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何以為歌(八) 夏且歌番外。(2 / 2)

牧川的表情變得無比可怕,他瘋了似的吻她,擁抱她,得不到她的回應,就在她耳邊一遍遍地重複:“我愛你,澤蘭,我愛你……這是愛,你告訴過我,這是愛!”

夏且歌無動於衷,漠然道:“那就是我錯了。”

與此同時,她催動體內的狐妖,放任它吞噬自己的靈力和血肉。

牧川驟然意識到她的舉動,強行注入魔氣中止她的動作,咬著牙質問:“你寧願死,也不想和我在一起?”

夏且歌冷冷地看著他。

他於是掐住了她的脖子,陰狠地說:“你死不了的!”

夏且歌咳出一口鮮血。

牧川的身形比張南星更高大,投下的陰影將她完全覆蓋,仿佛掙脫不開的牢籠。

“你恨我……”

他拿蒼白的手掌蓋住臉,從指間溢出的,卻是森冷的笑聲。

“恨我也好。”他放下手,笑容擴大,直勾勾地盯著她,“隻要我愛你就夠了。”

“你活著,我們是夫妻;你死了,我也能把你煉成傀儡!這輩子,我們注定要糾纏不休。”

夏且歌微微一顫,閉上雙眼。

她的嗓子像火燒一般,說出口的話猶如裂帛:“張南星,你要是真的懂什麼叫感情,就讓我去死吧。”

牧川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我偏不!”

他紅著雙眼,瘋魔一樣喃喃低語:“你不能死,我們拜過堂,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就算變成鬼我也要把你留在身邊!”

“……”

夏且歌麻木地被他抱在懷裡,她的淚流乾了,嗓子啞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從那以後,她開始陷入漫長的昏迷和噩夢。

她分不清秘境和現實,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隻是短短幾天。

直到很久之後,她聽到一個聲音。

“且歌!”

有人在為她注入靈力,幫她從混沌中脫離。

她的頭腦仿佛一方汙濁的墨,在經久的黑暗後被注入了一點清水,教她回憶起一些不堪的往事。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依稀看見紅色的影子正在搖晃,一道熟悉的女聲忽遠忽近地傳來,喊的是:“且歌,且歌!”

且歌……

她是夏澤蘭,夏且歌。

這個一心想救她的姑娘叫薑翎。

在久違的清明中,她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讓薑翎知道真相,若不然,她一定會為此愧疚。

那些殺孽,那些痛苦,就讓她一個人承擔吧。

於是她費力地扯開唇角,輕聲開口:“彥竹,是你嗎?”

*

*

《九州日記》

四月初三,天晴。

南星把我帶到山上郊遊。

他離開了一會,按理說我從不會和他走散,但這次我清醒時,發現自己不知為何溜出去好遠,來到一戶民居前。

有個小孩正在田裡撲蝴蝶,身上胖乎乎,圓溜溜的眼睛像葡萄,我看了歡喜,就走過去跟他交談。不知怎的,他看上去有些害怕,我拿出糖給他,蠕動著嘴唇發出聲音,想叫他彆怕我。

小孩咯咯地笑起來,一把抱住我,他身上是那麼熱,像水一樣纏在我身上。田埂儘頭跑過來一男一女,應該是小孩的父母。他們大聲叫喊著,奮力向我奔來,我想那也許是在跟我打招呼,我們就像久彆重逢的老友,挨著個地擁抱。

他們的身體一樣的熱,我有點難受,於是小幅度地推開他們。可他們好像是生氣了,不肯理我,我拽住他們的胳膊想請求原諒,卻隻來得及抓住一個撥浪鼓,就再也沒能看見他們的身影。

我的朋友沒有了,難受得幾乎要哭出來。好在這時候南星趕來了,他不敢抱我,我不知道是為什麼,但因為看到他哭,所以就沒有問出來。

我說,南星,你為什麼要哭?

南星小心翼翼地攥住我的手,他說且歌我們回家吧,我說好。他又說且歌我愛你,我笑了起來,說,當然,我也愛你。

手裡的撥浪鼓搖不出聲音,逐漸變得冰冷,有那麼一瞬間,我還在上麵看見了刺目的鮮紅。那一刻它不像撥浪鼓,反倒像是死人的胳膊。

我丟下撥浪鼓,閉上眼睛,不再去想。

我要和南星一起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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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八,整天待在屋裡,看不到天氣。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開始經常在晚上做噩夢。

在夢裡我會殺人,像個鬼魂一樣到處覓食。

但我知道這是假的。

南星說,夢裡的東西,忘了就好。

我想他說得對,所以每次都努力忘乾淨。

畢竟,我可是個懸壺濟世的醫師啊,我怎麼可能會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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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廿七,天晴。

我忘的東西越來越多。

有時看到鏡子裡自己的臉,都感到那麼陌生。

所以南星把我帶到了望天,他說,在這裡有利於我治病。

他把我照顧得很好,幫我梳頭,給我買新衣裳,甚至為我學會了做飯。

他常常喂我吃藥,味道很甜,像糖一樣。

可惜藥效並不好,我開始頻繁地嘔吐和失眠,有時莫名驚醒,發現自己淚流滿麵。

我要努力好起來,不能讓南星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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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狂風大作。

我發現,自己似乎正在研究一個藥方,已經完成了一半,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但我是個醫師,所以這也正常,於是我放任不管,每次醒來看到這藥方,都悄悄收好藏進袋子裡。

我跟南星說,我想紫霜閣了,我想回去看看師父、師姐和爹爹。

南星說,要我再等等,來年春天病好了,我們就可以一起回去。

我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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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三,陰雲密布。

我又在半夜驚醒了。

南星不在家,他經常有事要做。

可我好無聊,我哪也去不了,隻能一個人靠在窗邊唱歌。

那個藥方似乎已經完成,可這是送給誰的呢?

我不知道,但我想,一定會有需要它的人。

我唱著唱著,看到遠處飛來一隻火紅的鳥,像鳳凰似的,可真好看。

她湊到我麵前,嘰嘰喳喳地叫著。

我忽然好困。

我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隻是這一次,再也不會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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