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有了一種猜測,“難道有人想要通過地下水管道,挖通某家銀行的地下金庫?等一下,剛剛查閱的那些資料,是在金融城偏北位置,那裡有……”
華生仔細回想地麵情況,他隻去過兩次金融城是為了存款,對狹窄街巷的鱗次櫛比建築並不十分熟悉。“那裡似乎有家外國銀行,對嗎?”
“恭喜你,答對了。”
瑪麗給出報出了具體名字,“去年,倫敦迎來了第一家外國銀行,法國AB銀行就在此次調查的下水管道區域之上。據說它的安保措施很好,就像法**隊般固若金湯。”
華生:法軍固若金湯,你確定不是反諷?
拿破侖的時代已經遠去了,自從失去拿破侖,法**隊再也不是所向披靡。
華生搖搖頭,現在不是在討論軍隊戰鬥力的時候。他仍舊覺不可置信,從地下水管道竊取金庫,聽起來太像是天方夜譚。
“明頓先生,會不會是你多慮了?就以英格蘭銀行舉例,它從十七世紀末創辦至今,從未聽聞它會被如此匪夷所思的方法打劫。”
“一百七十五年以來,確實沒有爆出類似案件。”
瑪麗卻話鋒一轉,“可彆忘了,倫敦是在十年前忍受不住臭氣熏天的汙水環境,終於開始全麵改造修建下水道工程,而於四年前正式完工。正如地鐵線路的修建也就是近些年的事。”
這意味著那個世界——四通八達卻黑暗莫測的地下世界,它才剛剛成型不久。
從前沒有人想搞挖地道搶劫金庫,可能是外部環境條件不成熟,但不代表以後沒有。
瑪麗隨手就能列舉上輩子所知的著名案件。
1971年貝克街銀行大劫案與1976年法國興業銀行劫案,都是挖通前往地下金庫的地下通道,隨後順利進行了黃金搬運。
當然,這些案例不能在華生麵前直言。
華生卻已經動搖,隻是還有些遲疑。
“雖然華萊士工程隊沒有登記在冊,而且最近也沒有維修工程申請信息,但不意味著一定在搞打劫金庫。也許,也許,隻是一個不正規的施工隊接了一趟不正規的私活。”
“是的,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如果再添以下線索呢?”
瑪麗用上了昨天隨便想的借口,把在地鐵見聞說了出來。
“因為追查托裡的案子,我對於埃及方麵多了一些關注。昨天,我在地鐵上遇到兩位疑似退役軍人的下水道工,懂得阿拉伯語。”
瑪麗還說起了跟蹤所知,“那條死巷發現的糖紙,猜猜它所屬糖果的價格。最便宜的一小罐也要五英鎊。”
昨天,瑪麗回家詢問了女傭索菲亞有無聽過「小甜甜彩虹屋」。得到回答,那是倫敦較為有名的貴價糖果品牌。
下水道工人的月薪工資上限至多10英鎊,如非嗜糖成癡到一定境界,絕不可能買這種貴價糖果。
目前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是Z與C那夥人吃的糖。
糖紙可能是隨風飄落,然後被撿起來看了一眼,在上麵留下了黑兮兮的沾有下水道油汙的指紋。
“值得注意的是,古怪之處不限於沒有登記在冊的施工隊與施工記錄、不合月薪購買力的糖果,還有那句阿拉伯語數字。”
瑪麗說的正是單詞「四天」,“以昨天來計算,四天後是周一,8月27日。請允許我提醒,今年英格蘭增添了銀行公休日,最近的那次正好是下周一。②“
那意味著本周日與下周一連休。
金融城沒有了熙熙攘攘的交易者,哪怕有安保人員,但很難說他們的警惕心如何。這種時候非常適合靜悄悄地打劫。
倘若一次兩次的古怪表現用巧合去解釋,但要怎麼解釋接二連三的反常情況?
事出反常必有妖。
華生不得不承認,金融城的地下沒有沉睡妖龍,但極有可能存在一支想要作妖的搶劫隊。
“明頓先生,你的疑慮很有道理。其實求證並不難,我們打開死巷的窨井蓋下去一探究竟即可。”
“正是如此,很高興我們達成一致。”
瑪麗等的就是這句話,“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已經安排人去夠買前往下水道的裝備。養精蓄銳,今天半夜就能下地查證。”
為什麼是半夜探查?
因為目標嫌疑人半夜應該會休息。
考慮到目標嫌疑人打著維修下水道的旗號,這種維修的施工時間一般不包括半夜,是為不讓地下的敲敲打打聲吵到地上人們的睡眠。
如果真有人借修下水道而挖金庫通道,也該謹慎考慮聲音問題。無疑,借著白天的嘈雜聲施工,更能掩人耳目。
至於有沒有可能運氣差地撞個正著?
華生也有點擔憂,但沒想過去蘇格蘭場報案,或是直接向法國AB銀行示警。他太了解警局與銀行方麵在未見實證前,隻會把兩人當成瘋子處理。
畢竟,不是誰都像他被明頓先生救過一次,願意因為一番推理就去肮臟的下水道世界走一遭。那些警探與銀行家,有時候要撞了南牆才肯承認頭會很痛。
**
時間總是過得快。
不知不覺,座鐘指針偏向22:45。
華生下午提前補了覺,現在到蓓爾美爾街換好下地的探查套裝,頗為精神抖擻。
等會,由他駕車前往金融城。兩人不從死巷的窨井蓋下地,而從其側兩條街開外的下水道口深入地下,然後根據線路圖所示一探究竟。
哪來的線路圖?
瑪麗上午從市政工程處查了資料,隨即畫出一目了然的線路圖。
分彆用紅藍兩色墨水標注出計劃路線A與B,以及一條金黃色油筆勾勒的逃跑路線,以防地下出現意外事件。
一切準備就緒。
“願上帝保佑!今夜能順利找到證據。”
出門前,華生在身前劃了一個十字,試圖平複激動又難免緊張的心情。
他想起尚未談及的重要問題,“明頓先生,如果找到了地下存在打劫銀行的證據,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嗎?”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瑪麗似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而見華生神色迷惑又補充說明。“簡單點就是黑吃黑,你覺得怎麼樣?”
安靜。
古怪的安靜,瞬間在房內蔓延。
華生從沒想過在報紙新聞預定自己的頭版頭條,更不談其勁爆標題是「維多利亞女王治下·倫敦第一家外國銀行·大劫案撲朔迷離,究竟誰是真凶?」
愣神不過三秒。
“哈哈……”
華生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道,“明頓先生,你又說冷笑話了。這是想要轉移我的緊張情緒,就像你曾經轉移喬治安娜小姐的恐懼情緒而提議分了那堆金幣。我都懂的,不會誤解你的紳士精神。請放心,我會努力不緊張。”
瑪麗:你確定真的懂?
為什麼她偶爾說說心裡話,但沒幾個人當真。
曾經她寫過《手把手教你從下水道打劫銀行》想要出版,可惜最後被教父給投稿銀行安保部高層,為她換取了一筆高價安全谘詢費。
對此有什麼不滿嗎?談不上不滿,一大筆錢到手。奈何讀者太少了,少到令人有一點點遺憾。真的,她保證隻有一點點遺憾。
此刻,瑪麗終是緩緩微笑,“謝謝,我也覺得這是優秀的冷笑話。之後沒什麼特彆計劃,應該能和銀行有一筆幾千英鎊的交易,是我們應得的獎勵。”
“很好,這樣很好。”
華生偷偷鬆了一口氣。明頓先生哪裡都好,隻是對幽默感的認知和常人不太相同,總會在不關鍵的時候讓氣氛冷不丁地變得有點古怪。也許,習慣就好?
兩人似乎達成一致,出門坐上了馬車。
前方,是黑暗地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