
她閉著眼睛腦袋一偏,嘴巴張開,像個黃嘴丫子的雀兒。
嘴巴一啄一啄,銜來銜去的找吃食。
然後,發覺上當了,頓時委屈了,嘴巴大張,嗚哩哇啦就哭了。
奶娘這才敢上前來接孩子。
這一次尋找奶娘,石梅摒棄了姓李的奶娘。
凡是姓李,一律刷掉了。
石梅覺得,隻要拋開那個李婆子,憑著張氏的能力,迎春天性再懦弱。
應該再沒人敢私底下排揎嫡出的姑娘。
然後,賈赦初六回家,再次換回來一張戶部欠條,戶部欠款隻剩下五萬了。
這一回,賈赦再次交出來三萬銀子,入到公賬。
賈赦知道賈政研究自鳴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