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肖嶼視角 關於莫齊軒的真相。(1 / 2)

肖嶼第一次見到莫齊軒時, 他還是個看起來隻比他大一點的少年,勁瘦黑衣,馬尾高束 , 長相俊美淩厲, 漆黑的瞳眸淡漠平靜。

他摧毀了一處蒼焰教的分舵, 威脅他和李忠等人為他效勞。

迫於拳腳施壓和父親的病情,肖嶼同意了。

在那時他不曾想到, 這會成為他此後一生,最慶幸的決定。

肖嶼隻是個五靈根, 在大多數宗門, 都隻能當一輩子外門弟子。

但莫齊軒說:“你的資質有限, 但悟性之高, 足以戰勝讓你大部分人。我會讓你成為整個九州首屈一指的修士。”

肖嶼不以為意,這種畫餅充饑的空話, 他已經在蒼焰教聽過許多遍。

可莫齊軒是唯一沒有欺騙他的。

他治好了他父親的病, 派去專人照料;他給他功法和丹藥, 親自傳授他一身精銳劍法,甚至準許他屢次不合時宜的挑戰。

從這一點上說,莫齊軒又是一個奇怪的人。他放著那麼多忠誠的教眾不管, 偏偏栽培他這樣滿懷敵視和反骨的家夥。

肖嶼曾發誓,絕不真心效忠於他。他告誡自己,不能被這種裹挾著刀刃的糖霜麻痹, 所以長久以來, 他都在奮力掙脫莫齊軒的控製。

而莫齊軒看上去完全不在乎他的忤逆,總能在他意圖背叛時預判他的陷阱,然後逐一擊破。

征服彆人,對他而言是一種樂趣, 從這一點上講,他和莫雲霽並沒有什麼區彆,隻是更加克製和從容。

肖嶼明白,但他依然不可控製地成為了被征服的一方。

莫齊軒強大,冷血,理智,無所不用其極。長久以來,肖嶼都這麼認為。

——直到薑翎的出現,讓他看到了例外。

尊者在薑翎麵前是完全不同的。原來他也有那麼柔和的目光,也會扶著額頭低笑,會梳最時興的發髻,做他最厭惡的甜食。

那一刻,在肖嶼心裡,有一尊高大的神像正在破裂,而廢墟之上,名為莫齊軒的人活了過來。

一敗塗地,心甘情願。原來這句話不僅是他對尊者,也是尊者對薑姑娘。

唯一的區彆隻是,薑姑娘什麼都不用做,尊者就能親手為她獻上一切。他對待薑翎的虔誠,比肖嶼對他猶甚。

肖嶼本該詫異,但看到這兩人的相處,又覺得理應如此。

*

薑姑娘是個很好的人。

對他也很好,會注意到他受了傷,給他送丹藥,指點他的劍法。

但他既然認定了莫齊軒,就注定會此生隻追隨他一人。

然而,莫齊軒並不這麼認為,他決定立薑翎為教主,把無上榮譽儘數加諸她一人。

在得知這一決定時,肖嶼不是沒有震驚。他曾設想過很多種原因,猜測或許是如同讓莫子書擔任家主般,是為了掩人耳目和暫避風頭。

但最後,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僅僅隻是因為莫齊軒願意。

在那一天,他們進行了如下一場對話。

“不必再叫我尊者。天聖教要尊崇的,隻有她一人。”

“是。”

“隻要你在天聖教一天,就要當她的信徒。”

“是,屬下當見教主如見主上。”

莫齊軒卻仍不滿意,說:“待她須在我之上。”

肖嶼深深俯首,發自真心應諾:“是,屬下遵命。”

這一次,莫齊軒終於露出滿意的微笑,罕見地誇讚他:“很好。”

肖嶼維持著姿勢,感到不切實際的恍惚。

他想,七情六欲,到底能造神還是毀神,他需要時間來確認這一點。

*

主上並不隻是他在教主麵前表現出來的那樣。

他的多疑和陰鬱從沒有被時間抹平,隻是以一種更無害的表象悄悄隱藏。

他不動聲色關注教主的一切,不乾預,不反對,卻又無處不在。

他排除所有可能接近教主的危險因素,杜絕任何覬覦她的目光,甚至不準許柏興安去看望她。

他是個瘋狂的教徒,固執地想要把心中的神據為己有。

而教主,她一定是明白的吧。

她隻是默許了這些,縱容他的一切。

除此之外,儘管甘願屈居左護法之位,但莫齊軒對權力的野心依然存在。

他的修為與日俱增,攫取權力的手段也日益嫻熟。

他利用師尋綠複仇莫雲霽,利用寧昊炎控製雲淺,也利用夏且歌接近遊影。

他真心把這些人當成朋友,願意儘可能幫助他們;也是真心在利用這些人,甚至完全不介意他們知曉。

陰謀陽謀他信手拈來,坦蕩又無畏,所以寧昊炎和夏且歌等人明明清楚他的意圖,還是選擇了幫他。

一百年來,他不擇手段發展天聖教,更是在魔族進攻期間,憑借修為和多重身份瘋狂攬權,直至位列九州頂峰。

保護百姓和家園,他要做;但權力,他同樣也要拿到手。

為了達成這一目的,他不懼怕得罪任何人,曾孤身擅闖渡魔窟,也曾把劍抵到譚宵凡的脖子上。

為了能侵吞雍州勢力,他甚至說服祿元洲,暴力鎮壓了數十個門派的反擊,斬殺修士不下千人。

就這樣,鬆散腐朽的群仙盟再度聯合起來,在他陰影般的威壓下高效運轉。

天聖教侵蝕了整片九州,變成了比蒼焰教更加恐怖的龐然大物,信徒遍布四海八方。

太初劍宗一家獨大,占據昆侖殿和監察台的半壁江山,像一柄懸在所有人頭頂的巨劍,壓得仙門百家喘不過氣。

在這之中,薑翎是教主,謝溫韋是首席,莫子書是家主。

但所有人都知道,莫齊軒才是真正的幕後操手,因此九州修士背地裡罵他為“操刀鬼”。

主上從不會在意這些,甚至他情願自己承擔罵名,讓教主繼續一塵不染,為萬人尊崇。

他肆無忌憚,不可一世,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連青雲仙君也不得不讓位於他。

那時,肖嶼以為一切都會順利。

可有一天他忽然說:“我要發動九轉乾坤陣。”

肖嶼曾了解過這個陣法的原理,聽聞燭龍教就曾以此陣擊退魔族,其威力之大,世無其二。

於是在愕然之後,他冷靜地分析:“如果犧牲百萬信徒就來換來和平,或許也可一試……”

“沒有人需要犧牲。”莫齊軒淡淡地說。

肖嶼沉默了:“那要怎麼做?”

“用我的命。”莫齊軒說,“我能找人提供無儘的壽元,再加上我的全部修為和性命,足夠了。”

主上會死。

這個念頭爆炸般在肖嶼的腦海裡掀起驚濤駭浪。

他抬頭緊盯莫齊軒的臉,試圖找到一點玩笑的破綻,可是沒有,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為什麼?

明明隻差最後一點。

明明已經那麼努力。

肖嶼不能理喻,頭一次不顧身份地頂撞了莫齊軒:“主上,您不能這麼做!天聖教不能沒有您,教主也不能沒有您!打開時空間隙隻是有一線可能危害教主的安全,若要發動九轉乾坤陣,您卻是必死無疑啊!”

他開始分析破空之陣的可行性,開始陳述天聖教失去一位領導者的危害,乃至訴說薑翎失去他會有多難過。

他說了那麼多、那麼多,越說越激動,越說越絕望。可到了最後,莫齊軒的神情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隻是望著他,平靜地說:

“肖嶼,我不想死。”

話音落下,他如遭雷劈,再也說不出一句話,雙腳仿佛被黏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看著莫齊軒轉身去為薑翎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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