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慶峰到地頭的時候,巫慶陽正推著收割機玩得正歡。速度過快,機器被推得東倒西歪,稻子也割得七零八落。巫海成叫都叫不住,杜蘭撿起散落的稻子朝巫慶陽扔,嘴裡使勁咒罵著。 巫慶陽不是他媽,他可不怕大伯娘。做為老巫家唯二的寶貝孫子,將來可是要考大學為他們老巫家掙光的,爺爺可不會看著大伯娘真正為難他。 不屑地撇了撇嘴,巫慶陽對杜蘭的話充耳不聞,繼續走在自己歪曲的路上。 一路推到底,正準備轉彎,忽然瞄見不遠的路邊站著一個人。再仔細看時,便落入一雙黑沉沉仿若深淵的眼睛裡,頓覺後心一涼,站在原地如被定身般,輕易不敢動彈。 隨著那人的走近,巫慶陽的心跳好象受到莫大的壓力,連跳動也越來越慢。 巫慶峰伸手把住收割機,眼睛定定直視已經臉色發白的巫慶陽。巫慶陽猛烈回神,握在收割機上的手象被電到一般,一個哆嗦,迅速將手撤離。 近乎以高高在上的姿態睥睨著摳摳嗦嗦的巫慶陽,巫慶峰目光冷然。小時候的遭遇跟這些小輩無關,他不會隨意遷怒,卻也不會給什麼好臉色。 巫慶陽難得地老老實實地縮到一邊,看巫慶峰頭也不回地推著收割機走了,終於感覺自己活過來。雙手捂著自己的小心臟,小心翼翼抻了抻有些發軟的雙腿。 哎呀媽呀,這個表哥好可怕!妥妥的食物鏈頂層有麼有? 雖然被實實在在嚇到,但從小性子跳脫,並不愛循規蹈矩的巫慶陽,卻越發覺得這個從來不被爺爺承認,總是出現在斥罵中的表哥,真是相當男人,相當酷帥,簡直人生偶像。 然而能跟他思維同頻的人實在太少,至少他的大伯和大伯娘就接收不到他腦子裡發射出的頻道。 “喂,你這人怎麼回事?光天化日當著我們的麵欺負小孩搶東西,還真不把我們這些長輩放眼裡。真是有人生沒人教,一點禮數都不會。” 杜蘭叉著腰跳到巫慶峰前麵,阻住他的去路。擺著長輩的架子,罵起人卻一點長輩的口德也不留。 巫海成怕自己老婆吃虧,雖然心裡多少有些怵這個外甥,還是麻著膽子跟杜蘭站到了一塊。隻不過相對杜蘭的刻薄,他就顯得軟弱許多。 “那個,外甥啊,不是做舅舅的說你,親人長輩還在呢,家裡地多人少,你不來幫忙就算了,這買了收割機,哪能不管自家人死活,反而借給外人使呢?一家人寫不出兩個姓,你這麼做不是打你外公和舅舅的臉,讓彆人看笑話不是?你可不能這樣。” 巫海成一邊勸說,一邊想要伸手從巫慶峰手裡去接收割機,但是一接觸到那雙沉默卻鋒利的目光,手不知不覺又悄悄縮回來。 被巫慶峰鋒利的目光一掃,杜蘭心裡一顫。但一向輸人不輸陣的她,還是不怕死地挺起了腰板。 “當年你媽在外麵乾了那丟人的事,要不是咱們這些親人庇護,這世上有沒有你還兩說。就算你媽還在,也不敢站在我這個大嫂麵前跟我硬氣。你個小崽子出去幾年翅膀硬了,還能飛上天不成?回來也不去拜見長輩,儘把好處給外人占。他們是生了你還是養了你,你還有沒有良心?真要有本事你彆回來啊!回這鄉下破地方乾嘛?彆是跟你那媽一樣,混不下去,隻能灰溜溜地夾著尾巴逃回來吧?真是有其母就必有其子,儘會些偷雞倒灶的事,除了敗壞咱巫家人的名聲,你們還會些啥?還敢在我們麵前抖威風!我跟你說,我不吃你那一套。” 自己的媽媽被人隨意言語踐踏,巫慶峰要還能無動於衷那估計也能成聖了。可惜巫慶峰重生以後,是打定主意走暗黑路線。人不犯我,我懶得犯人,人若犯我,打死再說。 因此,當巫慶陽還在驚歎自家大伯娘彪悍出天際的功力時,隻見巫慶峰腳尖在地上一旋,隨即抬腳一飛,一團黑乎乎臟兮兮的爛泥以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線,無比準確地落入杜蘭baba大張的嘴裡。頓時,世界徹底安靜。 “想在我麵前充長輩,就憑你們也配?” 留下一個輕蔑的眼神,巫慶峰重新推起收割機,在幾人驚懼目光的默送下走人。 等那道氣勢迫人的身影離開視線,杜蘭緩過神,頓時惡心得不行,“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哎,老婆,怎麼樣?快點吐出來,這東西多臟啊!”巫海成手腳有些著慌,使勁拍打著杜蘭的背,想幫她忙將那爛泥吐乾淨。 不說還好,越說杜蘭越惡心。鼻涕眼淚一把流,一邊心肝脾肺擰成一團吐個不停,一邊伸出手,揪住巫海成腰上的軟肉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旋轉。 “啊——” 巫海成背也不拍了,擰著腰在那邊跳著叫痛:“老婆,你抓著我撒什麼氣?又不是我塞你嘴裡的。快放手,小陽還在呢!” 杜蘭偏不。她心氣不順著呢。都怪這男人沒用,讓自己老婆被人欺負了還不敢出頭,孬貨! 一邊吐,一邊下了死勁地掐著那團軟肉不放。 看著兩個長輩難看的樣子,巫慶陽覺得自己還是不在場比較好。反正現在也沒他什麼事,於是他十分輕鬆地拍拍身上的灰,揮揮衣袖,輕飄飄不帶走一根稻草,迅速逃遁。 看著巫慶峰手上的收割機,朱國忠表情十分複雜。 千歲村的人一大半是姓朱的,剩下的小半都是姓巫的,可以說隨便遇個人,往上數幾輩,肯定是沾著親。村裡人看重血脈親情也由此可見。 說實話,他即使知道巫慶峰和巫四齊一家人處不好,可也不希望他們明麵上鬨翻。巫四齊年紀大,是村裡的長輩。巫慶峰怎麼說也是晚輩,又在村裡待得少。哪怕巫四齊的口碑本就不怎麼樣,可是跟長輩為難的巫慶峰也不會給村裡人留下好印象。 如果巫慶峰的名聲壞掉,那跟他住在一個院子,師兄師妹相稱的煉瑤肯定會被他連累。這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做為唯一知道事實真相的四人之一,朱國忠和胖嬸的想法其實是一致的。 哪怕巫慶峰最後滅掉藥大師,將煉瑤救出火坑,但藥大師留下的東西,理所當然都應該是煉瑤的。不管是明麵上的養父女遺產的繼承,還是做為傷害了十幾年的補償。 況且,真正跟胖嬸一家相處十幾年的是煉瑤,他們看著她長大。她在他們心裡的份量,可遠不是突然冒出來的巫慶峰可以相比的。接受他,也不過是看在他挽救煉瑤的恩情和小時候的情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