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聞訊, 心裡頓時暗歎。
嘉和帝一輩子撩嫌, 這回竟然做了一回好人。
六月二十九。
賈珠胡嫣然小定之期。
石梅原本還準備先去了宮中拜壽,回頭再去下聘。
如今不用了擔心了。
六月二十九清晨。
石梅這邊請了賈敬楊氏為媒人。
女方的媒人卻是陳夫人娘家侄兒兩夫妻。
陳老夫人雖說口口聲聲做媒人,隻是她是胡嫣然的外祖母。
居中斡旋是最合適的人選,真正做媒就有些不合適。
石梅與張氏在賈敬楊氏的陪同下,前往胡家下聘。
胡家住在翰林街, 與榮國府榮寧街相隔不過三條街, 不遠不近。
胡嫣然自己當家主事。
故而,榮府下聘一行人受到最熱情的接待。
胡家對於這門親事也很重視。
胡家族親,姑舅姨這些血緣親族,幾乎全部到場。
這也能看出, 胡家發達之後,對親族比較照顧。
胡老夫人替石梅引薦了胡家主要的幾門親戚。
胡嫣然的堂祖母,堂伯母。
姑媽、舅舅、姨媽。
再有胡老夫人的娘家弟媳婦、侄媳婦。
胡嫣然的妹妹。
她妹妹嫁給了大理寺少卿的嫡長子。
胡嫣然的三舅母, 就是陳家的三媳婦。
那個看不起白家的陳三奶奶。
然後, 雙方交換了草帖子。
賈敬與陳夫人的侄兒磋商。
陳夫人居中斡旋。
小定禮十分順遂。
這也是榮府準備的聘禮足夠誠意。
絲毫沒因為外麵的傳言,或者姑娘年紀大, 就馬虎行事。
胡家的上三代, 榮府都打聽清楚了。
耕讀人家,家世清白。
榮府的上三代,不用打聽, 京都任意拉一個人,都知道榮寧二府的故事。
雙方很快把草帖子換成定貼。
石梅帶回胡嫣然的定貼。
當晚就壓在祠堂裡。
三日後。
祠堂沒有任何異常。
這門親事能做,祖宗答應了。
賈敬楊氏再次上門與胡侍郎磋商。
希望能夠儘快下聘請期。
賈珠歲數到了, 下麵弟弟賈璉,也到了歲數,等著說親。
胡侍郎心裡也想早點把女兒嫁出去,免得兩個女人鬥法,他在中間受氣。
賈敬這裡提說下聘請期,他隻是稍微推辭,就應了。
之後三日,賈敬楊氏十分儘職儘責,跟對方的媒人進行磋商。
聘禮賈嫁妝這些事情,本主是不好意思跟人直接談論,這就是媒人的事情。
兩方的媒人居中協調,達成一致。
八月十五是個婚嫁團員的好日子。
女方希望榮府在這一日上門下聘。
榮府也請了大師推算,八月十五,確實是定盟的好日子。
然後,賈政請了欽天監擇定婚期。
一個是次年二月初六。
再就是五月初八。
最好的日期是次年十月初十。
石梅希望胡家擇定五月成親。
剩下燕侯家就隻能十月初十。
不知道胡家怎麼想,他們答應了次年二月初八。
石梅一看,如今已經七月上旬,到次年二月初八隻有半年時間。
這時間,現做嫁妝,時間有點緊張。
“這胡家還算是爽快哈。”
這麼急促也答應了。
楊氏就說:“胡家老爺太太那個樣子,巴不得早點成婚。
唉,真是有了後媽有後爹。
倒是胡家老太太,還有些舍不得孫女。不過,也想著孫女大了,再不嫁人就老在家裡了。”
石梅一聽這話門清。
父女親情哪裡抵得過枕頭風!
何況後娘也生了兒子!
胡老爺疼媳婦,又因為原配娘家後台硬,也不敢十分慢待嫡長女。好聲好氣把女兒嫁出去是最好的辦法。
賈珠的婚事敲定。
石梅通知賈政。
兒媳婦給你說好了,該表示要表示。
彆真的把兒子賣給大房了!
張氏忙叨叨商議跟燕候家議親的事情。
石梅就笑:“這真是著急做婆婆啊。”
張氏也笑說:“等媳婦進門,兒媳就把中饋交出去,以後天天天陪著母親登山舞劍,把身體鍛煉好,陪著母親含貽弄孫!“
石梅忍不住笑了:“你多大歲數,就敢嫉妒我?”
婆媳都笑了!
小定禮,一個媒人足夠了。
正式下聘議親,冰媒得兩位。
這事石梅不做主:“這事你跟赦兒商議,我老了。”
張氏謙詞一番才說,已經請了賈敬夫妻做媒人。
賈敬孫子都有了,算是全福人。
他又是族長,這個媒人的身份很給力。
另外一個冰媒,張氏想請林如海夫妻。
林如海賈敏夫妻恩愛,兒女雙全。
林如海探花出身,又是國子監祭酒,清流的領袖。
又是錦田候。
又是賈璉的姑父。
做媒人十分合適。
賈赦張氏十分鄭重。
夫妻們帶著禮物,親自去林府請托。
林如海跟賈赦不僅是郎舅,還曾經在江南風雨同舟,當即應了。
賈赦把媒人的名單給了燕候。
榮府的媒人,一勳貴,一清貴。
一個大伯,一個姑父。
既是榮府的親戚,又是賈璉的長輩。
燕候很滿意。
燕候的媒人請的是水靈的舅舅,翰林院梅大學士。
另一個,卻是錦衣衛的指揮使,鎮國將軍水鏗。
他跟燕候是平輩。
女方的媒人也是一勳貴,一清貴。
也都是水靈的長輩。
媒人定下了。
這中間的事情,就由媒人磋商。
石梅請了高僧,擇定了佳期吉日。
燕侯家希望榮府於八月十六上門下聘。
婚期,燕侯則選了明春五月初八。
石梅甚意外。
她以為燕侯府會選擇十月初十。
這樣,榮府可緩緩氣。
張氏甚高興。
她可提前做婆婆了。
再者,八個月的時間,足夠女方辦嫁妝。
石梅一看下聘日期,一個八月十五,一個八月十六。
這也太趕了。
石梅便問張氏:“這時間隻有一個月了,連著兩天連軸轉,你吃得消嗎?”
張氏精神抖擻:“吃不消也要咬牙吃。”
然後,張氏開始緊張的運轉。
這一回,把賈珣媳婦,賈珃媳婦,賈珍媳婦,全部調集起來。
一人分管一門。
按照單子清點,不夠的著人采買。
元春葉筠也顧不得躲羞,出來幫襯。
雖然各種忙亂,卻是竟然有序。
賈珠的聘禮經過溝通,胡家一萬銀子的嫁妝。
榮府這邊也下一萬銀子的聘禮。
全部都是公賬出。
賈珠就說,他自己有私庫,自己可以出聘禮。
隻希望婚宴的諸多事宜,請伯母張羅。
賈政也出頭露麵,表示聘禮由他出。
他兒子娶媳婦,不能當個甩手掌櫃。
胡家一萬嫁妝,他出了五千聘禮。
婆家五千,娘家五千,剛好一萬。
賈赦把賈珠的銀子退了:“餘下五千,大伯出了。
你婚後不願住府裡,銀子各自收起。趕明兒湊一湊,看看能不能挨著榮寧街賣座宅子。
產業也不嫌多。”
王氏那樣的作興,珠兒媳婦也是強悍的性子。
這樣兩婆媳,不知道能不能和平相處。
到時候婆媳們打起來了,倒黴的就是賈珠。
有個私宅,賈珠還可以躲一躲。
最終,張氏從公賬出的一萬兩聘禮,由賈政賈赦的私房填上了。
張氏怕石梅不高興,跑來給石梅解釋。
石梅道:“他們有錢他們出唄。
你替他辦得體麵些是一樣。
我可是說了,我隻有五千銀子貼補,多出來的部分,你自己負責。”
石梅早就估算了。
賈母庫房裡有差不多十萬銀子。
不知道以後兩房還生不生。
目前來說,她預備,每個孫子的婚事都幫襯五千兩。
不夠沒得添。
多了無需退。
五個孫子,四個孫女,再有林家三外孫,攏共十二人。
每人五千共六萬。
餘下,她自己花費,不吃一點受氣飯。
石梅想得通,銀子攥著就是生黴的糞土。
一日她嘎嘣閉眼,銀子也帶不回現代。
不如現給孫子。
落得個大家歡喜,心情舒暢。
五千銀子辦喜酒,哪裡還差什麼呢。
張氏覺得婆婆太可愛了。
轉眼到了八月中秋。
嘉和帝氣不順,也不搞什麼與民同樂。
又是自家慶祝。
皇親國戚進宮吃杯水酒,也就罷了。
石梅這裡謝天謝地。
正擔心不好告假,嘉和帝就提前安排好了。
石梅覺得,今年的嘉和帝特彆通人情。
這才是明君風範嘛。
皇帝要過節,老百姓也要過節。
何必把大家鬨得不安生!
榮府下聘,五千銀子的銀票,五千銀子的實物。
錦緞布匹,都是榮府近年從杭州織造購得。
或者是宮中的賞賜。
那東西的價值,市值遠遠大於五千銀子。
聘禮都是按照京都下聘的風俗,結合勳貴人家的慣例準備。
首先就是一對活鮮鮮的大雁。
這是賈珠親自去湖邊捉回來了。
寓意夫妻恩愛不相棄。
然後,各色錦緞布匹,一百二十匹。
金玉首飾各十二套。
都用朱紅托盤裝著,蓋著紅綾子。
除了這些貴重物品,還有喜餅一抬。
海鮮八式:發菜、鮑魚、蠔豉、元貝、冬菇、魷魚、海參、魚翅。
每樣都是雙份,用大紅紙包了。
再有魚肉活雞這些,都是成雙成對。
乾果,糖果都是二十四樣。
銀票專門用了紅漆盒子裝著。
再有油麻茶禮等等。
送聘禮的隊伍也講究。
賈璉請了侍衛處休班的侍衛。
賈珠親自帶隊。
身後是賈璉在內的二十四名宮廷侍衛。
人人穿著飛魚服,騎著高頭大馬,官帽上插著紅花。
這一隊俊俏兒郎走在聘禮隊伍的最前麵。
一出府就惹得大姑娘小媳婦爭相偷窺。
後麵跟著抬聘禮的隊伍。
也是族裡挑選的俊俏兒郎。
一色紅色袍子,俊俏得新郎官似的。
這兩個方隊一出,街麵上一陣陣尖叫。
最後麵是樂器班子,吹吹打打去了胡家。
聘禮隊伍出發了。
張氏這裡還不能歇息。
榮禧堂大廳上又滿了箱籠托盤,明日還得去燕候家裡下聘。
賈珃媳婦,賈珣媳婦,賈珍媳婦也還要繼續幫忙。
石梅張氏賈敏三人負責檢查數目質量,隻忙到傍晚時分,方才結束。
石梅這裡張羅要去後山拜月賞月的時候。
驀然發現,孩子們都不在家裡。
石梅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這事不對。
下聘的隊伍怎麼還不回?
晌午前就出發了。
胡家距離榮寧街不過三條街,彆說吃一頓飯,吃兩頓飯,也該回家了?
石梅把自己的疑問對張氏說了。
張氏頓時唬了一跳。
她一門心思忙著準備聘禮,竟然沒察覺這事兒。
可惜的是,賈琮賈璋賈蓉青玉都跟著去了胡家。
家裡隻剩下元春這些小丫頭,唯一的男丁隻有紫玉。
石梅忙著吩咐賴嬤嬤:“快些叫金大。”
然後,金大來了。
石梅詢問金峰金山哪裡去了。
金大說是跟著老爺少爺們出去辦差事。
石梅頓時麵色蒼白:“今日這事情不對。
你速速派遣可信之人,悄悄摸去胡家看看情況,到底怎麼回事。”
金大也是滿臉緊張:“老太太安心,老奴這就去探聽情況。“
金大出去一回兒,就匆匆回轉。
卻是賈珠賈璉帶著府裡一群孫兒們回府了。
石梅緊張的差點落淚。
張氏撲上去揪著賈璉,在他額上狠狠戳了幾下:“不長心啊,出門就不知道回家了?”
賈璉卻道:“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胡家好歹留著我們看戲吃晚餐。
我們不能推辭。
結果,吃了晚餐,卻被人攔住不許上街,說是提前宵禁了。
孫兒方察覺事情不對。
好在我們二十四個侍衛有腰牌,能夠自由行走。
大伯父大伯母,還有姑姑姑父跟幾個弟弟卻不能隨便上街。
孫兒去尋了嶽父。
所幸提前宵禁是嶽父的主意。
因為嶽父傍晚遞牌子進宮,竟然被人擋駕了。
嶽父發現西華門,東華門的侍衛麵孔陌生。
去求見忠靖王,卻說是進宮了。
然後,所有王爺王公都進宮了。
若非嶽父要準備明兒的下聘大禮,本來也應該進宮去。
嶽父因此給父親傳信,一邊下令關閉九城提前宵禁。
及至有人假傳聖旨,方知有人作亂。
孫兒拿了嶽父的手令,先把姑姑姑父送回家,方才趕回。”
謀逆?
又是謀逆!
石梅眼皮子一陣亂跳:“你嶽父怎麼說?”
“嶽父懷疑宮廷內有謀逆。讓我們關門閉戶,謹防賊人作亂。”
石梅頓足:“既然如此,為何不把姑姑姑父帶回來?“
賈璉道:“姑姑姑父要先回去收拾一些東西,孫兒把青玉表弟帶回來了。”
石梅扶額。
曹公寫書真是粗枝大葉,這些變故一字不提。
多少給點線索啊。
因問:“你父親呢,怎麼沒回?”
賈璉道:“父親在東府,跟大伯父商議事情,恰好珍大哥不在家。”
至此,石梅隻有一個想法。
嘉和帝禪位,隻怕並非是心甘情願。
或許,當時的繼位者並非陛下最喜歡的兒子。
因此,他才跟兒子爭權奪利,禪位了,還要插手政務,跟新皇角力。
最終把許多忠心的老臣拖下水,無有下場。
石梅吩咐賈珠:“你去將我們家與東府之間的花園子槅門打開。
告訴你敬大伯,一旦情況緊急,我們兩便合並一出,集中力量應付外敵。”
這種時候,不能做睜眼瞎。
尤其是賈赦掌握著一支軍隊。
一旦撕破臉,榮府很可能成為叛逆重點打擊對象。
又吩咐賈璉:“如今隻有你有腰牌,能夠隨意行走。
你帶上一隊斥候護院,去你嶽父手下幫襯,順便接應你父親。
若有消息,即刻回報。”
賈璉躬身應了。
張氏上前抓住賈璉:“璉兒小心。”
石梅又道:“陛下賜你的金絲軟甲,銀甲戰袍都穿上,謹防小人作祟。”
賈琮哧溜一下跑出來:“祖母,我陪兄長……”
張氏厲聲道:“彆胡鬨……”
一個兒子夠懸心了,再去一個,她會撐不住。
主要是琮兒的功夫不如賈璉。
石梅道:“你去逞英雄,家裡這些婦孺,誰來保護?”
賈琮臉一紅:“孫兒莽撞。”
石梅一推賈璉:“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