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2 / 2)

裙下臣 從羨 22662 字 3個月前

那種微妙的感覺無法言說,但被人保護,她還是第一次。

見江凜安靜了,賀從澤將她輕輕推開,紋絲不動,而江凜的位置本就危險,她不敢妄動,生怕最後的落腳點也失去,隻得暫時放棄堅持。

林天航窩在旁邊斷斷續續的睡著,江凜與賀從澤皆是無言,寂靜良久。

賀從澤餘光瞥了眼江凜,見她似是睡著,他便不著痕跡地動了動身子——肩頭瞬時傳來撕心劇痛,溫熱的血爭先湧出傷口,浸濕了衣衫布料。

他暗自咬牙,將悶哼咽下,硬是一聲沒吭。

剛才他滑下坡去撿背包,不小心被碎石劃破了左肩,回來後便一直有意側身隱藏,卻不想此時扯開了傷口。

淺淡的血腥味攀著風繚繞開來,江凜是為醫者,對這味道極為敏感,她身子微頓,馬上便明白過來什麼,卻並未動彈,繼續裝睡。

雪崩還未徹底過去,白霧不時散落下來,有陣較大,江凜不待賀從澤躲避,便傾身迎上去,白雪落了滿背。

賀從澤身子微僵。

她卻仿佛沒事人般的拍了拍肩頭雪屑,繼而替林天航掃去發間冰晶,二人無言。

半晌,江凜休息得差不多,體力已經恢複大半,她看了眼身側的賀從澤,這時才發現他隻穿了件薄款棉服,內搭也不過隻是高領毛衣。

她無聲攏眉,想起雪崩時,賀從澤原本可以和林城直接離開,而他衣物單薄,卻直接衝下來尋她,定是十分危險。

江凜大早起來滑雪,為了禦寒,外麵長款羽絨服下,還穿了件稍薄的,這雙重保障給她帶來不少溫暖。

可此時情況特殊,她迅速將外麵那件羽絨服脫下,不容拒絕地披在賀從澤身上。

賀從澤本在休憩,突然被溫暖的事物覆蓋,他愣了愣,當即睜開眼查看,不免有些好笑:“江凜,你還把不把我當男人了?”

江凜難得動了怒:“閉嘴,搞什麼大男子主義。”

賀從澤聞此陷入了沉默,羽絨服蓋在身上,還有她的餘溫和馨香,的確有點作用。

林天航似乎是睡醒了,聽到二人對話,他“唔”了聲,問:“什麼是‘大男子主義’呀?”

江凜坦然解釋道:“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看不清自己的真實處境,明明都快沒了半條命,還在逞能拒絕彆人伸出援手。”

“那不就是哥哥嗎?”

“對,所以不要學他,男人就該拿得起放得下。”

賀從澤:“……”

感情江凜是順帶著給林天航上了節人生哲理課。

“但幸好我知錯就改,及時接受幫助。”賀從澤不急不慢地開口,緩聲道:“所以林天航,跟親近的人示弱,並不是件丟臉的事。”

說著,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江凜,眼波如水,曖昧且意蘊深長,襯得本就精致的五官愈發好看。

江凜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關注點落在那句“親近的人”,隨後她俯首,對林天航道:“他說的沒錯,可你一定要明白,做人臉皮不能太厚。”

“總比冥頑不化的好。”賀從澤輕笑,神態慵懶,“及時行樂,做人也不能太壓製自己。”

她淡聲:“適度享樂,並不等同於縱欲無恥。”

他從容:“無恥是成功者的通行證,林天航,記住這句話。”

林天航:“……”

林天航隻覺得自己的三觀被不斷衝擊,已經不知道該聽誰的了。

最終二人歇戰,此地不宜久留,江凜讓林天航抓緊她,隨後便同賀從澤小心翼翼地挪動位置,儘量去尋一塊平曠地麵。

林天航扁著嘴,輕聲問:“姐姐,救援隊會找到我們嗎?”

江凜示意一下旁邊的賀從澤,回答他:“看到這個人沒有,這是塊行走的金磚,隻要他在,我們就能獲救。”

林天航恍然大悟,充滿希翼的眼神落在賀從澤身上。

賀從澤在心底翻了個白眼,暗勸自己務必和氣,麵對江凜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以吻封緘,可惜有未成年在場,不好發揮。

天色漸晚,江凜麵色有些凝重,她看了看茫茫天際,望不到儘頭,滿界蒼白無比刺目。

她覺得視線好似模糊了不少,眼瞼開始隱隱作痛,她伸手觸了觸,好像是輕微腫起。

種種跡象完美印證了江凜心底猜想,最怕的事還是來了——

她開始雪盲了。

江凜無聲抿唇,心想如果他們再找不到休息的地方,麻煩將會被無限放大。

若做最壞的打算,三人今晚要露宿雪地,深夜風寒且伴著飄雪,稍不注意便會被埋,他們又沒有帳篷,漫漫長夜如何度過?

但所幸,三人走到平地後繼續前行了一段距離,最終尋得一處較為寬敞的洞窟。

洞窟背風,裡麵雖稱不上溫暖,但比外界簡直好得不止幾個檔次,林天航進去後便發出滿足的喟歎,躺倒在地。

洞窟內沒有成堆的積雪,隻在地上薄薄覆了淺層,涼氣不至透骨,休整一晚大抵是可以的。

時間悄然推移,星辰掛滿天空,約利山的夜晚無聲降臨,四周靜謐得好似隻能聽見呼嘯而過的風。

江凜靠在洞口觀賞星空,林天航輕手輕腳地跟過來,坐到她身邊。

以防萬一似的,他回頭看了眼賀從澤,確認對方正在睡覺,他才敢湊過去對江凜道:“姐姐,其實我知道那個哥哥。”

他聲音放得低,卻十分清晰。

“是嗎。”江凜並不太意外,問他:“在電視上見過?”

“見過真人哦。”林天航搖搖頭,“我聽彆的叔叔和我爸爸談起過,說這個哥哥曾經把堂兄當做墊腳石,去收購對頭公司。”

二人並沒有發現,後麵的賀從澤無聲睜眼,眸光清冽。

他沒有做聲,在潛意識裡,他是想聽江凜如何回應。

江凜沉默幾秒,並未給出個人觀點,而是問他:“那林天航,你覺得他的做法是對是錯?”

林天航有些猶豫,他隻記得當時叔叔談及此事的不屑,雖然自己已經有了模糊的三觀,但還是支支吾吾道:“叔叔說過,商人無情……賀從澤是冷血。”

江凜稍稍頷首,摸了摸他的腦袋,淡聲:“三年前的那場收購戰,賀從澤的行為的確稱得上無情無義,畢竟對方是他的堂兄,卻被他當做事業上的墊腳石。”

賀從澤聞言,垂下眼簾,心下沉寂一片,對於這個評價並不意外。

當年,堂兄手下的股市岌岌可危,任是誰都能將其收入麾下。賀從澤回國聽聞此事時已經太晚,為避免更大虧損,他便待對頭公司進行收購後,壟斷其股市給予致命一擊。

這的確讓對方數倍償還,也讓賀氏獲益良多,還解決了一個界內對手。

可負麵輿論傳遍全網,賀老爺亦大發雷霆,直接將賀從澤撤下總公司總裁,放到分公司,淪為一個悠閒的副總。

雖然所有人都諷他冷酷,就連父親也對他大為失望,但他還是走到了今天,坐著有名無實的位置,遠離商界,做個閒散二世祖。

但當賀從澤發現江凜也這麼看自己時,心下竟無可抑製的有些無奈,初次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但是,也有大多人沒有想過的。”賀從澤正想著,便聽江凜不疾不徐道:“當時他堂兄的公司經營不善,市場份額直線下降,局麵已經無可挽回。賀從澤雖不仁義,但他在能獲利的情況下,讓對手加倍償還。”

“而憑商人的自尊自負,就算他當時出手資助堂兄,也未必會有個痛快結果。”

林天航這麼聽著,突然有些茫然,“這麼感覺,好像他做的挺對。”

“但這行為不值得學習,我不多評價。”江凜本就純屬發表個人觀點,並不打算進行任何洗白:“賀從澤混蛋歸混蛋,可值得佩服的是他辦事的果決,即使知道事後會引出負麵言論,他還是選擇勇敢承擔。”

女子輕和平靜的嗓音在雪夜中響起,不知是不是朦朧錯覺,竟有些許溫柔。

賀從澤聽見她這番發言,不禁恍惚一刹,許久他無聲彎唇,覺胸腔有幾分難言的複雜。

江凜啊江凜……

二十多年來,他從未真正愛過誰,可好似此時才驚覺,愛是人之本能,無師自通。

-

夜深人靜,唯有風雪灌滿了夢境。

賀從澤睡得淺,因此當身旁傳來細微聲響時,他瞬間清醒過來。

大腦還未給出相應的行動方案,他便下意識動作,準確握住了對方的手——無比冰涼,幾乎覺察不出分毫熱度。

賀從澤瞬間就清醒了。

說不出他這一夜提心吊膽的原因是什麼,隻是每每想到江凜,他便無法安下心來。

他隻知道她身體狀況不佳的時候會做噩夢,而且不好醒來,他不知道她有怎樣的過去,也不知道是什麼陰影籠罩她至今。

未知令人不安,他從未問她,不代表不在意。

掌心冰涼被抽去,江凜淡聲問他,嗓音有些啞:“吵醒你了?”

“我沒睡著。”賀從澤揉了揉額頭,眉輕蹙,“你做噩夢了?”

她沒答,隻有些煩躁地歎了口氣,走到洞口坐下,想讓冷風吹醒自己。

又是同樣的夢魘,又是同樣的回憶,二十多年來不曾變過。

江凜有時午夜夢回,會莫名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分為二。

一半是她最陰暗的部分,叫囂著反社會理論,逼她冷酷無情,逼她良心扭曲,痛不欲生。

另一半是她潔白的部分,內裡有赤誠善良,有人之初性,有被她幼年教育潛移默化為最“作嘔”的善意。

而江凜不願踏進任何一邊,她執拗地立在兩區交界——那是灰色的刀鋒,她踩得滿腳鮮血,仍不肯撤身。

好像如果不這樣,她就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興許是因為白天勞累過度,身體超負荷運作太久,饒是自控如江凜,思緒也不禁混亂起來。

賀從澤坐到她身邊,沒說話,就僅僅陪著她。

林天航熟睡著,蜷縮成了一團,身上是賀從澤給他披上的外套,難得的安寧祥和。

沉默良久,江凜似是有所緩和,開口問他:“賀從澤,我一直都很奇怪。”

賀從澤懶懶挑眉,“怎麼?”

“雪崩的時候,你到底為什麼下來救我?”

“說出來不怕你不信,我當時什麼都沒想。”

江凜看向他。

“沒辦法。”賀公子十分無奈地聳了聳肩,低聲:“當一件事與感情扯上關係,就不存在理性和邏輯。”

說實話,江凜有時候還挺服賀從澤的。因為好像不論什麼時候,這人嘴裡都出不來什麼正經話。

但緩解氣氛的本領倒是不錯。

“很感動?”賀從澤淡笑著看她,眼底盛滿輝光,“那等我們活著回去,你考慮一下要不要睡我。”

江凜的記憶被勾回很久以前,那時她說的“先睡了你”隻是未經大腦的結果,沒想到還真被賀從澤給記住了。

實屬黑曆史。

“早點休息。”江凜懶得接茬,起身拍了下他肩膀,“說不定明天就有人來找你這塊金磚了,我也跟著沾光。”

賀從澤從善如流地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個吻,輕笑:“隻要能跟你在一起,多耗會兒我也不介意。”

江凜眉角跳了跳,強忍住反手抽他的欲望,權當是被豬拱了手,冷聲道:“我介意,如果明天救援隊還沒來,我就考慮脫你衣服取暖。”

賀從澤沒心肺般的揚眉,“樂意至極。”

在貧嘴這方麵江凜甘拜下風,她不再理會,徑直走回原位置,靠牆醞釀睡意。

方才被噩夢驚醒時的張皇與不安已經儘數消失,這還是要歸功於某人了。

長夜漫漫,江凜後半夜無夢,睡得十分安穩。

隱約間覺得有暖意湧來,她毫不客氣地歪過去,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可苦了賀從澤。

方才他怕她睡著時受涼,便伸手讓她半靠著自己,誰知這女人竟乾脆倚在他懷中,瞬間驚散了他繞在頭頂的瞌睡蟲,清醒大半。

賀從澤身子微僵,平時雖沒個正經,但畢竟是男人,美人在懷熟睡,惹得他整顆心都亂掉。

於是乎江凜翌日醒來時,首先入目的便是賀從澤那堪比網癮少年的頹廢臉色。

她睡得舒服,站起身簡單活動了下手臂,蹙眉看著他:“你怎麼回事?”

賀從澤擺手,有氣無力道:“閉眼就做夢,一晚沒睡。”

“做夢?”

“春/夢。”

江凜:“……”

她總覺得該遠離賀從澤這泥石流,奈何就這麼點地方,沒處可去。

林天航隨之醒來,小家夥揉了揉惺忪睡眼,朝洞外看了眼,突然“咦”出聲來。

困意消失,他跳了起來,也顧不得裹緊衣服,便邁著小短腿跑了出去,興奮喊道:“有狗狗,有狗狗欸!”

狗?

江凜聞言霍然起身,當即去洞外查看,然而雪盲症發作,她隻覺得雙眼刺痛無法睜開,目之所及模糊不堪,根本看不清是否是搜救隊。

江凜剛要揉眼,卻被一隻手輕輕攏住了視線,緊接著,她耳畔傳來賀從澤低潤的嗓音:“是救援隊來了。”

她心底鬆了口氣,正要開口說話,便覺身子一輕,她怔住,過了有幾秒才反應過來——

她,被賀從澤抱起來了。

“放我下來。”江凜不太適應如此的親密接觸,她蹙眉,“我自己能走。”

“你雪盲了,不想失明就閉上眼睛。”賀從澤無奈,對她道:“你怎麼這麼犟,就這麼不信任我?”

江凜閉著眼,嘴上卻不饒人:“我認為趁人之危是你的座右銘。”

他給氣笑了,此時此刻隻想找個什麼堵住她這張嘴。

腦中有個想法閃過,賀從澤抬眸掃了眼前方不遠處,林天航已經撒丫子跑過去,林城隻顧著慶幸,救援隊人員忙著檢查小少爺,還沒來得及接近這邊。

天時地利人和,賀公子從來不是個會放過機會的人。

麵對江凜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以吻封緘,賀從澤始終抱有這個想法,如今終於有了實踐的機會——

他俯首,吻住了她。

江凜渾身巨震,大腦暫時當機,以至於她沒能瞬間做出反應,隻覺男子獨有的清冽氣息縈繞唇齒,竟意外的不感到抵觸。

直到某人得寸進尺地輕咬她下唇,江凜才回過神來,有些惱怒地咬了回去,權當報複。

卻剛好順了賀從澤的意。

他低笑,將這吻轉而溫柔,繾綣情意袒露,他不急不躁,逗弄似的引著她,男女在情/事上的差彆好似在這時才清晰明了。

林城確認林天航平安無事後,不禁舒了口氣,問他:“小航,還有其他人嗎?”

“有啊有啊。”林天航忙不迭點頭,滿麵激動地指向身後,“一個漂亮姐姐救了我,還有那個姓賀的哥哥,他根本不像叔叔說得那麼壞嘛!”

林城瞬間明白那個“姓賀的哥哥”是誰,畢竟當時是他看著人滑下雪道的,但那個“漂亮姐姐”……

他有些疑惑地順著林天航所指方向看去,然而卻剛好看到了副熱辣畫麵,臉色當即微變。

林天航不解,也要轉頭去看,旁邊的救援隊隊長卻已迅速反應過來,將他的眼睛捂住,輕咳一聲道:“小少爺,成人畫麵你還是彆看了。”

林天航十分困惑,卻乖巧的沒有掙紮,隻問:“成人畫麵是什麼呀?”

林城選擇性無視自家兒子的問題,揉了揉他的腦袋,道:“小航乖,先在這待著,我們等會一起回去。”

林天航一聽要回家了,立刻把所有事拋之腦後,歡歡喜喜的應了聲好。

而賀從澤餘光瞥見救援隊來了,才舍得放開江凜,總覺得有些意猶未儘,便在她耳邊低聲:“為了印證你的評價,我隻好親身示範。”

曖昧在二人間肆意蔓延,氣氛逐漸升溫。

然而下一瞬,江凜毫不猶豫地抬手推開他的臉,仿佛十分嫌棄。

賀從澤笑容僵住:“……”

算了,反正都開葷了,暫時讓著點這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