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日, 下午兩點。
隨著汽笛鳴響,「鑽石號」遊輪駛離了倫敦港,開始其為期十天的海上行程。
這艘遊輪屬於中型規格, 船上的客房卻不多, 隻有頭等艙與舒適艙兩種規格。
6套頭等艙,每個艙房都是套間,包括了兩間臥房、盥洗室、客廳、書房;10間舒適艙,它隻有臥室與盥洗室, 而臥室內擺放了兩張床。
“我打聽過了,船上工作人員合計25人, 另加外聘的劇團7人。”
賓利沒有留在艙房裡休息,開船後, 他就去四處轉了轉。彆看客房數量不多, 但遊輪上的娛樂設施可不少。賭場、音樂劇廳、壁球場、舞廳、土耳其浴場等等一應俱全, 難怪敢叫鑽石號。
下午茶時間。
賓利就分享起最新消息, “我覺得最有意思的是音樂劇演出,夜鶯劇團一直在海上演出, 以經常演出新劇著稱。這次的新劇是《兩萬裡深的愛情》, 據說是人魚相關的故事。”
“挺好的。在海上演出人魚的故事, 很應景。”
瑪麗象征性應答, 她已經看過客房裡的行程指南冊, 其中提到了音樂劇演出。
《兩萬裡深的愛情》不是一夜演完, 而是分為上中下三集。
十天的行程還安排了兩輪表演, 確保有興趣的乘客不會因為錯過第一回就錯漏劇情。即第一夜演出上集,第二夜重複上集演出。第三夜演出中集, 以此類推下去。
有興趣的乘客並不包括瑪麗。
她帶了一些書上船, 計劃想安安靜靜地渡過十天九夜。但瞧著賓利的模樣, 顯然他被新音樂劇勾起了極高的興趣。
果不其然,下一秒賓利就說到,“明頓先生,今天晚上有安排嗎?如果沒有的話,不如一同欣賞人魚的故事。聽說主演朱蒂的唱功獨具特色,我以前一直沒有機會近距離聆聽。”
現在有理由懷疑賓利之所以會選擇「鑽石號」,就是衝著音樂劇演出來的。
畢竟三百英鎊一張的船票絕不是一筆小數目。如果把音樂劇的票價含括其中,或多或少也能有點值回票價的心理安慰。
此刻,賓利像是微笑天使薩摩耶一般,稍稍歪頭,期盼地看著對座的合夥人。
“每晚的演出隻有50分鐘,之後再投入書籍的懷抱也無妨。明頓先生就一起去吧,去吧——”
這都是從哪裡學來的招數。
瑪麗忽然感覺到了達西的不容易,他的朋友都是些什麼人啊!
可是她並非嘴硬心軟的達西,怎麼可能輕易答應請求。“好吧,先說好了隻看一輪音樂劇,其他的活動就彆叫我了。”
耶!
賓利在心裡歡呼,模仿喬治安娜新養大狗的舉動,果然很有效用。
瑪麗:等一下,是不是有奇怪的誤會產生了。
她僅僅看在船票的麵子上同意一起活動,該不會給賓利造成了某種錯覺,讓他誤以為掌握了某種不起的談判技術?
那不重要了。
反正賓利以後總會知道,學大狗賣萌術究竟有沒有用。
時間緩緩過去。
隻要沒有煩心事就不會覺得郵輪旅行枯燥乏味。雖然大海都是水,但人在船上總能找到樂趣。
比如第一夜的音樂劇演出,欣賞一次也無妨。
演出內容有點出乎意料,《兩萬裡深的愛情》居然不是類似小美人魚的愛情故事,反而是一部複仇故事。
劇情也算不得太新穎,大致能概括為人魚珍珠拯救了王子,兩者約定要締結婚姻,但珍珠隻等來了王子的背叛。
並不是王子移情彆戀,而是王子與珍珠結婚後,他套取了人魚族的弱點與財富秘密,隨後把人魚族所在的海島給全數剿滅了。
一眾人魚或被俘或被殺,活著的被賣到展覽館成為商品,死了的被肢解分屍高價賣給獵奇愛好者。
隻有一條人魚逃了出來,就是嫁給王子的珍珠。
珍珠背負上全族的血海深仇,以靈魂為代價和巫師做了交換,她獲得了複仇的能力。
然後,就是展開複仇行動。
第一夜的演出,幾乎所有的旅客都到齊了。觀眾席上一共25人,包括了一位富家小姐的女仆。
在看完第一場的音樂劇後,大多數人都感覺整個人不太好了。明明是郵輪之夜的浪漫演出,怎麼變成這樣了?
“說好的《兩萬裡深的愛情》?!”
賓利出了演出廳,忍不住開始吐槽,“哪有一點點愛情的味道?我開始懷疑以往的坊間傳言,都說夜鶯劇團會帶來特彆演出,該不是一場集體欺騙?那些采坑的人立誓騙更多的新旅客。”
瑪麗覺得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而她是少有的認為此類劇情不錯的觀眾。
“客觀地說,正如您白天所言劇團的唱功與演技都很好,這是一場一流的音樂劇演出。更客觀地說,音樂劇也沒有偏題,兩萬裡深的愛情,是人魚珍珠與殘忍王子之間的愛情距離。他們的愛沾染了太多血腥,不管最初有沒有過真情,都隻能埋入深海底部,永遠不得幸福。”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
賓利語塞,一時竟然無法反駁。
他沉默了好半晌,在各自回房之前是終於下定決心,“後天夜晚,我還要去看第二集,要認真看清楚複仇的具體姿勢。”
“你開心就好。”
瑪麗不甚在意,不論用哪一種方式複仇,結局都是注定的——血債血償,隻有死亡。
比起音樂劇內容,她更留意一件事,今夜幾乎所有的乘客都來了,就缺了一個人。
正是住在她房間對麵的旅客。聽說是一位獨自出行的女士,連下午茶與晚餐都是房內食用,似乎沒有看到人出來活動過。
是身體不適?還是不喜歡與人群接觸?
瑪麗隨意地猜測著原因,在打開自己的房門前,又回頭看了一眼對麵。對麵仍舊沒有傳出任何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看到那位旅客出門。
月沉日出,日落月升,周而複始。
遊輪旅行頗為安逸,轉眼已經第三天上午。
十一月四日。
海上起了薄霧。
在接連兩天晴好天氣之後,「鑽石號」遠離了英國海岸線,進入大西洋卻遇上了壞天氣。
今天會下雨。
瑪麗推開窗戶,薄霧中無法仔細分辨天中的雲層分布。
但迎麵海風夾的濕氣以及海鷗的鳴叫聲,都預告著幾小時後會有一場大雨。
隻要不是倒黴地遇上特大風暴就行。
應該不會有的。回想上輩子的海陸空旅途經曆,她的運氣一直不錯,沒有遇到天氣預報有誤的情況。
這就前往了餐廳。她喜歡今天的早餐菜單,是來自東方廣粵的早茶係列。
上輩子,據她所知類似蝦餃之類的菜式出現在20世紀初。感謝時空變化效應,這個時代東方的美食提前出現,而它們已經進軍到西方世界。
進入餐廳。
就坐的客人和昨天差不多,但不見芬妮小姐。
芬妮小姐與她的女仆阿比,是頭等艙的住客。
這艘船上的六套頭等艙都住滿了,除了尚未出現在公眾視野的那位獨行女士。另外分彆住著瑪麗、賓利、老先生盧卡斯、富商席恩,以及芬妮小姐與她的女仆。
有人沒出來吃早飯,奇怪嗎?
並不值得大驚小怪,上午八點半,說不定今天想睡一個懶覺。正如賓利,事前說了不一起吃早餐。
不等瑪麗享用完最後一籠蝦餃,則見女仆阿比神色焦急地出現在餐廳門口。阿比沒有進來,而是環視了一圈,就又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這像是在找人。
阿比還能找誰,最有可能是找她服侍的芬妮小姐,但今天芬妮小姐沒有來餐廳。
等到九點半,海麵上的霧氣不退反增。
瑪麗離開了餐廳,從船體圍欄望向出去。按照如今的能見度,已經看不清五十米外的情況。
“明頓先生,您好。”
此時,大副眉頭微蹙走了過來,他看到走道上沒有第三個人,略微壓低聲音問。“從昨天夜間十點至今,您有見過芬妮小姐嗎?”
“沒有。”
瑪麗答得乾脆,“昨天晚餐後,從夜間八點起我一直在房內,直到一個小時前才出門來了餐廳。十幾個小時內,我隻在夜間十點半讓侍應生白羊送過一次宵夜。”
「鑽石號」包括船長在內擁有25位工作員工,主要分為操作船隻與服務客人的兩類。
像是侍應生、清潔員、廚師等合計12人,為了方便旅客稱呼,所幸每個人領口戴上銘牌,是以十二星座的代號為區分。
大副點了點頭,這和白羊的證詞一致。緊接著,他拋出了一個壞消息。
“芬妮小姐失蹤了。今天早晨,女仆阿比醒來後沒有看到芬妮小姐。原本以為芬妮小姐是早起去甲板看風景,但到了固定的早餐時段仍不見人。”
芬妮有定時吃飯的習慣。
她的早餐時間基本在七點半到八點半之間,隻要條件允許都會坐上餐桌。
“上帝保佑,船上的其他地方都找了嗎?”
瑪麗想到「鑽石號」的規模,雖然客房數量不多,但整艘船可不小。每個角落都要找一遍需要時間。
隨即,她明白大副的未儘之意。“不如您隨我一起去房裡瞧一瞧,也許芬妮小姐一不小心走錯房間了。”
搜船並不容易。
娛樂區域與員工區域還能強製搜查,但麵對頭等艙的乘客,大副一定是有所顧忌。
大副顯然鬆了一口氣,遇上通情達理的紳士簡直太好了。
他很清楚所謂的走錯房間是委婉之詞,代替了‘沒有綁架芬妮把人藏在室內’,而坦坦蕩蕩地讓人入內檢查。
“非常感謝您的關切。”
大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稍稍提了一句,“六套頭等艙已經找了四套。之前沒有打擾您用餐,希望您不要介意我們的隱瞞,沒能讓您第一時間對芬妮小姐的失蹤伸出援手。”
聽聽,誰不會說漂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