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的嘴唇抖了抖,兩個字含在他嘴裡卻吐不出來, 就好像一旦說出了那個名字後, 這場夢就要醒了一樣。
曹純看著他的樣子, 他從夏安然的反應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 於是他笑了。
青年站起來走到了正坐的夏安然身邊, 伸手, 指尖觸碰到了他柔軟的發, 指腹一個用力就將人壓進了自己懷裡。
懷中的少年身體從僵硬慢慢地軟化了下來, 最後緊緊得貼在了他的身上,他可以聽到那人用氣音喚出了他的名字“阿戚。”
“嗯。”
曹純低低應了,於是他感覺到自己的腰上圈上了一雙手臂,夏安然調整了一下姿勢重重得將腦袋撞在了他的胸口。
“阿戚。”
“嗯。”
夏安然的腦袋在他胸口用力得拱了拱,曹純也任由他動作,隻是輕輕拆開了夏安然的發髻,然後指尖一下下得為他順著發。
真好。
他眉目繾綣。
他的安然,回來了。
真好。
帶著厚繭的指尖一下下從夏安然的烏發中穿過, 他的景熙溫順得任由他的手指從他的致命點處一一劃過, 他可以感覺到少年人奔騰的血管, 也能感覺到那溫熱的呼吸和那人不平穩的心跳。
這一切都是他還活著的證明。
“景熙。”他一聲聲得喚著這人的名字, 直到夏安然平穩下了心緒。
他心中有很多很多的疑問,但是現在都得不到解答。
他在心中猜測,沈戚應該早就認出自己了, 因為他並不曾隱藏自己的性格, 在上個世界裡麵作為戀人, 他當然能認出自己。
那為什麼直到今天才能相認?
契機是什麼,是不是他們二人的任務?他的任務已經達成,沈戚等的是他自己的任務完成嗎?
兩人……是一個世界的人嗎?還是隻有這個世界能夠見麵?
因為這些猜測,夏安然不由自主得有些焦躁。
他隨即很快發現,產生焦躁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這些猜測,還有一點點回歸的感情。
雖然很慢,但是他對上個世界的感情明顯明確了很多。最明顯的就是,當想到恩師,想到母親,心中的滯澀感明顯比過去重了。
這是……我的感情在恢複?
那,我的感情又為什麼會消失,現在又為什麼可以恢複?
一個個的疑問就有如纏繞在了一起的毛線球,讓夏安然恨不得直接拿剪刀都剪碎。
“不著急。”他聽到耳邊的人輕輕的聲音“景熙,莫要著急。”
他感覺到自己的耳垂被輕輕捏了一下,“不要擔心,我們有很久的時間。”
夏安然鬆開了手推了推人,沒推動,他又用些力氣,曹純不甘不願得鬆開了一點點,於是,這一瞬間重逢的喜悅化為了哭笑不得,夏安然對著曹純的腰戳了好幾下,才換來兩人麵對麵坐好能好好說話的局麵。
“阿……”夏安然喚那人名字的唇被曹純的手指輕輕抵住,他空著的另一隻手指了指天空,然後搖了搖頭。
不能再叫你的名字?
夏安然眼睛眨眨,曹純微微點頭,於是夏安然明白了。
既然連名字都不能喊,那麼彆的應該也不能問了。
譬如他為什麼也會在這個世界,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相認,是不是也有什麼任務之類的。
看來都不能問?夏安然皺了皺眉“什麼都不能說嗎?”
曹純微微搖頭,伸手捏住夏安然的耳垂,一下又一下得按捏。
“【以後】還會見麵嗎?”
捏捏
“【以後】也能相認?”
捏捏
“那……”夏安然換了一個說法“多多來了嗎?”
捏耳垂的動作一頓,曹純陷入了沉默,直到夏安然推了推他,才得到了一個不甘不願的點頭。
夏安然立刻拉著曹純衝到了隔壁曹府中,他熟門熟路得跑到了後院,步子極為輕盈。
一如後院就看到大黑鴉停在了樹枝上正在歇息,夏安然三兩步蹦過去就將烏鴉捧了起來按在了懷裡“多多!”
他歡快得捧著烏鴉轉了一圈,然後將連埋在了大烏鴉的背脊上“多多,好想你呀!”
“嘎嗷!”大黑鴉奮力掙紮,它撲棱著翅膀想要從夏安然懷中鑽出來,奈何夏安然熟練得抱鳥姿勢牢牢得卡住了鳥的肋部,一時半刻它居然鑽不出來!
“嘎嘎嘎嘎!!!!”大黑鴉發出了一連串的鴉叫,試圖讓夏安然把它放開。
真是熟悉的叫聲呀!
我之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我還覺得這隻鴉特彆的高冷,現在想起來可不就是他們家多多彆扭的模樣嗎!明明可想我了吧!
“嘎嗚嗚嗚嗚!!!”
“乖啦乖啦,多多!我也很想你的!”
“呱呱呱!”
“……多多你叫聲好奇怪,變成鴉的時候你是不是又學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夏安然愛憐得摸了摸鳥頭,目光充滿了老父親的慈祥,就在這時,他看到曹純終於慢悠悠走了過來,他身後跟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正是曹純的愛馬。
見到他走近,大黑鴉看著曹純叫的更急促了!
夏安然頓時有些心傷,哎,也難怪,多多從以前就和沈戚比較親近。
夏安然父親的慈愛心受到了一點傷害,尤其是看到曹純慢悠悠從他懷裡將黑鴉接過去的時候,大黑鴉明顯露出了“得救了”的態度時候。
曹純手一揚,黑鴉立刻撲棱棱飛走了,它也不飛遠,就跑到了屋簷上頭,黑豆豆的眼睛深沉得從上往下看,正當夏安然想著要怎麼和多多鴉解釋【不是阿爸之前不愛你,是阿爸不知道那是你呀!】的時候,他聽到曹純的一句話“錯了。”
“嗯?”
“多多……不是大黑。”
“……”這就很尷尬了。
尤其在夏安然接觸到在曹純背後踢踢踏踏跟過來的那匹馬哀怨看過來的眼神的時候。
“不是,多多!你聽我解釋!”
棗紅馬靜靜得看著他,大眼睛撲棱撲棱得,就想要聽夏安然能編出什麼解釋。
然而夏安然能說什麼呢,能說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一隻矯健又帶攻擊力的飛禽嗎?
還是說我沒想到你居然會換物種嗎?他都能從人變貓再變人了,哪好意思說彆的鳥喲!
最後夏安然輕輕摸了摸馬頭,“多多啊,我,種了很多苜宿草哦!”
然後夏多多就原諒他啦!
夏安然看著棗紅馬將他種植用來肥田的苜宿草一寸又一寸得啃過去,在小心疼之餘,內心充滿了滿足感。
人,果然要有一技之長。
走到哪都餓不死手藝人,古人誠不我欺!
“那我呢。”見到他誌得意滿就差翹尾巴的樣子,曹純在他身邊輕輕得問“我認出了景熙,景熙卻不曾認出我。”
夏安然睨了他一眼,隻是默默將手伸過去牽住了曹純的手,然後將手指一根根得扣進了曹純的手裡。
男朋友撒嬌的時候,難道要和他解釋自己壓根不知道對方也和他一樣而不是遊戲玩家嗎?
當然不行。
果然,當夏安然用極其親密的姿態握住他的手之後,曹純就安靜了下來,他眼簾微微垂著,披散的黑發被初夏的清風微微揚起,看著夏安然的眼神繾綣又溫柔,沐浴在這樣的目光下,夏安然的眼睛情不自禁得彎了起來。
二人都不曾提起上一個世界,夏安然沒問上一個世界他離開之後沈戚怎麼過的,沈戚也不曾說起上一個世界。
夏安然隻是湊在了他耳邊悄悄說到“如果有下一次,我會先找到你的。”
聞言,曹純笑的更溫柔,他眉目舒朗,又是在一個男人最好的年歲,笑起來時候實在是好看極了。
夏安然看著他的樣子都有些發呆,直到曹純將夏安然的手捏在自己手中,一下一下得捏著少年人的手指。
兩人靠的極近,慢慢地,夏安然將腦袋靠在了曹純的肩膀之上,感覺到另一人暖融融的體溫,這一刻夏安然感覺自己仿佛得了肌膚饑渴症一樣。
真不想從這人身上離開。
“景熙。”
“唔?”
“今日不妨同純秉燭夜談?”
“……”夏安然默默的將自己坐直,把手抽了出來,冷酷無情得表示今天大喜大悲之下心情動蕩不適合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