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奚薇看著麵前這個外表斯文清俊的男人,一時間感到困惑。卻見他穿著灰白休閒服,身量頎長,臉頰輪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
他中學時還沒有近視,所以奚薇心裡稍稍琢磨了片刻,方才確認。
“哦,是你啊。”
無比平淡的語氣,好像在說今晚天氣不錯。
霍良深抬手推了推鏡框:“有多少年沒見了。”
“嗯……十年吧?”她記不清,聳聳肩:“還是十一年,高考結束以後就沒碰過麵。”
霍良深點頭:“你在這兒上班?”
聞言她略朝店門口看兩眼:“對啊。”極隨意的樣子:“你呢,什麼時候回國的?”
“前幾個月。”
“哦。”
霍良深扣住徐邵的胳膊將他撈起來:“不好意思,我弟剛才把你的地方弄臟了。”
奚薇很客氣:“沒關係。”
“那,以後有時間常聚。”
“嗯,好。”
嘴上說著常聚,可兩人都沒有留電話的意思,連手機也沒掏出來假裝一下。霍良深把徐邵丟進車內,他自己也坐上車,一邊係安全帶,一邊轉頭看了眼,發現門口空空蕩蕩不見人影,奚薇早就回店裡去了。
——
霍良深送完徐邵已經淩晨一點,他再開車回自己公寓,推門而入,滿室漆黑,靜得離譜。
洗了澡,準備休息,這時手機響動,陳皓發來微信:阿深,我後天回,來我家吃飯。
他答複:好。
接著放下手機。
沒過一會兒,忽然想起陳皓和他不也是高中同學麼,而且是到現在唯一還有聯係的,這麼想著,又編輯一條:我今天碰見奚薇了。
陳皓:誰?
霍良深微怔:一中,6班同學。
那邊發來個問號,接著又是笑臉:怎麼了,你們發生了什麼?
霍良深:沒有,隨便問問,你和他們還有聯絡嗎?
陳皓:班級群還在,但我早就不用QQ啦。
陳皓和他一樣,高中畢業就出國念書,各自有了新的社交圈,漸行漸遠,幾乎和以前的同學斷了來往。
話至於此,霍良深沒再繼續,轉而回複另外幾條微信,把台燈調暗,這時陳皓忽然又傳來一張照片:剛在相冊找到的,多年輕。
那是他們的畢業照。
前排坐著校領導和老師們,他站在最後排,少年稚嫩,拍照麵無表情,再看中間的奚薇,粉撲撲的包子臉,笑得眉眼彎彎,還悄悄豎起兩根手指比了個“耶”。
原來記憶沒有弄錯,她那時的確很愛笑。
不止愛笑,而且像個小太陽,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無論班裡排話劇,校園歌手賽,還是校慶晚會主持,她都是最積極報名的那個。哦,她好像還參加過學生會競選,雖然第一輪就被刷了下去。
那姑娘性格開朗,人緣也好,善於活躍氣氛,組織各種班級活動。
霍良深和她並沒有什麼交集,他不喜歡熱鬨,當然也不喜歡熱鬨的人。直到高三下期的情人節,奚薇不知被誰慫恿,竟然在群裡當眾向他表白。
“對,我就是喜歡霍良深,怎麼了?”
那個原本用來講各科老師壞話的班級群被瞬間炸翻,陳皓把截圖傳過來,他一看,額角突突直跳,知道從此沒有清淨日子好過。
可不,從那以後,調侃成了大家的日常樂趣,奚薇身邊的狐朋狗友們時不時的向他施壓,企圖強行撮合。
霍良深很快找到奚薇,在私下裡跟她把話挑明,說:“請你適可而止,讓你的朋友彆再騷擾我,我不喜歡這樣,也不喜歡你,明白嗎?”
當時奚薇低垂著眼,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最終隻是點點頭,回答他:“知道了。”
霍良深承認自己少年時期不懂人情世故,說話也不太好聽,如果換做現在這個處理男女關係遊刃有餘的他,懂得委婉拒絕異性的同時保留對方的自尊和體麵,興許回憶可以美好許多。
至於奚薇後來是如何警告死黨,令他們再也沒有開過那種低級玩笑的,霍良深無從知曉,畢業後的十一年裡,他早就忘記了這個女孩,按照人生軌跡來看,應該也不會產生任何瓜葛才對。
天知道他的車子為什麼停在那家便利店門口。
霍良深在床上翻了個身,腦中浮現那張蒼白的臉,清瘦,憔悴,甚至麻木……
於是不由得想:她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