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一個人影孤零零地站在門口。
麵色蒼白的少女緊緊抓住黑袍的領子, 她望著高聳的塔尖,胸膛裡的心臟不安分地跳動著,手指竟不自覺地顫動了起來。
腦域空間已經斷聯了很久, 妹妹的標記禮是否成功度過還是個未知數,還有那奇怪的廣播, 這些夾雜在一塊兒,都預示著這座地下城的動蕩不安。
她嘗試著聯係乙殷。
“乙殷大人,冒昧打擾了, 請問我妹妹的標記禮還沒好嗎?是出了什麼差錯嗎?”
但反饋而來的是原封不動的信息,未傳輸成功。
少女內心一沉。
在此之前的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來,這裡一直是安全無憂的庇護所, 直到那群軍校生的到來, 打破了這份靜謐。
她躊躇在原地, 正思索著, 餘光瞥見了熟悉的身影。
“小安!”
“姐姐!”
小女孩像好不容易找到家的幼獸, 眼睛噌地亮起, 尖叫著, 迫不及待地撲向了對方的懷裡。
少女蹲下來緊緊抱住妹妹的身影,失而複得的慶幸讓她哽咽了幾聲。
“姐姐, 姐姐, 姐姐!我好想你…”
小女孩嘴巴一癟,眼眶便聚起了兩汪淚水。
她吸了吸鼻子,想到差一點就見不到姐姐了, 眼睛一眨, 淚唰地就下來了,一頭紮進對方懷裡,嗚嗚哭了起來。
小女孩渾身顫抖著, 身子骨這麼小,好像一用力就會碎。
有了這個認知,少女幾乎要心碎。
她憐惜地摸了摸妹妹的頭發。
不知為何,她總是會想起那個被打為不良信息的廣播,明明知道那一定是敵人用來擾亂人心的,卻還是忍不住會想。
奧斯斯塔,真的存在嗎?
河寅大人的確沒有說假話吧?
…還有標記禮…真的有必要存在嗎?
那些在認知中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突然被人揭了個角,就總讓人忍不住順著縫隙探尋真相。
她拉開距離,好好端詳對方稚嫩的麵孔,心疼地問道:“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小女孩搖了搖頭,再次埋在她懷裡,一副不想離開的模樣,沒有安全感。
少女她才發現妹妹身後跟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6721,張一一。”
少女聽到對方喚出自己的編號,下顎線立刻緊繃了起來,原以為是那群壞事做儘的軍校生們,可抬頭一看,卻驚訝地發現是乙殷大人。
隻是對方的形象與先前有很大出入,就那麼一眼,她差點以為是自己認錯了。
看到她呆愣的模樣,對方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吼:“還不快來扶我!”
張一一猶豫了兩秒。
她還抱著自己的妹妹呢,換做是先前,她肯定會欣喜地拋棄妹妹,上前扶住乙殷。
但是她真的要這樣做嗎?
小女孩顫抖著蜷縮在她懷裡,那麼小,那麼年幼,還什麼都不知道。
“姐、姐姐…”
聽到稚嫩的聲音,張一一愣住了,急忙低頭,緊張地看著妹妹,又是摸額頭,又是摸後頸,生怕對方又有什麼差錯。
妹妹被捏了一通,掙紮著說:“不用管我也行,乙殷姐姐也需要幫助。”
這樣說著,她又忍不住埋首,像隻回窩的鵪鶉,在風雨之中瑟瑟發抖。
她希望姐姐不要去攙扶對方,但是在以前,姐姐一定會第一時間過去的。
年幼的孩子還沒有係統的想法,但也能從日常的細節中敏銳地察覺出什麼。
她已經習慣裝乖賣巧,去親近姐姐希望她親近的人,以此獲取對方的關注。
她覺得自己很幸運。
姐姐其實對她很好,隻是總覺得自己對她不太好,其實相比較其他小夥伴的親人來說,她已經非常地關照她了。
就像哪個死去的小夥伴,他哥哥知道後,隻是噢了一聲,就平靜地走開了。
後來,她聽到對方提起小夥伴,卻是用一種不屑的語氣說——如果不是為了積分,他才不會認領小孩子,結果對方沒撐過去受標禮,平白無故地被扣了好幾個能源塊。
能源塊是什麼?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對方惱火地繼續說,要是再這樣下去,自己就得回去了。
“那種鬼地方,我才不要回去!”
鬼地方。
沒聽過的地方。
但一定不是一個開心的地方,就像是自己,其實很討厭去受標禮…
也是在那一刻,她意識到自己的同伴再也無人記得了,除了她自己。
她感到恐慌,一種莫名的情緒叫她立即流出了淚水,當她狼狽地逃回家裡時,是姐姐溫柔地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後背,給她唱歌。
所以她想要撐過受標禮。
即使疼痛讓她無法忍受,即便她知道最壞的下場跟消失的小夥伴一樣,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消失了,姐姐也絕對不會用那種語氣談論起自己。
張一一靜了許久。
起初,她有些不明白妹妹為什麼還顫抖著卻偏要推開自己。
可是她聽到了乙殷的吼聲,就那麼一瞬間,她下意識地想要推開妹妹,想要堆起笑容詢問如何。
但在手掌觸碰到對方的肩膀時,一隻手就可以完全握住,連細微的顫抖都能感受到時,她忽然明白了。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因為自己以前都是這樣做,所以妹妹才會強顏歡笑。
她嘗試回想起自己受標禮的心情。
一片空白。
就連受標禮前後的記憶都一並清楚掉。
她咬住下唇,皺起眉毛。
隨即,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張一一,趕快聯係河寅大人!”
“張一一!!”
“張一一!你不想要積分了嗎!?還是說不想要繼續呆在這裡了!?”
乙殷的聲音越來越尖銳,與先前溫柔可親的模樣截然相反。
她的模樣十分狼狽,衣袖破破爛爛,看起來像是經曆了一場相當慘烈的戰鬥,臉頰都紅腫了起來。大抵是被狠狠揍了一拳。
乙殷沉下臉。
該死的!如果讓她逮住冉三春,她一定要給對方好看!
從電梯裡逃脫出來後,她就聯係上了河寅,對方叫她隨意,她便想著叫守衛把冉三春抓起來。
像這樣輕輕鬆鬆就被煽動的無腦學生,隨便說兩句話就行。
可是,意外發生了。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現的差錯!她想來想去,最多就是想到了是因為自己提及了宿遠西。
自己怎麼說來著?
是那句“她跟你誌不同道不合,分開對你們未嘗不是件好事”引起了她的不悅,還是那句“她眼睜睜地看著你離開…”這句話引起了她的不喜?
不對,應該都不是,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差錯?
乙殷腦海瘋狂轉動,忽地,她皺起了眉頭,有些猶豫地想…該不會是那句話吧?
在守衛快要過來的時候,她以為一切儘在掌握之中了,就倚靠在了牆壁上,嘲諷道:“看來你們都逃不過了。”
下一秒,乙殷就看到猛然揮過來的拳頭。
就那麼一拳,把她揍得鼻青臉腫,再下一秒,她就感受到自己被整個拖起來,連拖帶拽地踏進電梯裡。
又是電梯!
從那之後,她就隻能跟著冉三春!命根都握在對方手裡,根本翻不出什麼風浪。
本想著河寅大人會儘快解決掉金色眼睛的女孩,但沒想到對方故技重施,還——
乙殷打了個寒顫,吞了吞口水。
明明一臉不忍心,卻死死地瞪大眼睛抽出了她的芯片,在千鈞一發又推回去,直接逼供。
這樣殘忍的手法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偏偏一點技巧都沒有,來回折騰幾下也是煩了,她忍無可忍,隻能將密鑰告訴了對方。
將自己的痛哭流涕美化成了忍無可忍的乙殷閉上了眼睛,後牙槽咬得死緊死緊的。
她猛得睜開眼睛,咳嗽了兩聲,喉嚨處的紅痕昭示著先前發生的事情,她大吼:“張一一!你沒聽到我的話嗎!?”
張一一宛若無聞,她隻是心疼地緊緊抱住妹妹,堅定地說:“不行,你可是我妹妹,當然是你更重要。”
說罷,她直接抱起對方。
妹妹驚呼了一聲,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沒想到姐姐居然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環住我的脖子。”
說完,張一一哽住了。
妹妹已經沒有雙臂了,她這樣的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她抿起嘴巴,低聲道歉:“對不起。”
妹妹眨了眨雙眼,一點也不介意地靠在對方肩上,溫暖的體溫傳遞到身上,似乎驅逐了最後的冷意。
“嗯….姐姐,我們是要回家嗎?”
張一一眼神閃爍,陷入了掙紮,在妹妹疑惑地抬起頭時,隻見到對方下顎線繃緊,上下兩片唇瓣輕輕碰撞了一下。
“不。”
“那我們要去哪裡?”
張一一深呼吸,有些緊張地說:“我們離開這裡。”
妹妹不明所以。
她不知道張一一的緊張來源於哪裡,但這不妨礙她提出疑惑。
小女孩喃喃道:“離開…可是姐姐你不是說,外麵的世界都很恐怖嗎?隻要離開這裡,我們就會立刻成為怪物,再也沒辦法回來了。”
“沒事的,我會保護你。”
她咬著牙,喚出了那無所不在的存在。
“對吧,a000?”
機械冰冷的聲音在她腦海裡響起,“當然,很高興你終於想通了,我很樂意給你們提供幫助,請跟隨我的指令前行。”
這是她一直埋沒在心中的秘密。
偶爾,隻是極其偶爾的時候,a000會突然出現她腦海裡,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先前的她極為不屑,總以為是哪位同胞做的蠢事。
不是沒有上報過,隻是一直沒有後續。
直到剛剛——她才知道是a000,一直掌控者列車點運行的主係統。
難怪舉報了都沒有後續,原來是幕後黑手直接攔截下來了。
如此可笑,一個機器產物都比她先前信任的大人還要“熱心”。
張一一抱住妹妹,飛快地跟著係統給出的路線前行奔跑,隨著前進的方向,她皺起了眉毛。
這是通往外麵世界的電梯。
通向內部的電梯是在相反的方向,所以a000是希望她真的走到外麵的世界嗎?
“姐姐,我們真的要離開這裡嗎?”
張一一苦笑,撫摸著對方柔軟的頭發,解釋。
“….嗯,如果再不離開的話,我們就會分開。”
妹妹立刻睜圓了眼睛,催促:“那我們趕緊離開!我不要和你分開,我要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小孩子的幼稚誓言總是會被當作玩笑話,張一一也是如此,她抿起嘴巴笑了,有些感動。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等待這句話很久很久,以至於內心都堆滿了酸澀的心情。
但是,在真正離開前,她必須搞懂一件事。
“a000,你為什麼會選擇我?”
A000:“不是我選擇了你,是你們選擇了我。”
什麼?
張一一還在不解,但她知道繼續逼問下去也不會得到任何答案。
然後,她深呼吸,鎮定地走上前。
電梯識彆出她的身份,本不該敞開的電梯門緩緩地打開了。
她有些緊張,胡思亂想。
一會兒在想外麵的世界如何如何,一會兒又在想河寅河和a0000,神情有些矛盾。
當幽幽的藍色倒影在眼底時,她知道自己該走了。
一抬眼,她愣了。
電梯門一打開,五雙眼睛對上了她。
“......”
“......”
軍校生也傻了。
剛給軍校和聯盟傳遞完求助信號,怎麼就來敵人了?該說是來得剛好還是該說遲了一步呢?
穿著黑袍的女子神色緊張,還、還帶著小孩??
不是,就算他們再菜,這也太瞧不起他們了吧!!
張一一的想法更是精彩,慌到極致反而笑了。
好家夥,原來她還是自投羅網了啊。
想套路她?那也得過了她這一關再說!
兩方人不約而同地進入了戰鬥模式,軍校生立刻拿出自己的武器,張一一也單手舉起了槍。
兩者的想法高度一致。
——說好的安全呢!?居然會有敵人!?那就沒辦法了,殺了。
不出意外的話,下一秒就會有子彈跟劍光同時閃現,至於誰活誰死,就要看誰的劍更快,誰的槍法更準了。
所幸,在悲劇發生之前,a000出現了。
“放心,你們都是安全的,張一一,請你進入電梯內。”
軍校生認出這是最開始進電梯的聲音,都傻了。
眾人遲疑地放下武器,可一點兒也不敢鬆懈,生怕對方暴起解決了自己。
於湯率先打破了寂靜。
“這是你妹妹嗎?”
張影還在打瞌睡,睡眼惺忪地抬起頭,打了個哈欠,軟軟地問好:“哥哥姐姐們好。”
軍校生們麵麵相覷,暗地裡傳信號。
既然是帶小孩的,而且那位21也說她是一夥的,那應該沒事吧!?
誰跟你說那道聲音是21的?一個中性聲一個女聲你還聽不出差彆啊,虧你還是情報係的!
至少是一夥的吧!
有了張影的緩衝,眾人的態度也好了不少。
張一一問:“我能幫什麼?”
隊長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呃,目前沒有了,我們已經聯係了聯盟過來救人了。”
張一一麵色古怪:“聯盟?”
於湯察覺出不對,眉頭微挑,主動詢問:“對,就是聯盟,怎麼了?是之前有什麼事發生了嗎?”
張一一淡淡說:“不,我隻是好奇你們辦到的?”
於湯不想全部都透露出去,說到底,對方還是黑袍的一員呢,誰知道會不會倒戈,就算是a000呼喊過來的,也不能全信。
他們已經被背刺過一回了,不能再背刺兩回!
她也留了個心眼,雖然說a000幫助了她們,可是21遲遲未現身,她也害怕對方出了差錯。
“現在我會將你們送到列車站點口,屆時,你們需要乘坐列車前往奧卡斯塔主城。“
“……”
“……”
這話一出,何止炸了電梯裡的七人,更是炸翻了觀眾。
【啊?西西翻車了??】
【西西不是說主城區已經不存在了嗎?她推理錯了??】
【笑死,隨口一說罷了,你們就信了啊。】
隊長也提出了疑問:“按照你的意思,就是說奧卡斯塔主城區還在?”
a000回應:“這就要看你對存在的定義了。”
“….我們的意思肯定是指有人存在的,正常運轉的城鎮。”
“那很遺憾,它的確不存在了。”
原來如此。
剛剛嘲諷宿遠西的觀眾們立刻裝死,當自己什麼也沒說。
內心暗恨,就一個機械產物,玩什麼文字遊戲!?
聽到這個消息的軍校生卻不約而同地眯起了眼睛。
張一一輕輕拍著妹妹的後背,警惕地站在邊角處。
於湯舔了舔嘴角,正思索著怎麼問出話,符元白先一步插話。
“那我們去那裡乾嘛?炸了奧卡斯塔?”
後一句話,他自然隻是隨口一說罷了,自個兒認為肯定是更緊張更可怕的事情。
這並不是說炸了奧卡斯塔不緊張,但好歹算是專業對口嘛。
但他們聽到a0000回答:“是的。”
.....誒?
“放心,炸掉奧卡斯塔這件事情並不需要你們親自動手,你們到了那裡,將會看到一塊巨大的能源石,炸掉它所需的炸|藥已經全部裝載好了,你們隻需要做一件事——在外城上裝載好驅逐儀器。”
眾人麵麵相覷,神色莫測。
如果不是被困在電梯裡,早就已經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掰扯它每一句話的深意了。
驅逐儀器?
在這裡的幾天,他們自然知道驅逐儀器的作用,隻是不明白為何要特地裝上,反正炸都要炸了,變異體那些也順勢炸了不是更好?
不要跟他們說要玩眾生平等那一套路。
或許是察覺出了她們內心的想法,a000又開口了。
“驅逐儀器主要是為了避開汙染孢子的侵襲,能源石內所蘊含的能量是非常巨大的,一旦與汙染孢子結合,將會產生非常可怕的後果,按照推算,它的輻射至少擴散到附近數百萬億光年距離的星球,其中就包括一顆a級星球,兩顆b級星球和四顆d級星球,除此之外,在爆發的那一刻,所有的運行星艦會遭受到電路短路,能源阻塞,停止運行。”
軍校生們呆在了原地。
剛剛那句話裡透出的信息量太多了,聽得他們膽顫心驚,怎麼就牽扯到了另外五個星球了?
a0000平淡地定下了結論。
“也就是說,如果你們無法成功安裝驅逐儀器,將造成上百萬人類的死亡。”
這句話如同驚雷,直接炸翻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呆若木雞地看著電梯的天花板。
藍色的陣點自然是好看的,但再好看也掀不起他們心中的巨浪。
幾人開始頭腦風暴。
她們這邊掌握的信息太少了,21那邊也遲遲沒有消息,隻有這位背叛了奧卡斯塔的a000係統在對接他們,說實話,如果對方真的想誆騙他們,不必要搞得那麼複雜。
再就是,既然做都做了,何不一做到底,反正在這也是死路一條,不如照著對方的話走了。
反正…反正已經跟聯盟和軍校那邊申請了救援。
五人愁眉苦臉,已經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符元白摸了摸鼻子,驟然想起一件事,重重地咳了一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那些人的眼神明晃晃就一句話:要是沒事就咳,你就等死吧。
符元白賠笑,吞吞吐吐地問:“我就是想問一下,21那位同學,有消息嗎?”
“......”
“她已經到達了列車點最深處,一旦她擊破了那裡的存在,我就會啟動爆|炸程序,在那之前我會提醒你們及時避讓。”
最深處的存在?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聽起來就很不妙。
符元白頓了一下。
腦海裡忽地閃過宿遠西翻窗進入的身影,動作敏捷,速度很快,他隻瞧見白澄澄的月光照亮了她飄揚的發尾。
他莫名地捏了捏手指,眉眼低垂,暗暗祈禱對方一定要成功。
也說不準是因為不想死,還是希望對方真的能成功。
有人壯著膽子問:“一、一定要等她成功了才能開始嗎?我們這邊五個人,其實可以分批行動,21那位同學單槍匹馬,一定很需要人吧?”
符元白小聲地說:“還有一位同學。”
幾人皆是沒聽見的模樣。
於湯翻了個白眼,一位同學跟沒有也差不多了。
要是宿遠西在這,大概會開心兩秒,然後毫不留情地驅趕掉這群菜鳥。
心是不錯,但這實力跟不上啊,你過來隻是幫倒忙,到時候還得宿遠西抓住精神體回來。
這一點,a000自然也想到了。
除此之外,它還想到了宿遠西懟自己的畫麵。
“恐怕你們無法幫上忙。”
短短一句話,立刻將五人打擊得垂頭喪氣。
於湯很快振奮了起來,“既然如此,我們趕緊去主城區吧。”
她轉頭看向隊友,嚴肅地說:“做我們力所能及的事情。”
另外幾人想想也是,紛紛點頭。
“安裝的位置,張一一會告訴你們。”
張一一麵對瞬間投來的目光有些不適應,她僵硬地點了點頭,心想難怪選中了自己。
她握緊拳頭。冷硬地點頭。
“嗯。”
……
在幽森靜謐的地下室之中,無數條藍色管道之中流淌著閃爍著熒光的液體,閃爍的燈光中,無聲地照亮了在場的兩人。
很難說這一幕給直播間的觀眾多大的衝擊。
先不管那泡在水缸裡的奇怪大腦,宿遠西的舉動已經讓眾人目瞪口呆,隻想跪下來膜拜了。
不是…你,我…你,宿遠西也太猛了吧。
大家都知道宿遠西很厲害,本就是軍校新生的頂峰,就算她一步跳級道大三大四,直接去軍團裡也不奇怪。
但先前所有的操作——
無論是變異體,還是汙染體,亦或者時能複活的不明生物等等,這些都尚且算在“正常”的範疇內,是大家能在教科書上或者是網絡上見到的生物,換句話說,就起碼是現實存在的玩意。
但現在展示在直播間裡的東西,已經稱得上幻想類生物了吧?
類比於童話故事裡的噴火龍和仙鶴出現在了眼前,惡魔撒旦和黑白無常突然出現,這就是一個不現實的東西!
眼前的,還是恐怖故事裡的那種。
聯盟人從小就聽過這樣的故事,什麼不好好聽話就要抓去改造,一輩子都被困在營養液裡,永遠也見不到家裡人什麼的。
隨著年歲增加,大家也都知道這隻是騙小孩的。
現在….這個恐怖故事成真了。
而且因為先前的鋪墊,這一幕就更具衝擊力了。
再看看宿遠西,她不怕就算了,她還瞬間回過了神,反手殺了河寅!
紅點濺在牆壁上,冷光閃過蒼白的麵孔,當畫麵中的女孩眼睫挑起時,所有人都不由得一顫,頭皮發麻。
她沒有任何笑意,金色的眼瞳堪稱冷漠,與她剛剛利落乾淨的劍法如出一轍。
嘶——
回過神時,才發現雞皮疙瘩不知不覺中已經爬遍全身,稍稍一抖,喉嚨又開始不自覺地吞咽。
滴答,滴答。
血液緩緩從劍身流下,不過幾秒,河寅的身影已經順著牆壁緩緩滑落,徑直倒在了地麵上,瞳孔逐漸渙散開來。
而那纖長矯健的身影依舊靜靜地站在原地,凝視著河寅的屍首。
傷口沒有愈合,也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是一具真正的死屍。
河寅的意識應該回到了她本該呆著的位置。
尖銳的瘋狂聲音如浪潮板瘋狂湧入腦海之中,就連捂住耳朵也沒辦法躲避,宿遠西不動聲色地捏緊劍柄,如若不是輕微顫抖的眼睫泄漏了一絲痕跡,仿佛那聲音對她根本產生不了任何影響。
好吵。
尖銳的疼痛宛若電鑽一直咚咚咚地深鑽而入,無數大腦神經都被疼痛挑動,似乎要爆炸了。
宿遠西確認了河寅不會複活後,便轉過了身,抬頭看著泡在營養液裡的大腦。
她聽得見那些聲音。
“腦控室”。
顧名思義,這裡就是奧卡斯塔列車點的樞紐中心吧?
那隻散發著恐怖氣息的猩紅眼球沒有瞳孔,眼瞼也是扭曲抖動的紅色神經纖維,它似乎察覺不到任何異樣,隻是緩緩地閉上,再次睜開,十分緩慢。
五秒鐘。
整個過程花費五秒鐘的時間,但宿遠西不清楚它閉上是否代表著視覺的短暫盲區,畢竟全身上下都長著眼睛的,和不需要眼睛都能從其他感官獲取信息的生物也不是沒有遇到過。
拋去難以忍受的精神攻擊,單單看這顆大腦,宿遠西認為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說到底,人的腦子不就這樣嗎?
隻是放大了數倍,再加上了一隻猩紅的眼睛而已。
隻要她不害怕,對方做什麼事情都不會引起她的恐懼,而恐懼,才是示弱的第一步。
但很顯然,隻有宿遠西這麼想,直播間裡已經炸開了花。
【這什麼鬼東西啊?!!看著好惡心,我快吐了。】
【這是哪個天才設置出來的?我真是服了】
【救命,我感覺自己也被精神汙染了!!】
【sossossossos不是,這應該是新生聯賽吧??會不會難度太高了點啊!】
除卻大腦惡心外表的衝擊,最讓觀眾們意外的還是飆升的數值。
汙染指數,92。
誰也沒想到,在遍地的孢子汙染中存活下來的唯一淨土之下,竟然藏著前所未有的高汙染生物。
那些口口聲聲說著“能源石”“永生”的話已經徹底成了笑話。
“0”號實驗室中,儲存倉內都躺著由能源石與柔軟肢體結合的身軀,乍一看,還以為都是克隆的機器人。
但宿遠西總是想不明白為什麼要特地將某個部位完全敞開,以那種技術,就算想要做成天衣無縫的機器人也是小菜一碟,總不至於是為了警示眾人自己是什麼存在吧?
當她看到了泡在營養液的水缸裡,她終於明白了河寅腹腔內蠕動的紅色內臟是什麼了。
原來那也不是內臟,而是這隻龐大大腦的一部分而已。
真是稀奇,原來他們的大腦完全不在腦殼之中!而是被移植到了肢體其他部分!
不不不,也不能這麼說。
畢竟他們的腦殼裡也有大腦,隻是有一小部分來源於缸中之腦的腦子會縫補在身體某一個部分上。
至於為何不在腦殼之中,宿遠西猜測是有強烈的排異狀態,而且沒有位置騰給它了。
在這一刻,大多數的謎題已經被解開來了。
她總是在想,為何驅逐儀器的作用如此之大。
如果真的那麼強,為什麼隻存活下來一個小小的列車點呢?
驅逐儀器是存在的。
但客觀來講,它沒有那麼強大。
它的起效原因就如同蚊香,隻是暫時擾亂了對方的五感,讓對方分辨不出來人類的存在。
但這並不是汙染指數能下降那麼多的原因。
從令人膽顫心驚的82下降到35,這種好東西要是被知道了,彆說是唯一存活的列車點了,就算是一顆完全被汙染孢子侵襲的星球,聯盟也會派人過去,將驅逐儀器原型拿到手。
她想啊想,也想不出一個原因。
看來真的是燈下黑。
她的確沒想到這下麵會藏著這麼一個大寶貝。
科技與變異的結合體,總是叫人恐懼而著迷。
泡在營養液裡的大腦散發著令人驚駭的氣息,熒藍色的營養液將猩紅的眼球映襯得更為猙獰,那隻眼睛似乎看不見任何東西,隻是睜著,卻什麼反應都沒有。
有些問題的確迎刃而解了,但還有些問題需要思考。
例如說,必須要在幼年期進行標記禮的原因,這座列車點存活的真正原因,缸中之腦的來龍去脈。
一個謎題解開了,又有一個謎題誕生。
宿遠西不敢輕舉妄動,她無法確定在這裡散發精神力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但她必須要找到一個破局的辦法。
她的視線飛快巡過腦控室的裝置,飛速上前,不過走了兩三步,她就發現了冉三春的異狀。
女孩麵色煞白,瞳孔震動,額頭上不斷滲出汗液,密密麻麻的汗珠已經打濕了鬢角和衣衫,幾乎可以擰出水了。
冉三春在竭力抵抗那些噪音、幻覺和無止境的疼痛。
雞皮疙瘩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爬遍了全身。
她聽到了無窮無儘的聲音,似遠山深海而來,鋪天蓋地,四麵八方,那些嘈雜的聲音冗雜繁瑣,一股腦地鑽進她大腦裡,刺激得每根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又來了…”“我想回家…”“有沒有人——”
那些自言自語的聲音越堆越多。
就像是一萬個喇叭播放著不動的聲音,噪音攻擊足以讓人頭疼得無法忍受。
冉三春一直憋著氣,她捂住耳朵,牙關咬得死死的。
臉上的青筋因為用力而暴起。
不行,不要去聽!
不要聽那些奇怪的聲音!不要去看水缸裡的大腦!!
虛無感從手指尖開始。
腐爛的皮肉一層一層地脫落下來,融化堆積成肉泥,她的靈魂被無數雙手拖拽,仿佛每一寸肌膚都被鐵鉤勾起,尖銳冰冷的刺痛蔓延全身。
不知不覺中,猩紅的豎瞳被蓋上星屑點綴的霧紗,蠕動的大腦也變成流動的星河,恍若至高無上的宇宙。
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空無感和無價值感。
一幕幕記憶閃過,那些讓她曾經痛苦無比又茫然的回憶像電影一樣回放。
——“你以為自己是冉家的就能為所欲為了嗎?嗬嗬,隻有你是個蠢的,等你哥哥姐姐爭奪了家產,你就什麼也沒有了!”
——“是個alpha,可是精神力還沒突破600...練得再辛苦又怎麼樣,還是比不過其他人,真是廢了。”
——“廢物。”“好蠢。”“可以動動你的腦子嗎?”
無數張麵孔或笑或哭地從眼前閃過,無數道聲音不斷地響徹在耳邊,與此同時,那些高高在上的聲音從未停止。
“原來是這樣,也不過如此嘛。”
“還以為會有什麼有趣的回憶呢,真無聊。”
冉三春手指一抖。
她聽見自己在吼:我的人生才不是什麼供你們取樂的故事!滾啊!
冉三春捂住腦袋,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她究竟要怎麼辦,才能逃離這裡?
不行,不可以。
她不要再逃避了!她早就不是之前的自己了!
自心臟處傳來的鈍痛感讓她有些難以呼吸,她咬住牙,在內心不斷地告示自己不能掉以輕心。
激將法而已,她早就不是那個任人擺布、眼巴巴祈求愛的小女孩了。
她已經長大了。
冉三春忽地攥緊了拳頭,眼睛通紅地抬起頭,聲音嘶啞。
“彆小看我了。”
話音剛落,她整個人就立在原地,神色越來越冷漠。
宿遠西臉色一凜,她看到冉三春在散發精神力,本能在她真正意識到前已經展開了精神力防禦網,幽藍色的精神力在昏暗的室內尤為惹眼,甚至帶著點奇異的美感。
但是,冉三春的狀態根本沒有好轉,反而變本加厲。
宿遠西親眼看到她的精神力被饞食,精神力防禦網像是被螞蟻啃噬一樣,一點一點的小缺口逐漸擴大,好似她好不容易展開的防禦網隻是一個千瘡百孔的邀請函。
被蠶□□神力的感覺如何,宿遠西並不了解,但想必跟被吞噬相差無幾。
這樣下去,冉三春肯定會精神暴動。
“冉三春,你——”
宿遠西剛伸出手,頓住了。
冉三春直接轉身抓住了她,指甲深深嵌入肌膚,臉上的肌肉不時抽動,眼眸微微一抬,倒映出宿遠西錯愕的麵孔。
她的瞳孔已經完全失去了焦距,喃喃著什麼。
“不...不行。”
不對勁。
冉三春瞳孔短暫地聚焦了一瞬,她從沉淪之中忽地清醒了過來。
汗液順著額頭緩緩流落,她牙齒打顫,斷斷續續地說:“快、快逃....”
“西西...快離開這裡。”
話音剛落,宿遠西就看到幽藍色的精神力浮現出來,它幽幽地飄散著,熒光逐漸飄近宿遠西,將她整個人包圍住。
冉三春把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都用在了宿遠西身上,建造出了幾乎無法破除的精神力牆,除非出現s級以上的精神力攻擊,否則很難破開。
然而,這一點也沒有減少那些吵嚷瘋狂的聲音。
宿遠西依舊能聽見那些尖銳的笑聲,自憐自艾的歎息,高高在上的指點聲。
她試圖喚醒冉三春,但對方依舊是恍惚的模樣,她嘗試著用精神力去接觸對方,但完全無法接觸到她。
金眸霎時暗沉。
有什麼東西阻攔她接觸對方的精神海。
無論是接連不斷的聲音還是這奇怪的現象,肯定是跟缸中之腦有關。
宿遠西抬起眼,越過冉三春看向大腦,那猩紅的眼睛直視她們,宛若深淵的凝視,過高的汙染指數甚至呈現出因子具現化,漂浮的紅點與營養液藍光交織,漂亮而夢幻。
如果她用全部精神力去攻擊對方,會如何?
盯了兩三秒,當宿遠西調用自己的精神力時,她忽然看見那隻眼睛動了。
眼球忽地上下左右翻動,每當它掃過自己時,宿遠西就會發現精神力的調用更難了。
一開始就放大招顯然不可取。
宿遠西嘗試著精神力攻擊大腦,但那種感覺又來了,精神力一碰到玻璃就溶解了,像是冰化成了水,滲不進,也並非消失。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就看著幽藍色的精神力如水一般緩緩從玻璃流下,過了好幾秒,才逐漸凝聚成原來的熒光點。
50、150、300、500...
無論宿遠西調用多少的精神力,都是一樣的結局。
一道年邁的女聲忽然在她腦海裡響起。
“沒用的,你們也僅僅隻是一部分獻祭的羊羔而已,還不如等待死亡的到來,與我們一同在黑暗中沉寂,在絕對的安靜中逐步邁入癲狂之中。”
這道聲音一出現,其他聲音都消失不見了。
那聲音幽幽歎息。
“我原以為終於輪到我了...可惜了,既然沒有辦法占有你的身軀,那不如跟我們作伴吧。”
說罷,無數雙手似從大腦溝壑中破出!
瘦骨嶙峋的蒼白手臂曲折成人類不可能達成的角度,指甲都透出腐朽的黑色,肘關節彎曲,不斷地抖動著,它們穿出玻璃,飛快襲來。
嘶啞的聲音一遍遍地重複,衝擊著耳膜。
“快來陪我——!我好寂寞!”
“跟我一起吧,你本該與我們一同…”
“多漂亮啊,真想跟你永永遠遠地呆在一起——”
那一雙雙手從天而降,宛若牢籠要將宿遠西蓋住。
觀眾完全克製不住自己,紛紛開始尖叫。
而第一軍校的新生們就更為誇張了,有些人忍不住站起來,大喊:“不要啊!!”
沒有人指責他們入戲過深或是打擾到了彆人。因為就連他們自己,都已經全神貫注,為宿遠西擔憂。
當手即將觸碰到女孩時,有人不忍心地閉上了眼睛,有些人卻瞪大了雙目。
........
預想中的動靜並未發生。
一切都安靜得可怕。
不知為何,吊燈搖搖晃晃,似有風吹過。
那些聲音再次響起,隻是這一次,它們帶著驚恐與疑惑。
“這不可能!她怎麼會免疫主腦的催眠!?”
“她、她為什麼不說話....她真的是人類嗎?”
“祖母!這是怎麼一回事!?”
主腦,祖母?
宿遠西暗暗記住這兩個稱號。
這種從未發生過的事故顯然打的得它們措手不及。
祖母鎮定地說:“河寅,你說。”
河寅?
她果然“回去”了。
熟悉的聲音再次回響,隻是相比較先前的平靜自信,現在變得略微陰鬱。
“...我並不清楚。”
一道聲音嘲諷:“哈,你都被殺了三四次了,還不清楚?”
河寅不以為意,隻是繼續說道:“她很棘手,我認為先朝她同伴下手再轉而對付她更可行。”
她們並不清楚自己的私聊密室已經被聽得一清二楚了,在宿遠西看來,就跟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密謀沒兩樣。
那聲音不屑:“她能怎麼辦?精神力不起作用,也沒辦法觸碰主腦,隻能困死在這裡。”
宿遠西旁聽了半會兒,也確認了一點。
它們也拿她沒有辦法。
...看來,隻有一種辦法了。
如果從外部擊破不了,那就隻能選擇內部了。
想罷,她感覺到嵌在手臂上的力度逐漸減少,指尖滑落而下,近在咫尺的眼睫微微顫抖,忽然被推開——
後背猛地抵住冰涼的牆壁,宿遠西眯起了眼睛,下一秒,她的視線全然被遮住。
她能清清楚楚地察覺到冉三春在渾身顫抖,連手掌都在顫動。
“不、不要去看它。”
冉三春蒙住了宿遠西的眼睛,眩暈感越來越強烈,在意識掙紮中,她在拚命地想電梯到底在哪,如果、如果河寅來過這裡,那一定會有回去的方法!
她呼吸急促,掙紮著說:“電梯,你...你趕快拿著秘鑰——”
兩道聲音悄然出現在她腦海之中。
“三春。”
冉三春忽然僵住。
她就像是卡頓的機器人,一頓、一頓地轉過頭,目及那兩個身影時,腦海中一直緊繃的弦猛然斷裂。
宿遠西剛想抓住冉三春的手,對方便忽地鬆開。
隻見女孩雙目緊閉,身子往後倒下。
宿遠西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對方,在觸碰到赤|裸肌膚的刹那,一種奇怪的感覺順著連接的肌膚湧上,像是螞蟻一樣啃噬著自己的骨肉,一路到了大腦。
飄飄然的夢幻感充盈整個大腦,身體也變得輕飄飄的,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閉上眼睛陷入沉睡。
宿遠西眼睫微微顫動,眼瞳倒映著自己伸出的手指,就像被什麼吞沒了一樣,與冉三春相觸的肌膚一厘米處全然消失,可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宿遠西不緊不慢地收回了手,再次嘗試著觸碰冉三春,依舊是同樣的結果。
她嘗試著用精神力,依舊是同樣的結果。
“......”
宿遠西開始走動,一切都很正常,隻除了無法觸碰到冉三春。
她們似乎被分割為兩個空間。
走了五圈後,宿遠西停下了腳步,靜靜地抬起頭。
“A000。”
無人回應。
她若有所思,抬起眼,看向先前刻意回避的缸中之腦。
是它搞的鬼嗎?
按照比賽正常的規則,就算幕後再想要對她出手,也不可能這麼光明正大。
宿遠西麵色沒有起一絲波瀾,語氣依舊很冷淡鎮定。
“是你嗎?”
那隻猩紅的眼睛靜靜地凝視她。
宿遠西眯起眼睛,嘗試著散發出自己的精神力,但有意思的地方來了,她的精神力的確是能正常使用,但在“觸碰”冉三春的時候,明顯察覺到了微妙的割裂感,像是被撕開兩半的紙張,裂痕永遠存在,即使粘貼回去也不代表恢複。
這是它的能力嗎?
宿遠西捏了捏鼻子,冷淡的麵孔忽地露出了一抹笑。
她往回走,將密鑰芯片貼近牆壁。
電梯如願出現。
宿遠西踏進,藍色點陣出現,她摁動負八層的按鍵。
電梯緩緩上升,光影在眼底閃現。
這是很漫長的時間。
電梯到了。
宿遠西看著眼前的景象,笑了。
璃缸裡的大腦被藍色營養液包裹,微弱的光芒從其表麵散發出來,猩紅的眼球與蠕動的神經結構營造出一種恐怖墮落的氛圍。
果然也離不開這裡。
既然以她的能力暫時破解不了,那就隻能借助外力了。
A000...一直沒有出現。
金眸閃過一絲暗光,她的手滑落至冉三春的一側,輕鬆地抽出了手|槍,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漆黑的手|槍板機上,徑直對準了玻璃缸。
年邁的女聲歎息道:“我說過,沒用的。”
聞言,宿遠西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不,她不需要有用,她隻需要出聲,把所有條件擺在明麵上,逼得A000不得不出現。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故事的確不錯,但她不想要成為裡麵的任何一員。
指尖輕撫著板機,宛若對情人的親昵,眼裡的光影隨著眼睫顫動而變化,她微微抬起頭,陰影與光線的切割麵將整張臉完美地分成兩半,精致的麵孔在此刻失真。
她再次高聲道:“子彈隻剩下一枚了,用來對付誰,你要想清楚,我們死是死了,但你也永遠逃離不了這裡。”
清淡平穩的女聲沒有多餘的情感,似乎隻是闡述一件事實。
她在跟誰講話?
腦控室可不是“0”號實驗室,它的保衛措施可是天衣無縫,就連擁有最高權限的河寅都必須要經過數道密碼才能破解主腦的信息,A000連河寅的權限都無法突破,更不可能在這裡還有辦法。
“我的耐心不夠,三秒倒計時。”
劈裡啪啦...
“砰。”
燈泡猛地炸開,火花閃爍。
宿遠西低下頭,手肘微微抬起,視線與槍口平行,看向了忽然滅掉的燈泡。
靜謐幽暗的室內忽然出現一道聲音。
“能源過載,很抱歉,出現得有些遲。”
A000出現了。
與此同時,是尖叫到幾乎無聲的數道聲音。
“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A000你個叛徒!主腦快殺死它!!”
“我就知道,A000和河寅就沒什麼事能辦成的。”
聽起來真夠酸的。
宿遠西目不斜視,隻靜靜地盯著還在晃動的燈泡,默數了五秒後,開口。
“你知道自己遲到了就好,我需要你的幫助,不要再搞幺蛾子了,這對你我都好。”
“我已經明白你的訴求,相信我,這也正是我的目的。”
聲音忽然消失了。
“這是我能為您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A000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機械古板,如同正直得沒有一絲偏頗的審判長,在這幽暗的室內,顯得有些詭異。
燈泡搖搖晃晃,連同燈光也在來回閃爍。
營養液的流動聲
“我無法為你破開更多的空隙,接下來,你需要跟它進行交流,找到它的弱點。”
宿遠西笑了。
她站起來,緩緩靠近缸中之腦,心中既不好奇,也不與那些聲音一樣充滿了敬畏。
宿遠西走向水缸,抬起手。
在那麼近的距離下,她甚至能看見血管中流動的血液,大腦的每一個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