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跟女兒說悄悄話，“小晚，結婚當天你真給女婿攆到門外了？”
多老實男人啊，那麼大個子又是在部隊上鍛煉過，渾身都是力氣，這要是擱她們老家，當晚就得打起來。
女婿怎麼那麼老實，聽說老家那天晚上零下十幾度呢，“你就不怕把他給凍死。”
薑晚臉上一紅，這件破事多早晚才算過去。
“媽，你能彆再嘮叨這事了嗎？我失憶了我哪記得？”
“哼，那我問你，你搬過來之後跟女婿同房了沒有，我來這幾天，小黑魚天天鬨著跟你睡，你得讓小孩子學會自己獨立，你不是打算借機不跟女婿同房吧，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還要不要好好過日子了？”
薑晚臉也紅了，幸好這會沒人，“媽，你管也太寬了，你是顧北川親媽吧，你管我什麼時候跟他睡覺。”
“我怎麼不能管。”廖玉珍一副過來人樣子，“哪個男人能受得了跟媳婦分房睡？”她看女婿不錯，不想閨女再把這麼好男人給作沒了。
薑晚：“顧北川就挺樂意，好了我們倆事你彆操心了，顧北川讓我給你點回去路費，你看二百夠不夠？”
“你個憨貨，你當錢是大風刮來？張口就是二百，我們一家一年工分都掙不了二十塊錢，媽回去路費有，不要你錢。”
從老家來離島來回至少三四十塊車船路費，她媽這一趟路費搞不好都是借，回去準得拉饑荒。
她把錢硬塞過去，“你女婿給你，你不要就還給他去吧。”
廖玉珍歎氣，家裡確實是窮，這年大家都窮不愛跑遠門，因為實在是跑不起。
“真不用，你結婚後每年都寄一百塊錢回家，五年也有五百了，路費媽還是有，也算是你出錢了。”
薑晚悄悄給那兩百塊塞到她行李包底下一件舊衣服口袋裡。
顧北川帶著三個孩子從供銷社回來，手裡還拎著一個大袋子，顧小魚急急忙忙跑過來表功，“外婆，你看我給你買了好多帶回去給表姐表妹禮物哦。”
“有蛋糕、果乾、大白兔、麥乳精還有一大把櫻桃。”
薑晚給那些易腐壞零嘴都挑出來，“天氣太熱了，外婆回去路上就要兩天呢，這些新鮮櫻桃和蛋糕路上就得壞。”
“啊這樣啊，那現在就給外婆吃掉吧。”
廖玉珍疼給他抱懷裡，“小黑魚真乖，跟外婆回家好不好？”
顧小魚嚇死了，連忙跑到顧北川身後，“叔叔救命，外婆要搶小孩了，我要跟嬸嬸在一塊。”
惹得大家都笑起來。
薑晚挑挑揀揀，把能帶都往廖母行李包裡塞，幾大包果乾、臘肉和瑤柱螺乾。
顧北川剛從宋政委那裡聽來消息，說道：“晚晚，葉懷生要來。”
葉懷生原話，是和薑晚認親，這就是承認了薑晚是他女兒，媳婦兒身份清白了，再沒人能拿她身世做文章。
薑晚抬頭看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好，看看廖玉珍，“媽，你要多留兩天嗎？”
廖玉珍搖搖頭，“葉懷生要來，媽就不多呆了，我不想見他。”
***
隔天送走了廖母，薑晚看著空空院子，尋思著種點什麼，她去隔壁韓大娘家討教，和蘇木秀一起去買了番茄苗、辣椒、胡蘿卜還有好幾樣蔬菜種子，另捉了五隻小雞五隻小鴨回來放在後院養著。
顧小魚抓了把小米喂雞，“嬸嬸，這些小雞什麼時候能下雞蛋呀？”
薑晚笑著說：“明年，明年這時候就可以下蛋了。”
“那嬸嬸明年是不是可以生小寶寶了呢？”
薑晚：……
“誰跟你說這話？”
“丁奶奶說呀。”顧小魚揉著肚子，“嬸嬸我餓了，什麼時候吃晚飯？”
薑晚給他拿了幾塊餅乾，衝了杯麥乳精，“才吃了午飯你就餓，還早呢，去找你小風哥哥玩一會，嬸嬸把菜苗給栽了。
忙了一下午，給買回來菜苗和菜種都種上，薑晚已經學會了做麵食，烙了幾個餅，今天做是涼麵，麵條扯細細，下到熱水裡滾熟，撈起來過涼水，胡蘿卜、黃瓜切絲，豆芽用開水抄一下，吃時候拌上調料，花生米炒熟剁碎撒上去，淋上芝麻油，特彆爽口。
韓景遠回來時候來家帶信，說顧北川不回來吃晚飯，讓彆等他。
薑晚讓三個孩子先吃飯，等到十點鐘顧北川也沒回來，薑晚就沒等，帶著孩子先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顧北川回來給她搖醒。
“晚晚，葉懷生到了，他行程很忙，你現在就去見見。”
小黑魚翻了個身抓著薑晚衣領子，迷迷糊糊說道：“嬸嬸彆走。”
薑晚給她小手扒拉開，抱著他送到東屋床上，讓他們哥三一起睡。
顧小刀揉揉眼睛醒了，看到薑晚把顧小魚送到他們小哥倆睡覺屋子，立刻驚了起來，“嬸嬸你要去哪。”
他很怕嬸嬸會拋下他們哥仨和叔叔，跑回外婆家去。
顧北川拍拍他小肩膀，“有叔叔看著呢，你嬸嬸跑不掉，你在家裡看著弟弟，叔叔帶嬸嬸去見個人。”
薑晚紅了臉，什麼叫他看著她就跑不掉，那是她還沒想跑呢。
“我換個衣服。”
她回了西屋，從箱子裡翻了套衣服扔床上，雙手交疊正準備掀掉身上睡衣，一回頭看到顧北川站門口，薑晚臉上爆紅，差一點就脫衣服了。
顧北川好像比她還窘迫，急忙轉身出去了。
薑晚臉紅心跳，上輩子他倆也就牽了手，連親都沒親過，想讓顧北川主動那是不可能，就牽手那次還是她主動呢，她想起廖玉珍話，問他倆什麼時候同房……
嗯……按這情況，誰知道呢。
***
部隊營區門口，薑晚一個勁拍著胳膊上蚊子，被叮都是小疙瘩，她氣道：“葉懷生架子這麼大？不等了，我可不想在這裡喂蚊子。”
“可能是路上耽擱遲到了，肯定會來。”
顧北川離開了一會，回來時候拿了一小瓶花露水，說道：“部隊裡沒人用這個，我找離這最近家屬敲門借。”
他一個大男人，深更半夜跑去敲門給媳婦借花露水，也是難為他了。
薑晚默默接過來給蚊子叮過地方都塗了一點還給他，“看看人家睡沒睡，你趕快送回去。”
後來，蚊子再怎麼咬，她都沒吭聲了。
過了一會，兩輛軍車開過來，車前燈照人眼睛睜不開，顧北川見薑晚有些不自在，在她耳邊說道：“彆緊張，就是讓他來證明一下你身份，你不想認可以不認。”
薑晚恨恨說道：“拋棄我媽男人我絕對不會認。”
管他什麼副市長，管他有什麼理由，連分手都不敢當麵分男人，她不會認葉懷生當爹。
對麵車上下來一個身材高大中年男人，黑漆漆看不清楚，部隊營區門口是有探照燈，燈光照過去時候，薑晚看清了中年男人模樣。
四十多歲年紀，臉上有不少風霜，濃眉大眼鼻梁挺直，一身正氣。
薑晚像是被雷劈了抖個不停，這不是她上輩子親爹嗎？不不不，她親爹叫趙彥儒，不叫葉懷生。
還有，她親爹為人正派，絕對乾不出拋妻棄女事。
薑晚一把衝了過去，抱著中年男人胳膊就哭，“爸，你怎麼也在這裡？我媽呢？我媽關節炎好點了沒有？還有我哥，你告訴他嫂子懷孕了不許他氣嫂子，嫂子要是小產了我劈了他。”
上輩子薑晚父親叫趙彥儒，母親傅寶英，還有兩個哥哥都已經結了婚，但是大嫂子在這個時候剛懷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夫妻兩個吵了一架，大嫂子氣到小產了，她哥趙衡為這事自責到退伍。
算算時間，這時候也快到大哥大嫂鬨彆扭時候，得趕緊問問為啥事吵，這次可不能讓大嫂再小產了。
薑晚也不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去秦川醫科大查過，並沒有叫“趙晚”學生，在現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趙晚，她想當然就認為也沒有她原來家人。
所以今天猛然間見到趙彥儒，她才沒控製住，一直到今天，她都沒想過去京市查一下。
她胡思亂想哭稀裡嘩啦，顧北川不明所以，剛剛媳婦還說不認爹，這會怎麼這麼激動？
他上前抱住不停顫抖媳婦，“晚晚，你先起來。”
薑晚轉頭扶著顧北川胳膊站直了身子，眼睛上眨下一串淚珠，“顧北川，這是我爸。”
顧北川給被媳婦兒哭手足無措中年男人敬了個禮，“趙政委，我媳婦認錯人了。”
趙彥儒連連擺手，示意不要緊，剛剛這小姑娘叫她爸時候，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心裡可疼了，還有，她是怎麼知道他夫人有風濕關節炎？
顧北川指著從後麵下來那個瘦高中年男人說道：“晚晚，那位才是你親生父親，葉懷生。”
薑晚：……
眼前這個不是葉懷生？為什麼跟她前世父親長一模一樣？
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她擦掉眼淚，走到後麵那個男人跟前，打量了一下，劍眉星目身形偏瘦，鼻梁上架著黑框眼鏡，顯得比較嚴肅。
薑晚說道：“你就是葉懷生？”
葉懷生同時也在打量薑晚，當得知他還有一個女兒時候，他內心是複雜，他甚至想立刻去問問廖玉珍為何回信時候沒有說孩子事情。
“對，我就是你爸。”
薑晚被他回答氣到了，從來沒養過原身，現在想撿個現成女兒，做夢呢。
“那我問你，打完仗你為什麼不回去？”
葉懷生低了頭，“後來又受了傷，昏迷了幾個月醒來後失去了部分記憶，等幾年後想起來兒子都三歲了。”
薑晚：……
她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說，真真是造化弄人，可是葉懷生也是個懦夫，他恢複記憶後，就算已經結婚生子，也該親自去跟廖玉珍把原委說清楚，親自做個了斷才好，寫封信算怎麼回事。
“那你也不該隻寫封信打發我媽，現在有人懷疑我是特w遺留子女，麻煩你去跟領導解釋一下。”
說清楚了，薑晚轉頭就走，葉懷生急忙說道：“小晚，我親自來就是想當麵跟你和你.媽媽道歉。”
“不用了。”薑晚說道：“我們不需要，你解釋了以後就走吧，你有你生活，我們也有我們生活，以後，就不要再見了。”
***
薑晚發了一天呆，顧小刀聞到糊味兒從院子裡衝進來喊道：“嬸嬸，土豆燒糊啦。”
薑晚回過神來，連忙朝鍋裡加了點水，可是糊底太厲害，一鍋土豆燉小鮑魚全廢了，薑晚懊惱不已，這些小鮑魚是她從魚村用糧票換回來呢。
太可惜了。
顧北川也回來了，從她手裡接過鏟子，笑道：“算了，晚飯我來做吧。”
吃完了飯，顧北川收拾碗筷，薑晚給幾個孩子洗澡。
顧北川看她抱著小黑魚洗第二遍時候，忍不住開口，“晚晚，小黑魚洗過了，你該給小風洗澡了。”
“哈哈哈，嬸嬸傻掉了。”小黑魚捂著肚子笑打滾。
“你個小東西也不吱聲。”薑晚招招手，“小風過來洗澡。”
“媽媽我自己洗。”顧小風跟著顧小刀一起跑到後院自己兌水洗澡。
薑晚端著澡盆起身倒水，顧北川放下手裡碗筷，從背後環過來，大手覆蓋在薑晚手背上，“放著我來吧。”
他呼吸就在耳側，靠真近，薑晚心跳都急了幾拍，一轉頭差點蹭到他臉龐，顧北川臉色微紅僵著身子沒動，薑晚瞧他彎著腰也挺辛苦，身子讓開閃了出去。
“其實，我力氣蠻大……”
顧北川神色有些暗，嗯了一聲出去倒水，他進來說道：“葉懷生明天走，臨走前想見見你，他說想補償你，你要見見嗎？”
薑晚搖搖頭，“不見，我就當沒有那個爹。”
葉懷生有自己家庭，廖玉珍也走出了這段過往有了新生活，她本身也是穿過來，沒必要再跟葉懷生有任何聯係。
***
這天夜裡薑晚又做夢了。
在夢裡，她看到一個女孩子坐在書桌前看著一本書，透過玻璃窗能看到對麵一座座高樓大廈燈火不熄，底下車水馬龍，時代發展真快，這不是上回在夢裡出現那個幾十年後世界嗎？
女孩嫌噪音大一把關上窗戶拉上窗簾，低頭又繼續看起了書，一邊看一邊罵。
“穿書離了婚讓可憐男配去找她，怎麼又沒活過兩年？她自己也死了，虧死了，我要把她送回去，用她前半生換後半生。”
“你可彆怪我，你穿回兩年前，這個世界就沒有你痕跡，屬於你一切就全消失了，沒有人會再記得你，你就是薑晚了，時間回到兩年前，用那個身體，我相信你也能活很好，這次你自己寫結局吧。”
薑晚渾渾噩噩，似乎睜不開眼睛，“你在看什麼書？給我看看。”
女孩猛然回頭，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說道：“你來這裡乾什麼？快回去！”
***
顧小魚被薑晚抽泣聲驚醒了，他跳下床拉燈繩，這麼大動靜嬸嬸都沒醒，肯定是做噩夢了。
他蹬蹬跑到東屋晃著顧北川，“嬸嬸做噩夢了叫不醒，叔叔你快去！”
顧北川翻身下床，“你在這裡呆著，叔叔去看看。”
他幾步走到西屋，薑晚眉頭緊鎖，睡很不安穩，顧北川斜坐在床沿上彎腰給她扶起來攬到懷裡。
“晚晚，醒一醒。”
薑晚正從那女孩手裡搶過那本書，書裡說好像就是她呀，正看到上輩子她死了以後，被人一腳踹到兩年前原身身上，這個世界不再有她以前痕跡，正準備多看幾頁，一睜眼就醒了。
對上顧北川焦慮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他懷裡，還揪著人家衣襟不放，男人背著光，五官愈發深邃，薑晚心想他可真好看，掌心下他心跳在加快，在他低頭俯身那一瞬間，溫熱氣息靠近，他這是想親她嗎？
薑晚腦子空了一下，忙鬆開揪著他衣襟手，從他懷裡溜下去。
“我沒事，就是做了個噩夢。”
顧北川懷裡一空，怔了怔，側過臉去，“那……要我在這邊陪你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