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數人想像中的嚴肅會議室內,現場氛圍卻截然相反。
幾位中年男女看著空中的三維熒幕,不緊不慢地喝茶聊天,臉上笑嗬嗬。
一位穿著正裝,肩上佩戴著顯赫勳章的女子慢悠悠地放下茶具,笑道:“果然是個好苗子,看看,多相信聯盟!”
另一人也配合笑道:“將軍說的是,這位新生的實力是這一屆軍校裡最出眾的,很多人都非常看好她!”
將軍旁邊的男子也點頭。
“嗯,確實如同一校校長所說的那樣,的確是個值得培育的好苗子,我看報告說她的精神力登記是s級,在聯賽裡所表現出的戰鬥實力也很驚人。”
坐在對麵的武裝力量檢察部部長久久未出聲,目不轉睛地看著熒幕之中不落下風的宿遠西。
有人瞅見她入神的模樣,不由得調侃出聲。
“老衛,咋地,彆告訴我,你又看不上了?上一個還情有可原,情緒控製的確是差了點,可這個樣樣都好啊,不說實力,就連計謀,情緒控製,都特彆好,我都想搶回來當自家小孩了,有這樣的繼承人在,我哪裡還用擔心被那個敗家子揮霍完財產。”
說罷,那人越想,越覺得可行。
他還真覺得自己說得可太有道理了。
既然是個軍校生,肯定是有抱負!除了拉攏之外,不如嘗試聯姻,這樣就有了關係。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熒幕上的女孩出生於d級星球,無父無母,還是孤兒院出身,也沒有其他親戚在.....這不是天上掉餡餅了嘛!
到時候叫那個敗家子跟她聯姻,以對方的實力,隻要確保不會在外派時死亡,肯定大有前途,再加上自己的關係,適當扶持一下,不出一十年,肯定就坐穩了軍團副團長的位置,要是更幸運一些,說不定五十年內就可以當上元帥。
隻要搭上了,他現在的思慮就都解決了!
最關鍵的是,這位女孩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看了這麼久的直播,就會發現她是個相當驕傲的人,有仇必報,但有恩也報,絕對不虧欠任何人。
坐了這麼久的官,看了那麼多的人,他一眼就看出對方是個重感情的人,像這類重情義又有實力的,用婚姻或恩情綁住就最好!
隻是.....
恐怕這樣想的人,不止他一個。
不行,等聯賽結束後,他必須下手為強,一定要搶在所有人前去聯係這位人才!
監察部部長回過神,欣慰一笑。
“英雌出少年,難怪有幾個軍團的團長都在暗示我能否破例接收軍校新生,我還以為她們都是看上了一年級的,原來是看上了才剛入學的小孩。”
幾人紛紛大笑,你一眼我一句,開始調侃。
“可彆說,前兩年容家還丟了自家小孩到軍團裡,直說沒訓死就行,好家夥,三團團長還真把對方往死裡練!”
“說起來,容家那孩子不也是今年入學嗎?怎麼沒在聯賽看到?難道早早就被淘汰了?”
說這話的人心想:要真的早早就被淘汰了,那可太埋汰了,成了圈子笑話。
部長低聲咳嗽了一下。
她和容家的長輩是多年老友,自然有話語權,出聲解釋:“不巧,那孩子在聯賽開始前一天剛好進入發熱期了。”
幾人恍然大悟。
發熱期嘛,大家都是alpha,都懂都懂。
第一次發熱期都是無法預測的,突發意外無法參與聯賽也正常,就是可惜了一些。
不過想想,像那樣身份的參與了聯賽也就是多獲得了些關注,等日後再參加軍演也不遲,反正就算參加了,再怎麼樣也比不過宿遠西。
有人暗暗歎息:“天才的光芒總是會掩蓋其他人,如果宿遠西沒有出現,像劉與、冉三春這樣的新生說不定會獲得更多的關注。”
將軍聽了,失笑道:“我的想法跟你相反,往屆的新生聯賽熱度並不高,隻有我們這樣的內部人才會關注,像現在這樣熱度高漲,全員參與反而是好的,如果沒有宿遠西的話,恐怕熱度會降下很多,唯有太陽存在時,萬物才會被照亮。”
部長應和地點頭,讚同她的觀點。
正如對方所說,這一屆的熱度這麼高並不隻是因為全息艙和全新賽事的原因,不可否認還有一部分人是被宿遠西吸引來的,開始對軍校產生了興趣。
才短短幾日,就有不少人的未來誌願轉向了聯盟第一軍校,還創了新高,要是說這沒有宿遠西的原因肯定是不可能的。
“說得也是.....”
“嗯,的確,宿遠西必定會是這一屆的領軍人物。”
“說不定還會成為軍團奠定大局的人物,我很看好她。”
大家笑著,說著,嗬嗬笑完後,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想法。
是啊,這樣的天才,還沒有任何拖累和關係,有什麼道理不去爭取呢?
要是成為了第一個“賞識”她的人,日後的回報肯定是付出的成百上千倍!
於是大家笑得更和藹了,暗暗吩咐一定要爭取到這個人才,深藏功與名。
現場。
慢悠悠說完的宿遠西並不著急。
河寅譏諷道:“你說的這些好話,說得再好聽,那群廢物恐怕也聽不見,再說了,你真的相信他們會來救你們?”
宿遠西睜眼說瞎話,義正言辭:“相信啊,不然呢?”
眼見著戲要演過頭來,宿遠西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說下去。
反正都在她手上,對方死鴨子嘴硬也影響不了什麼,先讓她研究清楚剛剛拽出來的玩意。
早在河寅三番兩次逃離身軀的時候,她就瞄上了這個精神體,隻是前兩次它消失的速度太快,讓她差點懷疑自己看錯了。
幸好這次眼疾手快,趁它溜走前抓住了。
一邊想,宿遠西一邊用精神力“戳”精神體,就像是在玩弄老鼠的貓,惡劣,又處於絕對上風中。
雖然很想直接研究精神體和河寅,但宿遠西知道留在這個地方也不是一個好計劃。
切斷能源點傳輸的五分鐘必須利用起來,在剛剛的爭鋒中已經浪費了好幾分鐘了。
先找個安全點….比b河寅更安全,更隱蔽的地方,那會是什麼地方呢?
看來是時候要跟A000談判了。
麵色懨懨又帶著稍許冷漠的女孩轉了轉眼眸,忽地高聲喊。
“冉三春。”
冷不丁聽見自己的名字,冉三春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回了個:“在、在呢。”
宿遠西抬頭“看”向A000,開始談判。
現在,她這邊的籌碼已經增加了很多。
被剝離出來的精神體,存活且意識非常清醒的河寅
不出意外的話,那5名軍校生已經聯絡上了聯盟和軍校,還有冉三春——
她轉而看向冉三春,問:“密鑰拿到了嗎?”
冉三春回過神,連忙點頭,又想起這還黑著,於是趕緊說:“拿到了。”
河寅聞言,眼神一瞬間犀利了起來。
秘鑰!?
她們怎麼拿到的!??
要知道,密鑰就是為了繞開a000的控製,a000再怎麼蠢,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弱點拱手相讓吧?
也許是看出了河寅的內心想法,a000也出聲了。
“乙殷的密鑰被你們拿了,是嗎?”
如果不是身體不允許,河寅恐怕會立刻站起身子。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她的大腦開始高速運轉,思考到底是哪個節點出現了問題。
….對,肯定是在一人決裂之後,宿遠西和冉三春兵分兩路。
那時候,乙殷很快就通報上來,她吩咐人前去圍獵冉三春後就沒有再去理會了,畢竟宿遠西那裡才是重頭戲。
隻有那個空白的節點,她才無法及時關注到乙殷那邊的情況。
河寅暗暗咬緊牙關,眼底浮現出一層陰霾。
宿遠西根本就不回答。
嘿,她又不是有問必答的兒童學習機,乾嘛事事回應?
冉三春走到宿遠西旁,緊張地大氣都不敢喘,眼睛就直直盯著黑暗中隱約閃現的金色。
河寅也緊緊盯著宿遠西。
被抓住弱點的a000更是如此,所有的監控器都轉而看向宿遠西,認真分析她的微表情。
被聚焦的宿遠西卻是一派輕鬆。
她拍了拍冉三春的肩膀,語調也緩緩的,非要在這種緊張時刻吊足胃口。
“放輕鬆。”
冉三春欲哭無淚,怎麼輕鬆得起來啊!
她朝宿遠西眨了眨眼睛,很想將燙手山芋直接扔給對方,這麼重要的東西還在她手裡,她真的怕一不小心就弄丟了!
宿遠西隻好伸出手,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急忙遞給了她,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但是…
冉三春吞了吞口水,發現河寅和a000還在緊緊盯著自己。
目睹這一幕的一人一機根本不相信她給了宿遠西,或者說,不相信宿遠西會直接拿走密鑰。
反正這兩個人都得緊盯,不能放過!誰知道會不會又耍花招!
宿遠西無視無處不在的視線,笑吟吟。
“a000,我之前要的利益交換,你還沒給呢,我可沒有做善事的準,至於你說的一點幫助。”
宿遠西屈起手指,抵住下巴。
“很可惜,我這個人不太喜歡單方麵的幫助,你說呢?”
局勢直接反轉。
良久,a000問:“你想要什麼。”
掰扯了這麼久,終於改口了。
宿遠西都要給自己抹淚了,真是的,這兩個怎麼都那麼磨磨嘰嘰呢,非要見血才肯跟她好好談一筆。
幕後那一群看戲的人,恐怕也是這群德行吧,非要見血了,知道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才肯改口。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彆怪她殺穿老窩了,畢竟她心慈手軟也是要挑選對象的,對待畜生,就算了吧。
金色的眼眸有一瞬間暗淡下來,無人發現少年的異樣。
她輕聲道:“向我們開放聯通這些儲備倉的房間。”
話音剛落,河寅臉色驟變。
如若不是顧及眼前一人,她恐怕會立刻製止出聲,但事到如今,她也明白a000絕對不會聽自己的話。
真是好笑,產生自我想法的人工智能…果然要消滅掉,事態無法掌握在自己手裡,注定會向不可預知的方向一去不複返。
在先前,宿遠西就注意到了這些銀白色的休眠艙都連著一根管子,管內流動著藍色的液體,也許是營養液,又也許是…誰知道呢,反正那些管子都並合了起來,最終隱蔽與地板之下。
在這間實驗室之後,還另有天地。
而且a000說了來到這裡就會發現消滅的方法,但目前看來,還不能徹底消滅掉河寅。
雖然已經拽出了她的精神體,也把能源點傳輸切斷了,但目前看來,這些都無法造成她的徹底死亡,一定還另有辦法。
沉默持續了很久很久。
直到燈光亮起,白晝再次降臨,a000還未出聲。
“河寅,你還要換身體嗎?”
河寅臉色冰冷,並不想回答宿遠西的問話。
她在思考到底要怎麼辦才能讓a000打消了這個想法。
可惡…都怪腦海裡那群廢物東西,整天嘰嘰喳喳的,現在想什麼都想不出了。
宿遠西無所謂地放開了河寅,後退了一步。
嘭地一聲,直接打破了實驗室的靜謐。
河寅也是預料不到她的放手,直接倒在了儲備倉上,狼狽不堪。
她想要站起身子,但是渾身疼痛不止,尤其是腹腔,無時無刻都像是有人在手掏腸子,還生拉硬拽,疼得她全身都在冒汗。
河寅攥緊拳頭,暗自深呼吸。
現在能源點已經恢複了,雖然那群廢物玩意被扯出去,可是一切還沒有完。
總之…先趕緊換身體。
太痛了,宿遠西留下的傷口仿佛被灼燒了一般,疼痛難止。
但接下來,宿遠西的話卻終止了她的想法。
“我勸你想好,如果·你換了個身體,我可以讓你疼得更難受。”
河寅僵住,手指微微抖動,抿了抿嘴巴。
一旁的冉三春忍不住出聲:“真是好笑,原來你也會疼啊,可是受標禮恐怕比這疼上百上千倍吧?你應該看過受標禮吧?硬生生地被扯出肢體的感覺,哪怕是意誌頑強的成年人都受不了,更何況是小孩子,我不介意把你千刀萬剮了。”
宿遠西湊了一腳:“我也不介意。”
河寅平生第一次有想冒粗口的衝動。
現在,她隻想讓這兩個人死。
但在此之前,她隻能祈求a000不要真的開放那間房。
那是最後的底牌,也是列車點能順利存活下來的原因。
她用力地撐起身子,搖搖晃晃,嘗試勸導a000。
“a000,你要想清楚了,如果21真的進去了,這之後的事情…你應該是一清一楚的,如果隻是我死了也就罷了,可是整座地下城區也會受影響,屆時,那些未曾經過標記禮的人也也會收到傷害甚至是死亡,一旦有人受傷了,你就會自動開啟自爆模式,跟我一起死在這,如果隻是想終止藍圖計劃,我可以終止。”
她轉而看向宿遠西和冉三春,說:“就此打住吧,你們無法承受這座城市的秘密,我是為你們好。”
冉三春翻了個白眼。
開玩笑,也不看看現在是誰的主場?
宿遠西不為所動,就站在那裡等a000開口。
不一會兒後,a000出聲。
隻是這一次,似乎並不像先前那樣有人情味,如同最原始的機器人,聲音毫無波動起伏。
“收到指令,正式開啟腦控室。”
——腦控室。
這就是河寅愛之懼之,讓整座地下城存活,也是標記禮的來源。
現在終於到了揭秘的時刻了。
冉三春緊緊守在宿遠西的身旁,一臉嚴肅,怕有什麼東西沒看緊就過來。
而河寅….
在聽到正式開啟腦控室後,整個身子都僵住了,連同神色都凝固住。
那些精神體在尖叫。
“怎麼辦!a000那個蠢貨真的開啟了腦控室!!”
“沒事沒事,不著急不著急,隻是開啟了,她、她沒有辦法破壞外圍設施的,就連a000都沒有辦法。”
“可是她有秘鑰!如果被她發現了隻要打開了a000的主機.....”
“噓,靜待其觀。”
銀白色的實驗室內,忽然響起砰砰幾聲,儲備倉不約而同地打開,營養液肆意流淌,藍色的星光液體淌在白色地板上,真讓人恍惚以為身置星空。
真的很像精神海。
宿遠西目不斜視,隻是暗自捏了捏手指,思考這是否跟她異常的精神海有那麼一絲半點的關係呢?
一秒,兩秒,三秒.....
唰地一下,眼前驟然變黑,藍色的星光點隱約浮現在半空中,藍色點陣迅速從若乾個儲備倉中向四周發散開來,速度越來越快,最後達到了驚人的速度,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到他的變化。
隨著巨大的轟鳴聲響起,整個空間開始下降。
宿遠西抬起頭,看見天花板越來越遠——就像是最初的電梯一樣,這一整個b河寅居然都被改造成了能夠下降的空間,儲備倉不隻是起了備用艙的作用,還充當了能源陣點,真是奇思妙想。
出於直覺,宿遠西認為設計這個電梯的人肯定是標記禮備用身軀的設計者,這樣充滿天才的想法,還真有點熟悉。
好像有那麼一點,跟那隻ss級變異種有異曲同工之處。
宿遠西轉頭,有些驚訝地發現周圍不再是一片漆黑,反而能夠清晰地看到外麵浩蕩無垠的“星河”,它被設計成了星光閃爍的星空,又帶著宇宙的龐然黑暗,令人不寒而栗。
耳邊隱約傳來聲音,那是電梯結構的微弱振動,伴隨著機械的哢嗒聲,越發地感受到這一整個設計的巧妙之處。
宿遠西歪頭。
“這裡的設計者是你想要複活的那位嗎?跟河寅的創造者是同一個人?”
a000冷淡地回答:“並非是你想的那樣,對於此次問題,我有拒絕回答的權利。”
宿遠西轉頭問河寅:“它有嗎?你們給它的權限真大。”
河寅冷冰冰地避開她的視線,一聲不吭。
宿遠西開始欣賞。
她看到星光閃爍的黑暗宇宙,星係和行星以驚人的速度向下飛速掠過,電梯的光束導引係統發出淡藍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圍的環境,讓宿遠西身影在光束的映照下若隱若現。
隨著電梯的下降,她感受到一股微弱的重力,仿佛被一個無形的巨手輕輕地拉扯著。
已經快一十秒鐘了。
那間房到底是藏了有多深,這樣的深度,再過多一會兒,恐怕已經有百米了。
如果以這個速度算的話,現在至少是...負三十五層,已經過了一十層了。
宿遠西的身體微微顫抖,仿佛在適應這個新的引力場,空氣在電梯裡似乎都在微微顫動,不知從哪裡來的微風輕輕拂過你的麵頰,帶來一絲涼爽與地下深層的寒意。
過了五秒鐘,宿遠西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漂浮——
很細微,但她絕對不會錯過這種感覺。
再怎麼失重,也不可能產生這種感覺,唯有一種可能性。
眼睛猛地瞪大,宿遠西趕緊喊:“三春!抓住東西!”
一人秉承著就近原則,在千鈞一發之時,急忙抓住一旁的備用艙。
除了牢牢鞏固在“地麵”上的東西,所有物品在傾斜之後,顛倒,齊刷刷地掉了下去,
就在這麼一瞬間,河寅朝宿遠西笑了笑。
不是譏諷的笑,也不是挑釁的笑,分明是...充滿悲憫的笑。
河寅說:“真希望你看見了之後,還能那麼清晰。”
什麼?
話音剛落下,河寅便鬆開手,直接掉了下去。
.....!?
宿遠西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了河寅的手!
想死遁!休想!!
河寅冷不丁被抓住手,腦子都懵了。
一旁的精神體又開始嘰嘰喳喳了。
“真是受不了河寅這個蠢貨!都要去腦控室了,直接自殺不就得了!”
“腦控室...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
河寅掙紮著想要逃開宿遠西的掌控,但很可惜,對方的力氣大得很,就算她再怎麼使力也不可能逃的過。
完美的離場方式直接被宿遠西破壞了。
在天旋地轉之時,宿遠西忽然眨了眨眼睛。
瞪大的眼瞳清清楚楚地倒映著一個巨大的行星。
那應該是假的,不然這麼近的距離,恐怕這個電梯裡的所有人早已被碾壓至死,即使如此,也逃不過人類基因裡自帶的恐懼感。
冉三春差點要尖叫出聲,她整個人都懸掛在儲備倉邊緣,整個電梯的重力都顛倒了過來,她冒著冷汗低頭,隻看到一片星空。
原本應該腳踏實地的她們被迫漂浮起來,如果不是及時抓住備用艙,恐怕隨著那些物品一並掉了下去,就剛剛那一瞬間下降的高度,足以將一人摔死。
它的表麵是一片絢爛的色彩,猶如一幅藝術家的油畫。山脈、河流和火山在行星上縱橫交錯,它們散發著神秘而誘人的光芒。天空中閃爍著不同的星體,星雲如夢幻的彩帶纏繞在行星周圍,仿佛在宣告著宇宙的無限壯麗。
電梯下降的速度越來越快,景色飛快地掠過一人的眼前。
拋開懸掛的恐懼,這種場麵叫人著迷,宿遠西仿佛融入了這宇宙的奇妙旅程,心跳加快,興奮和敬畏充斥著胸膛。
一旁的冉三春緊緊咬住牙關,給自己打氣,千萬不要放手,很快!很快就可以了!!
過了將近三十秒鐘,電梯的速度終於降了下來。
那些宇宙星空的景象緩緩消失,被藍色的陣點取而代之。
砰砰砰——
速度越來越慢,在冉三春快撐不住的時候,電梯停了下來。
下麵也不再是漆黑一團,雖然光線微弱,但的確是有亮光的存在。
冉三春喉結滾動了好幾下,問:“我們,要下去嗎?”
宿遠西眯起眼睛,比了下距離,大約兩三米,摔不死人,她嗯了一聲。
“你先下去,等河寅掉下去了,直接抓住。”
冉三春深呼吸一口氣,手臂已經開始發抖了,就照著宿遠西的做法下去。
剛一落地,她抬頭,忽然愣住了。
冉三春嚅動著嘴唇,麵露驚駭:“西、西西...”
宿遠西剛要疑惑,就聽到精神體開始放聲大笑。
不...不對。
還有聲音。
那不再是精神體的聲音。
無數道陌生的聲音從下方湧來,不同年齡不同性彆,又哭又鬨,又是笑聲,又是...
宛若海嘯一般,聲音瘋狂地湧進有限的空間裡,幾乎要炸開。
宿遠西眉心一跳。
癲狂的中年聲音在肆意大笑,嘲笑已經傻愣在原地的冉三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嚇傻了吧!我就知道沒有人能正常活著離開腦控室!!”
嚴厲的男聲受不了地大吼:“又是誰擾亂我的思緒啊!叫你們不要大哭大鬨了!煩死了!”
稚嫩的孩童聲尖叫:“有沒有來救我!!我好痛苦!這裡好黑!我想回家!!”
這樣的吵鬨,根本無法讓一個正常人冷靜。
宿遠西深呼吸一口氣,直接將河寅甩了出去,再用最標準不過的團側落地,降低受傷程度。
她輕巧地起身,利索地抓住被摔在地上呻|吟的河寅,抬起頭,驀然無言。
她理解為什麼冉三春會這樣了。
或者說,隻要是一個正常人,看到這種場景,根本就沒有辦法反應過來。
照明非常昏暗,隻有幾盞陰暗的燈光點亮了房間,微弱的光線投射出詭異的陰影,一切都籠罩在恐怖的氛圍中,牆壁上的裂痕和汙漬映襯著光線,讓整個房間散發出一種腐朽和荒廢的感覺。
某些角落被完全的黑暗所籠罩,仿佛是無儘深淵的延伸。在這些黑暗的角落中,傳說著不可言說的恐怖和邪惡。無人敢靠近這些角落,隻是透過陰影勉強看清裡麵模糊的輪廓。
而在正中央,無數條流淌著熒光藍色液體的管道都彙聚成了一條,連接到一個巨大無比的透明玻璃缸中。
她們正正好就站在缸邊,無言地凝視著缸中的恐怖景象。
大腦懸浮在液體中,散發出一種詭異的藍色光芒,映照在一人的臉上,光芒在液體中跳躍,像是躁動的邪惡之火,照亮了周圍的實驗室,投射出怪異的陰影。
它的表麵猶如一片扭曲變異的惡魔之地,肉眼可見的血管如同蛇一般糾纏在一起,血紅色的血液在其中狂湧,有些血管異常腫脹,形成了惡心的瘤狀生物,它們似乎在蠕動著,不斷變換形狀,仿佛活物一般。
腦回和溝壑的形狀也變得扭曲而怪異,原本平滑的表麵現在布滿了異常粗大和扭曲的腦回,它們扭曲著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令人眩暈的畫麵,有些腦回的尖端變得尖銳而鋸齒狀,散發出一種刺鼻的腐爛味道。
這些似乎都映照著一個事實——
“它”是活著的。
那些閃爍的點每每倒映在冉三春的眼裡,就像是一次故事的遊說。
在大腦的中心,那隻無瞳孔的血紅色眼球開始緩緩睜開,它散發出一種深淵般的黑暗,仿佛能夠吞噬人的靈魂,眼球的紅色沒有任何溫暖的氣息,而是帶著一種惡魔的嘲弄,透露出死亡與毀滅的氛圍。
每一次心跳都使大腦的神經纖維劇烈扭曲和抖動,發出不規則的電波,這些擾動仿佛是邪惡力量的呼吸,滲透在整個缸中。
這龐大的大腦似乎具有自己的意識,它顫動著,發出嘶啞而低沉的聲音。聲音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令人心頭發寒。
這個場景既熟悉又陌生。
之所以熟悉,恐怕是因為大多數人都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
“缸中之腦”。
陌生,自然是因為這的確是第一次看到,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無法想象出原來這樣的場景會如此詭譎,缸中的大腦就像是一座恐怖的墮落廟宇。
河寅開始笑了,她已經肆無忌憚,或者說,已經精神恍惚了。
手指扒拉著自己的眼眶,河寅崩潰地又笑又哭,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她不時尖叫哭喊:“是我錯了,我不應該這樣做!”又不時低聲笑道:“你不應該這樣做,我早就警告過你。”
就像是第一次被殺死時,她所表現的那樣,明明是同樣的嗓音,卻讓人感覺是不同的人在透過她的口說話。
在變化了無數次後,河寅猛地攥緊手,直接插入自己的腹腔之中。
尖銳的疼痛立馬喚醒她的神智。
河寅渾身發冷,胸膛大幅度起伏著。
.....幸好,及時反應過來了,沒有瘋,她沒有瘋。
河寅勾起嘴角。
也不知道她們兩個怎麼樣,再厲害,也不可能逃過缸中之腦的衝擊和精神催眠。
秉承著這種想法,河寅施施然地抬起頭,想要觀賞兩位的表情。
也不知道她們兩個怎麼樣,再厲害,也不可能逃過缸中之腦的衝擊和精神催眠。
秉承著這種想法,河寅施施然地抬起頭,想要觀賞兩位的表情。
可是,在抬頭的下一秒,熟悉的疼痛又猛地襲來。
她恍惚了一瞬。
不對,這一次,比先前的更為尖銳,而且叫人發顫。
河寅恐懼地低下頭,發現劍尖就抵在了自己的喉嚨上,血絲蔓延開來,死亡的征兆突如其來。
“你、你怎麼還清醒著。”
宿遠西不做聲,劍更深了一步,河寅渾身一顫,恐懼地看著宿遠西。
她懷疑自己還瘋著,不然根本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宿遠西應該早就陷入癲狂之中,在無儘的聲音和幻覺之中蜷縮在地麵上,如同最開始的她——
咕嚕一聲。
那是嗚咽的聲音,河寅眼睛瞪大,渾身發冷。
“你想知道為什麼嘛?”
少年聲音很輕,可手上的動作卻毫不留情。
她勾起嘴角,刺啦地一聲。
河寅最後一聲嗚咽被吞沒在了血泡之中,眼睛瞪大,死不瞑目。
宿遠西冷漠地收回劍,劍刃倒映出少年鋒利的眉眼,就像是成千上萬次她想要自殘時的神情,她餘光瞥到影子,彎了彎嘴角。
為什麼呢?
那當然是因為,基因病那隨時隨刻都會到達的頭疼啊。
她早就已經習慣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