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顏在自家書房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手上握著的筆一下子落到了書桌上, 墨跡在紙上暈染開來, 毀了一幅好字。
她恍惚間想起了昨日明塵大師臉上的凝重, 以及他最後的叮囑。
明塵大師, 該是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吧。
不出黎青顏所料,明塵大師果真是大師, 在他圓寂的前一晚, 他分彆書寫了兩封信,在他圓寂之後,經南華寺住持之手, 一封交於了當今聖人, 一封則給予東宮太子。
至於書信寫了什麼, 隻有兩位當事人得知。
不過, 聽聞聖上看完,臉色微變,倒是太子那頭一點響動都沒有, 像石子入了湖, 無聲無息。
而這兩封信,尤其是太子收到的那一封,讓朝野上下越發認可起他來。
明塵大師的厲害之處,大家是見識到了,是連自己生死都可預料之人。
所以, 預料下一任君主, 並不是什麼難事。
朝野上下的人們, 包括盛京腳下的百姓們,皆是以為,太子收到的信件,該是明塵大師對他即任大統的認可。
當然,二皇子也是這麼以為的。
這些時日好不容易因為他傳出了太子病情加重,而私下拉攏了一些朝臣的一點點優勢,轉瞬消失殆儘。
二皇子氣得將自己寢殿內價值昂貴的硯台直接摔在地上,摔成了個粉碎。
看得一旁的小太監,眼底劃過陣陣心疼。
就當二皇子氣得快失去理智時,一道溫溫柔柔的聲音在二皇子身邊想起。
“殿下,切勿氣壞了身子。”
話音一落,一穿著皇子妃服飾,長發盤成了婦人發髻,妝點了幾根彆致的玉釵的女子款款而至。
雖服飾雍容,但女子麵容柔弱清麗,再加上玉釵點綴,彆有一份不可侵犯的清高聖潔。
這便是幾番努力,終於將位分之事調成二皇子妃的靳相君。
以靳相君和聶淵筳傳遍江南的醜事,聖上當然不可能讓靳相君成為二皇子妃,即使靳相君的外祖母,是聖上的姑姑,大長公主。
那也不行。
不過,雖然沒給予正妃的位置,聖上也禁不住大長公主總在他耳邊絮叨。
再加上,怎麼說也是自家兒子占了便宜,他看著靳相君也乖順,所以,就搞了個折中的法子。
讓靳相君去當二皇子的平妻,雖是冠以二皇子妃的名頭,卻不是正妃,但又比側妃高一等。
所以,靳相君身上的皇子妃比之正常水紅色皇子妃服還要淡些。
說來,這也是聖上看在大長公主的麵子上,給靳相君開的先例了。
畢竟,大燕朝的曆史上,可沒有哪個皇子有平妻這種說法。
位分一定下來,大長公主也著急,不想讓自己外孫女總在家被人當個笑話看,同聖上商量個吉日,就讓二皇子和靳相君完了婚。
當然,成親的陣仗,在二皇子的有心彌補以及大長公主蒸饅頭更要爭氣的念頭下,搞得甚是宏大。
隻是再怎麼宏大,也有規格限製,宏大不過皇子正妃的規格。
等以後,二皇子取真正的皇子正妃時,隻會比這一回還要宏大。
這一點,靳相君當然知道,且夜夜氣得牙癢癢。
而此時,二皇子見著佯裝良善的靳相君進來,愧疚虧欠瞬間劃過他的眼角,趕緊起身道。
“相君,你怎麼過來了?”
靳相君柔柔一笑道。
“惦記殿下,便過來瞧瞧。”
靳相君不愧是當過女帝的人,經大事,該忍則忍,即使事情於她已經是完全不利的狀態,她也會利用所有對她有利的資源,比如現在,二皇子就是她最大的籌碼,既然眼下已然嫁了二皇子,靳相君自然要好好抓住這個男人的心,讓他對她言聽計從。
二皇子當然受寵若驚,眼裡對靳相君的憐惜更甚,真真想他日登上帝位後,將靳相君捧上皇後的位置,也不用讓他的相君矮人一等。
可思及那些朝臣們突變的態度,二皇子又悠悠歎了口氣。
“誒。”
靳相君瞥了一眼地上的硯台碎片,揮手讓一旁的小太監去收拾。
然後才抬了抬眼皮同二皇子道。
“殿下又何必為了個硯台生氣呢?”
“我哪裡是為硯台…我那是……”
二皇子衝動之下差點脫口而出,但幸而理智回籠,他又給壓了下來,畢竟兩人身在宮中,小心隔牆有耳。
靳相君見狀,輕輕挑了挑眉。
“殿下這硯台雖然昂貴,卻不是唯一且獨特。”
“所以,殿下無需為一碎裂的硯台煩心,殿下且多想想如何能拿到那唯一且獨特的硯台才是。”
靳相君的聲音很柔,但落在二皇子耳邊卻仿若驚雷,他眨巴了下眼,卻對上了靳相君越發篤定的笑容。
二皇子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相君知他,懂他,且有能力助他,他不該著急的,太子雖強,但以他和相君聯手,未必敵不過。
***
而白景書在那日被黎青顏打了一巴掌後,整個人好似魂都散了七八分。
直至歸了白家。
白景書沒有回自己的院落,而是直直去找了自家父親。
他本想著自己調查,可現在他根本等不得。
他同樣看到了苗康手裡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