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妃省親的熱鬨, 夏安然沒有去湊,蓋因林如海來了之後和其友交流過孩子們的教育情況後驚奇的發現, 夏安然的進步極大,其友人更是建議趕著今年春闈,不妨下場一試。
林如海仔細翻看著夏安然這些日子的策論,考慮良久後,還是答應了。
所以夏安然在元月十五旁人賞燈的日子,他卻在苦逼兮兮的在屋內看書。林玦和林黛玉都應邀去了榮國府回來後林玦嘰嘰喳喳得同他說了許久, 說皇家威儀,說娘娘極為端莊, 也很和善,又說那個被改了名的“稻香村”
夏安然放下筆靜靜聽了, 然後在腦中描繪出那一幕幕景色, 隨即一笑,再拿起書時內心竟反而沒有了波動。
他想到若乾年前對自己的企劃,科舉是萬萬沒有的,沒想到我居然在紅樓考了科舉。
他有些哭笑不得。
人家若是穿進了紅樓, 不說攪和一番,起碼也要將十二釵見個遍, 然而夏安然至今隻見了林黛玉薛寶釵王熙鳳三人, 男人倒是一個個見了遍。
——怕不是穿了個假的紅樓?
這些念頭在腦子裡麵轉瞬即逝,他又靜下心來安心看書。
已經讀到了這一步, 如果不去春闈試一試, 到底還是有些遺憾的。
他自來到這個世界開蒙後, 借由今上改文體的東風,科舉之路走得一路暢通,但是他自己什麼水平他也清楚,林如海對他的期許也不過是下場一試,積攢經驗而已,所以他的心情也極為平靜。
不就是個二模嗎,誰還沒做過模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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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二月九日,三年一次的春闈開幕,天未亮,貢院門口已經擠滿了舉子,場麵極為肅穆,送行的親友均被攔在了外頭,夏安然掃視一圈,年輕人並不少,這應當也是受到改文體的影響。
策論需引經據典,結合現實證明自己的論點,今上又是剛剛登基,自是喜歡積極進取的文章,上行下效之下,秋闈中舉者年輕人數目極多,這其中也有老生不太能把握好八股和策論重心點的緣故,也就是,他們的策論寫的和八股一樣,比較平,兩不得罪,看著叫人昏昏欲睡,不能戳到考官的愉悅點,自然分數不高。
夏安然拎著考籃,指節微微用力,場內的考生分散開抱著一個個小團,這裡並沒有夏安然熟悉的人,倒是有一個師兄是進京後才認識的,隻是交流不多點頭之交而已,夏安然見他身邊似乎有著相熟之人,也沒有跑過去湊熱鬨,二人隻是遠遠行禮。
嚴格來說,這場春闈是改文體後第一屆春闈,三年前的那場春闈諸多舉子發揮失常紛紛落榜,不少人在這次卷土重來,但是也有很多如夏安然這般,在童生試或者鄉試時候突然得知改考策論之人,但是普遍來說,大家都是摸石子過河。
天光微亮,衙役們魚貫而出,排成排立在貢院門口,他們一聲不吭,隻能聽到兵器和甲胄碰撞的聲音,這一肅穆氣氛讓原本就安靜的舉子更加緊張了,待他們站定,就聽一聲鐘響,一衙役越人而出,拉長音道“吉時到——”
貢院大門緩緩開啟,隨著叫號,眾人一一搜身後進入考間。
考間狹小,無遮擋,巡考一人發了三根蠟燭,這便是他們接下來三日的用度。
農曆二月,天氣尚未回暖。
單間雖小,但是前方全開沒有遮蔽,寒風呼嘯,為避免作弊,考生隻能穿單衣,不可帶夾層,隻能一件件單衣多穿幾件,好在本朝會試時候配備有暖爐,每人有足量的炭火,避免考生真的生了病,畢竟科舉的目的是擇選才學兼備之士,而非考驗考生的身體素質——其實還是因為前幾年有一次科舉,那年冬天格外寒冷,導致殿試時候許多考生都還重病在床,自然不能參加殿試,先皇憐憫,派了太醫診治,延後了殿試,又改善了考場製度,這才有了夏安然這些後輩們享福生活。
現在考間還沒上鎖,接下來的時間內,衙役們又派發了禦寒的薄被,炭爐、炭火、火折子、便盆等零碎物件。
原先這些是考生入間時就在裡麵的,但是為了杜絕舞弊,本次春闈改了製度,入考間全靠抽取,物件分發前會由每個巡考再做檢查,保證沒有可以傳信的可能性,也不再允許考生自帶這些物件。
所以自本次會試開始,開考時間都提前了進一個時辰入場,等東西發放到位,已經日出了。
貢院熄滅了外頭照明的蠟燭,隨著唱嗬之聲,本次會試考卷放在了每個人的考桌上,這時候並不能碰,碰了就算作弊要被罷黜,這些考前林如海都和他說了。
要等到考官讀完聖旨鳴鐘後,才可掀開試卷。
本輪考試的主考官手捧聖旨朝東而拜,考生亦在小間跪下迎聽聖旨,禮畢後,諸君歸位,鳴鐘三聲後,開考。
夏安然並沒有急著打開試卷,他極其平靜得從考籃裡拿出了一個小鍋子,乘上水,又從背包裡取出了生米,也不淘洗,用紗布包住,塞進了一個尺寸極其靈巧的小蒸籠裡麵,架在鍋裡,蓋上蓋子。他又自考籃內拿出了滿滿一罐子的下飯醬,放在了置物架上,然後才平心靜氣得坐了下來,打開了試卷。
春闈要考三天兩夜,有五道題,相當於五大篇作文,在打腹稿、底稿、謄寫的情況下,時間其實非常緊迫。在這樣的情況下,考生自然來不及解決口腹之欲,幸而春闈在冬春交接之季,東西也不容易壞,就著熱水吃些乾糧即可。
像夏安然這種帶了白米來的也不在少數,隻不過自打出過一個在米上刻字作弊的之後,每逢這種帶米入場的,他們都會被巡考觀察的格外仔細。
幸好夏安然心大,哪怕來來往往的巡考盯著他看他也若無其事的在破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