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1 / 2)

陸家有二層有三個書房, 一個是陸執宏用來辦公的私人書房, 一個是公用的大書房,另外一個,是鹿念平時自己用的小書房。

以往補習的時候, 鹿念都是在那個公用書房。

秦祀走在她略後一步的地方。

這一次, 不知為何, 走著走著, 她腳下個鬼使神差的繞了個彎, 便換了方向。

八月的陽光正是**的時候, 窗外陸宅庭院裡木樨花的影子細碎的落在走廊上, 散著散淡的香,不時有陰涼的微風吹過, 是從陸家院子裡的小池子吹過帶帶來的水汽。

秦祀沉默的隨著她走著, 視線從窗外收回。

一個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上一次離開, 這一次再訪, 中間隔了有多久?

他想起和陸執宏的那場談話。

他一貫克製,能忍,陸執宏什麼也沒看出來, 他也順利得到了一個承諾, 得到陸氏的入場券的承諾。

但是,也僅僅還隻是承諾而已。

倆人都沒再說話,直到到了走廊儘頭,鹿念握住了書房門的把手,不鹹不淡道, “到了。”

她打開門。

燦爛的陽光撲麵而來。

鹿念平時經常一個人窩在這間書房裡看書,兩麵牆都是書櫃,裡麵書本整整齊齊疊放著,一角是她支著的畫架,顏料盒和畫筆,各種畫畫的工具。

還有個淺米色的格子布藝小沙發,和一把藤桌子,平時,她偶爾會在那喝下午茶。

房間的正中間,便是一張書桌。

房間布置得很溫馨,散發著女孩子屋子特有的淡淡的馨香,是一種花香混合著清爽書香的味道,地板上還扔著小狗布偶。

她反手關了門。

清晨寂靜,落鎖的聲音便分外,細微清脆的一聲。

屋子裡頓時隻剩下他們倆人。

鹿念現在根本沒有補習的心情,簡直滿腦子問號,恨不得把他按在牆上,逼著一頓全問出來。

“你不是要留在安城嗎?”她平複了一下心情,選了一個角度開口,“怎麼,又不留了?當時說得那麼堅決。”

少年冷冷淡淡,“我是來給你補習的。”

言下之意,是說他的那些私事和她都沒關是吧?

鹿念簡直氣笑了。

他們也算是青梅竹馬,認識那麼多年,木頭都該捂出感情了。

他們上次那樣吵架,幾乎撕破臉,然後現在他又莫名其妙出現在她家,什麼解釋都沒有。

“補習?”鹿念在那個小沙發上落座,手撐著自己下巴,“那我想多了解一點我的補習老師水平,不可以麼?”

她眨了眨眼,“不了解,怎麼知道你能不能行?”

在家時,又是酷暑天,她穿的很居家,薄紗袖子滑落下來,露出了一截光潔的皓腕。

空間是封閉的,隻有他們倆人。

少年垂著睫毛,薄唇緊緊抿著,從鹿念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清瘦精致的下頜線,他沒有回答她這句話,沒聽到一般。

他拿出了書本,麵色還是那副冷淡的模樣,隻有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握著書脊,弧度緊繃。

“行不行試試就知道了。”他說。

聲線冷淡,甚至連神色都沒有任何變化。

鹿念很生氣了,氣得恨不得在他手上咬一口,來發泄她的憤怒。

她硬生生忍住了,告訴自己,不要生氣,要擺平心態。

他這麼冷淡對她,大不了,她原樣還回去就行了。

書桌很寬大,足以放下兩個人需要的書,但是,書桌前隻有一把椅子,估計是鹿念平時坐著的,放著軟軟的靠墊,除去那個布藝小沙發。

鹿念從書包裡把課本拿出來,似乎半點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少年依舊站著,還帶殘餘著些許單薄的背脊,卻很筆挺,“椅子。”

鹿念沒回頭,“嗯?”

女孩微彎著腰,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後頸,她今天把頭發紮了起來,碎碎絨絨的黑發,拂動在那截脖頸。

他不得不說,“隻有一把椅子。”

鹿念似乎這才發現,她找到了書,抱著書直起了身子,“哦,平時就我一個人。”

書房裡有內線電話,她撥通了苗苗的號碼,“苗苗,小書房,麻煩送一把椅子過來。”

苗苗來時有些詫異。

因為她知道,平時這個書房,一般都是鹿念獨自用的,有時候在裡麵一窩就是一個晚上,誰也沒給進來過,

她忍不住多打量了這個少年兩眼。

眉眼有些熟悉,但是苗苗記不清楚是在哪裡看見過了。

不過,非常俊。

是她覺得,念念會喜歡的那種。

苗苗多打量了他們幾眼,“我等下叫人送茶水過來。”

“謝謝。”鹿念送她出門。

終於開始。

他拿著鹿念的數學書,先翻到了目錄,“哪裡不會?”

女孩手托著下巴,大眼睛清亮,很無辜的模樣,“都不會啊”

他抿了抿唇,“上次的期末試卷拿出來。”

雖然鹿念脾氣算非常平和,但是,之前那些給她補習的老師,每個都溫聲細語,生怕她不滿意。

她把試卷拿了出來,不知道為何,150滿分的試卷,鹿念第一次覺得上麵的91分那麼刺眼,她雙頰有些發燙。

好在秦祀什麼也沒說,他把那張試卷快速看了一遍,心裡大概有了數。

他估算了一下她失分最多的內容,翻到了最後,從那部分的大題講起。

秦祀意外的講得很清楚。

他思路非常清晰,很有邏輯,而且有照顧到她的水平,鹿念發現他對她的狀況很了解,有些他明顯可以一步算出的,都細致的分了好幾步。

他基本不用草稿,大部分可以心算出來,準確率基本百分之百。

鹿念忽然就想起。

小時候,他們一起在那個閣樓上寫作業,他那時候似乎就已經展露出了這種天分。

而過了這些年,他們都長大了。

鹿念忽然覺得有些難受。

“懂了麼?”

鹿念其實聽得很認真,也明白了,剛想點頭,想起他們之前的爭執,心裡忽然冒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怨念,她改口,“不懂。”

“我很傻的。”鹿念眨了眨眼,“一次肯定不夠。”

她想惹他生氣。

少年薄唇緊抿,神情看不出變化,他提起筆,竟然想再重複講一次。

鹿念,“……”

“懂了。”她沒好氣道。

她從他手裡扯下筆,“不用講了。”

女孩手指很柔軟,指尖溫熱,觸到他冰涼修長的手指,鹿念並不覺什麼,低頭繼續算題。

他耳尖卻一陣發燒。

已經不能碰了……到了這種地步。

她束著的長發滑落了一絲下來,阻礙了視線,鹿念隨手把那縷發絲挽到了耳後,麵頰瓷一般的雪白無暇。

他閉了閉眼,有些絕望的移開了視線,儘量不看她。

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裡,隻有他們倆人,他已經逐漸醒悟過來了,自己這樣送上門來,是個多煎熬錯誤的決定。

“算出來了。”鹿念興高采烈。

她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除去偶爾被他弄得生氣之外,彆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很溫軟的性格,見他模樣似乎有些異樣,她問,“怎麼了?”

他什麼也沒答。

上午的時間過得很快,鹿念覺得腹中有些饑餓。

一看時間,竟然已經學了三個小時了,中間也沒有任何休息,於是她說,“差不多了?”

一般平時補習都是三個小時。

少年說,“一天。”

鹿念,“?”

“是一天的補習,上午到下午。”

鹿念詫異,“一天,那是不是晚上也還得繼續?”這得到什麼時候去啊。

少年清瘦的下頜緊繃著,“……不包括晚上。”

這樣就還好。

仔細一想,陸執宏說了時間就十天,這麼看,每天時間長一點,也算正常。

不過,為了掙錢,居然還能自願過來和她待這麼久,真的難為他了。

鹿念忽然有些心軟。

想起他們上次吵的架,她心裡還有些微妙的不舒服,所以之前,一直莫名其妙的,就隻想說些什麼話來刺刺他。

可是,轉念一想,隻有十天了。

過了後,他很快就要離開安城了,去外麵上大學,之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這麼想來,她又不忍心了。

估計他也是忍辱負重吧,為了賺一點錢,隻能沒有辦法,被逼著和自己討厭的人共處一室,還得受她刁難。

過了這一上午,她氣沒消,但是硬起來的心腸已經又軟了下去。

鹿念放緩了語氣,“你餓不餓呀,我們去吃飯吧。”

她心裡沒氣了,說話聲音就恢複了平常,軟軟的,又甜,脆生生,嬌得很。

兩人走出房間時,苗苗早在外候著了。

“先生去公司了。”苗苗看了一眼秦祀,悄悄告訴鹿念,“還有,陸陽少爺今天過來了。”

陸執宏不在。

鹿念眼睛一亮。

可是陸陽又來了。

她忽然泄氣。

“念念。”走廊裡傳來了腳步聲,陸陽腳步輕快,笑容滿麵。

看清鹿念身旁站著的那個麵色冷淡的頎長少年後,他見了鬼一般,臉上笑容很快僵硬,像是化開的雪一樣,徐徐融化。

他臉色難看,脫口而出,“你怎麼在這?誰讓你來的?”

“是陸先生邀請來的。”苗苗說,“邀請他過來給念念小姐補習。”

鹿念不喜歡陸陽用這種語氣和秦祀說話,聲音比平時冷,“為什麼他不能來?這是我家。”

秦祀隻是安靜看了陸陽一眼,什麼也沒說。

陸陽氣得眼睛發紅。

陸執宏讓他來的?

他記得自己之前在叔叔麵前暗示過那麼多次,甚至都說出了他可能勾搭念念早戀,可是為什麼,他還能這麼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難道?

莫非叔叔想……

陸陽心裡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他立馬甩頭,把那個可怕而荒唐的念頭甩開,告訴自己,不可能。

三個人一起吃飯。

陸陽坐在鹿念身旁,特彆殷勤,“念念,你喝一點湯,夏天熱。”

他叫她吃著喝那的,有些得意,眼睛餘光看向對麵少年。

讓他意外的是,秦祀很沉默,隻是安靜的吃自己的,完全沒有任何找她套近乎的模樣,倆人看著也並不親近。

他想起之前秦祀說的話。

一個男人,為一個異性做到這種地步,有危險時護送擋刀,她心煩時,就算是大半夜也隨叫隨到,甚至還心甘情願隱去姓名,不要任何報酬。

如果說沒有任何彆的所圖,陸陽自己都不相信。

都是男的,誰騙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