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堵失敗,氣悶的我拍了拍他,示意他放我下來。
“等一等,高處風大,”他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沒有移開,“可以站穩嗎?”
我仔細地感受了一下風力,點了點頭:“可以。”
“那我鬆手了?”征詢著我的意見,千手柱間的手慢慢移開。“來,看這裡。”
因為早有準備,我沒有被風吹得一個趔趄,隻是晃了幾下就穩住了重心。
沒有急著發問,我學著千手柱間的樣子調整麵向,看向了懸崖之下。
“這是——”我微微睜大了眼睛,往前移動了一些。
夜色沉沉,但有月盤照明,輝亮的銀月高高地掛在天上,使得適應了黑暗的眼睛所見並不是一片的漆黑。
那是一大片環繞的森林,能看見月色下呈現一條銀練的南賀川從中穿過,有星星點點的燈火分布在兩側,那是人類的居住地。
“很意外吧,這個地方能俯瞰整個森林。這裡是千手,”千手柱間指著燈火最聚集的一個方向,接著又指向另一側,“宇智波在這裡。”
“……就像星星一樣。”
“很好看吧,”他笑了,“第一次爬上這裡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那時候是白天,會更好看。”
我眨了眨眼,也安靜地坐了下來。
“當時……應該是夏天,也是休戰期,風的溫度剛剛好,吹過來的時候,沒有血腥氣,也沒有火硝嗆人的刺鼻味,隻有草木清新的味道,還有漫天飛舞的葉子。”
他盤著腿坐下,姿態放鬆而隨意:“我和斑兩個人比賽誰先跑到頂上,發現了這裡……啊對了,給你看個我當時發明的招數。”
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什麼?”
“就這個——”千手柱間興致勃勃地開始結印,兩隻手的速度舞出殘影,他的聲音帶著炫耀:“超火遁幻術斬大手裡劍二段落之術!”
“……”
“啊,這個表情,”他感慨,“居然真的一模一樣耶。”
我:“……千手柱間。”
“哎哎哎好好好,說正事說正事。”他哈哈笑著坐了回去,然後身體猛地一歪,往這邊探頭:“怎麼樣,心情有沒有好點?”
我把手裡捏著的火球往他臉上懟:“托你的福。”
“哎?”做好準備被燎一頭毛的千手柱間眨了眨眼,下意識伸手接住了貼著臉掉下來的火球,“溫度剛剛好?”
“新招式,”我矜持地抬了抬下巴,“剛想出來的,我叫它赤火炮3.1.0.8.改。”
千手柱間摸了摸鼻子,明智地沒有追問這個編號的來曆,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不皮了,“咳,總之,當時的我看到這個地方,做了個決定——”
夜,在同樣的一個地方,已經比當年的少年長大了不少的青年目露回憶,微微側耳,似乎也在傾聽多年以前,山崖之上回蕩著的意氣風發的宣告:
【——決定了,就在這裡建立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村子吧!】
青年手指著地上流淌的銀河,以及銀河周圍散落的星星們,說:
“我想要在這裡建立一個村子……在這個村子的孩子不必相互廝殺。”
少年現在懸崖邊緣,擁抱火之國的風和葉,大聲而堅定:
【——再建個學校訓練他們,讓他們長大變強,大家都能根據個人能力和實力選擇任務。】
“會有係統的教導他們活下來,保護自己,他們將有根據自身能力選擇任務的權利和能力,還得有個合理區分任務等級的領袖。”
【一個不用讓孩子們去前線搏命的村子!】
“一個不用讓孩子們去前線搏命的村子。”
過去與未來的聲音漸漸重合在一起,經曆了戰爭,經曆了被質疑,被否認,共同理想者的離開,卻依舊保有當初的一份初心的少年眉目逐漸成熟,眼中的光卻依舊明亮。
“這個不是理想,是決定,所以你搞錯了一點,被否認被嘲笑被質疑的,隻是這個簡單樸實的決心而已。”
千手柱間笑了笑,“至於夢想,既然你問了……”
那雙彎起如月牙的眼中倒映著地上的繁星,冬日的風將他的聲音吹上高空。
“我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忍者能不分國界地互相幫助,齊心協力團結成一個整體——這就是我心中的,未來的夢想。”
“未來的夢想,嗎?”我輕聲重複,一眨不眨地看著被星光與銀河環繞包圍的人。“所以……”
“看來沒有被嚇到啊,”千手柱間語氣有些遺憾,表情卻很放鬆,他接上了我被打斷的話,“所以,你當初問我,那個改變了一切,創造了未來的人是不是我,當時因為不確定,我回避了這個問題,但我現在可以回答你——或許不是我,但可以是我。”
沒有想到能收到這個遲來了許久的回應,我一時間找不到回應的話,隻好先點頭:“……嗯。”
“彆光是點頭啊,桃桃,”說了一堆了不得話的千手柱間失笑,“你呢,想說什麼?總不會連一嚇之仇都忍了,就為了吹冷風聽我說這一堆的吧?”
“請這位先生有一點被記仇人的自覺,不要總是撩撥我的脾氣,”我沒忍住頂了一嘴,嘀咕:“……本來都不想說了的。”
“嗯嗯?”千手柱間期待地看著我,“是要誇誇我嗎,可以哦,請儘情地——”
“前段時間,我見過宇智波泉奈。”我挑了一個讓他秒閉嘴的開頭,滿意地看著他識相地閉嘴。
“他應當是有意識地拖著自己的傷勢,我見到他時,他應該還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也就是靈魂體。”
我飛快地看了千手柱間一眼。
“是因為你提出的交換條件——宇智波泉奈痊愈後給雙方一個談話機會的關係吧?”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有在聽。“然後呢。”
“然後我就把他罵了一頓。”我粗暴地省略了經過。
“罵贏了嗎?”
“這次贏啦!”
“哇,桃桃真棒!”
“……你不要這麼浮誇地哄我,”我瞪了他一眼,“但是我吵贏了這人就開始無理取鬨,說不給個說法他就不活。”
“哇,好不要臉。”
“對吧!我就說——”我一頓,默默抬頭看向千手柱間。
“?”疑惑歪頭。
“……你閉嘴,”我深吸一口氣,“不許打岔。”
千手柱間特彆不情願地閉嘴了。
“好,我剛剛說到哪兒了……哦,他無理取鬨,”我繼續,“他說,你的想法都是空談,千手與宇智波的結盟必不可能實行,除非奇跡出現。”
這次沒有千手柱間打岔搗亂,我總算可以一口氣說完了。
“你猜我……”對上千手柱間參與欲極強的眼神,我頓時改口,“好的,你不用猜了,我自己說。”
“一個不信奇跡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有奇跡眷顧呢,”我笑了笑,解下來掛在背後的刀,正放在膝蓋上,“所以我直問了他一個問題——你會愛上自己的刀嗎?”
我聽到千手柱間平穩的呼吸驟然一窒,就知道這個問題的分量了。
所以我很認真地看著他,解釋道:“我今天出現的方式你也看到了,我覺得,你一定已經猜出來了吧?關於我的混血……混的是哪一類的血。”
“我問他,你會相信刀與人相愛嗎?相信截然不同的兩者會誕生出後代,她會健康而平安地長大,並且比一個純正的人更像人——我問他,這些,是否可以作為一個奇跡?”
千手柱間問:“他相信嗎?”
“我沒有聽回答,”我攤了攤手,“因為我說完就強行把他塞回身體裡去了。”
千手柱間啞然。
“哈哈,”我開心地笑了,為順利堵到他開心,“想不到吧?憑什麼他想看奇跡奇跡就得出現啊,這種東西,不應該是自己努力去創造的嗎?”
充分做到了一個合格的聆聽者該做的,該聽的聽,不該問的不問,千手柱間緩緩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你說得對,奇跡本就應該自己去……”
“不對哦,”已經差不多半坦白了自己的來曆,我卻沒有預想中的緊張,反而放鬆了不少,甚至還能伸出手去戳了戳千手柱間:“回神啦,我還沒說完哦。”
“還有要說的?”千手柱間是真的疑惑了,“我以為,你已經——”
“那是說給彆人聽的,”不如說,前麵的那麼多其實都隻是鋪墊,接下來的話才是我真正想要告訴他的。
但是……稍微、有一點……
“雖然這麼說,有一點自誇的意思啦,但是,我是說但是,這應該也是事實吧,所以可信度還是很高的,唔,我是說,嗯……”我咬了咬嘴唇,發現還是燙嘴,不由得有些挫敗。
而千手柱間還在認真而好奇地等著我的回答:“所以?”
“所以,”我掐住了指尖,委婉地,換了個方式提醒他,“說了這麼多,你應該知道我是比較特殊的混血了,對不對?”
千手柱間可配合地點頭,看了一眼放在我膝蓋上被我的手按著的刀:“嗯,我知道。”
我繼續循循善誘:“那你應該也能猜到,我和宇智波泉奈說的這個例子,指向的是誰了,對不對?”
千手柱間繼續配合:“當然,我知道……”
他的聲音說到一半消失了。
是的,他意識到我想說什麼了。
不然不會動作幅度那麼大地看過來,那雙眼睛有驚愕和不可置信,有動搖,還有彆的什麼……
是什麼呢?
原本這樣就夠了,話題到此為止剛剛好,但是,或許是月亮和星星真的太溫柔了,所以哪怕寒風凜冽,我卻覺得,應該把話說出來才是。
於是我就真的說出來了:“對哦,就是你想的那樣——你是不一樣的,'奇跡'已經出現了三年……啊,很快過完年就要第四年了吧?”
這一次,我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順暢,甚至還帶著笑,輕鬆而自然,仿佛在陳述一個理所當然的事實:
“如果你對未來有所動搖,我就是未來的證明,如果你心中對奇跡有微弱的希冀,那我……我就是奇跡本身。”
前麵我有感慨過,在這個能將整個森林一覽無餘的高處,千手柱間的背後是上下星火星河,美麗極了,但我還沒有意識到的是……
此刻的我同樣坐在他的身邊,共享這一片天地星河。
在我的眼中,千手柱間被天上的星星銀河與地上如星星銀河的燈火河川環繞,可在千手柱間的眼中,我不也是同樣?
我沒有意識到。
我隻是看進了那雙星漢燦爛的眼眸裡,告訴他:無需懷疑。
因為——
“奇跡一直常伴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