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三國(三十四)(1 / 2)

前些日子,正當李榷郭汜等人動了東遷的念頭時, 小皇帝就如同看到希望一般, 隻他強自淡定, 甚至在李榷來征詢他意見之時表現出了拒絕之意。

隻要東遷, 就能夠曹愛卿更近一些, 現在小皇帝唯一相信的人就是曹愛卿了。

但事實上, 李榷郭汜二人也不是傻子, 如果小皇帝說出讚同回洛陽, 他們就要開始考慮這代表的危險性了。

他們當然知道東遷所可能擁有的風險,曹操現在不能動,是因為皇帝在他們手中,如今獻帝所發出的每一道諭旨,都先被人審核過,確定其中沒有求援的詔書或者暗令。但是如果東行,距離曹操越近,就越有可能出現意外。

對於曹操這個人, 他們也有一點了解, 此人性子獨, 腦子也轉的快, 還會領兵打仗。

現在也不知道是請了什麼佛,正是鴻運當頭的時候。

對於曹操近來的一切順遂,李榷、郭汜也是非常羨慕的。

尤其在聽說兗州和豫州被他治理得欣欣向榮的時候。這兩個地方都屬於中原腹地, 平日裡頭兩州就極為豐饒, 聽說他還搞出了個輪作?糧食能翻倍呢!

而除了曹操外, 他們最大的顧忌還是北方的袁紹,雖然袁紹如今還在和公孫瓚對掐,但是局勢已經基本明朗,袁紹在沒了他弟弟的拖累之後,一時之間宛若醍醐灌頂一般,對付公孫瓚連出妙招,竟是將公孫瓚打得節節敗退。

袁紹本就出生好,更是有個好名聲,之前還是抗董勢力的頭目,無形中便是戴了一頂光環。

若是他們當真回了洛陽……也不知這袁紹小兒會不會和當時想要征討董卓一般,也來征討他們?

本來李榷郭汜對於遷都這件事情,雖然動了心思,但是動作還是慢吞吞的,促進他們行動起來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多日不曾降雨所帶來的緊迫感。

東漢末年,黃巾之亂的起源點便正是因為乾旱,故而各大軍閥對於乾旱極為敏感。

李榷郭汜二人,有數萬兵士要養著,這些兵士都是不見兔兒不撒鷹的主,你糧食敢斷,他們明天就敢嘩變給你看。

因此,在連日不下雨所帶來的斷糧的危機之下,逼迫他們不得不向東遷徙,因為東邊的雨水更多一些,情況一定會比西邊更好。

而且他們也接到了消息,但凡稍有經驗的農人都說,今年有可能會是個大旱年。

他們的決定沒有錯,隻是動作還不夠快,在長安向洛陽一路東行的時候,他們便直麵遭遇遇上了這一次大旱,沿途水井全部乾涸,正在灌漿期的粟米苗結不出什麼果實,本身所帶的軍糧也不夠,首先被停止供給的是王親、文臣,慢慢的,就連小皇帝的夥食也保證不了原來的水平。

小皇帝可能是這一輩子第一次嘗到挨餓的滋味,他在心中無數次後悔,當時為什麼沒有留下曹操,而是聽了王允的話?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責怪王允,因為這一切也不是王允所想看到的,更何況王司徒已經付出了性命的代價。

隻是理智如此,情感上卻控製不住這一份的怨懟。

尤其在他極為饑餓的時候。

在這一刻,他腦子裡麵浮現出了一個極為沒有骨氣的想法。

他想,如果能給我吃飽飯,穿暖衣服,給了我帝王的尊榮,那麼就算是,就算是曹愛卿和董卓一樣,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但是不過下一刻,這種軟弱的想法就被他自己所推翻了。

他到底是漢室天子,雖然自幼不曾受到儲君教育,但是骨氣他還是知道的,而且他也十分清楚,如果自己當真變成一個隨波逐流的帝王,這漢室江山,就會滅在他的手上。

不要著急。

漢獻帝硬逼著自己將刺啦著嗓子的粗粟米粥咽了下去,他一邊暗自鼓勁,一邊捏了捏自己的牙刷。

牙刷空空蕩蕩,裡麵曹愛卿的傳信已經被他吃了,但是曹愛卿當時傳來的話,一直被刻在了他心裡,在他最痛苦,最難受的時候,就是曹愛卿的話給了他鼓勵,而他也確實得到了一個美好的結果,隻不過誰能想到死了董卓,又來了這二賊。

他必須創造機會,他若是落在李榷郭汜手裡,他們就是良臣、忠臣,隻有離開,也必須離開,隻要他安全逃出,忠於漢室之臣就不必投鼠忌器,可以攻打這二賊,如果,如果自己失敗了……也無非被看得更嚴了些,同現在也無甚大區彆!

有如天助一般,就在文武百官忍饑挨餓走到半路之時,發生了一個眾人所料未及的意外。李榷、郭汜二人忽然因為一件小矛盾有了爭執,並且忽而產生了間隙將部隊一分為二互相僵持。

簡直是天賜良機!趁亂之中,幾個忠心的仆役護著小皇帝就往洛陽逃去,李榷、郭汜二人雖已發現皇帝的東走,但是他們心中卻是不慌的,蓋因小皇帝不過帶了十來個仆傭,沒有錢糧,武器還是帝王出行的禮器,並無殺傷力,先不說他們能不能跑得快,單單就說安全性……嗬嗬。

他們自是不知,就在東逃之前,小皇帝寫了一封書信,派了最信任的小黃門將其送給了曹操。

他現在還記得曹操當年在長安曾經對他說過,隻要他有詔,哪怕是爬,他也會爬到自己的身邊,曹操現在是他最後也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被最後幾個忠心於他的內侍護著逃跑的劉協捏緊了拳頭,他得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

隻有撐下去,才能看到這些亂臣賊子的結局!

那曹操這邊的情況又如何呢。

這一場大旱,雖然兗州和豫州在更東邊一些,受到的影響沒有長安那麼深,但是二州沒有受大災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們有防範意識。

從城中地勢較高處的一口淺水井打不出水開始,夏安然便開始準備抵抗旱災的事情。

在他們第一季冬麥完成收割之後,夏安然便讓他們種植一些耐旱的作物,即便第二季穀物顆粒無收,他們也有了第一季的糧食打底,如此,此次大旱對他們影響當不會太大。

大部分的農戶都種植了粟米,雖然當時已經過了粟米的最佳種植時期,但是粟米這東西本來就好養活。農人們也顧不得連種兩輪農作物對於田地的傷害了,如果官府所說的是真的,這場旱災可能要影響到明年的話,那麼每一口口糧都是極為珍貴的,能搶一口就要搶。

有經驗的農人還開創了一個新的種植模式,一行粟、一行豆。

當地縣令沒有阻止,因為老人告訴他如果有了大旱,蝗蟲在有食物選擇的情況下不會去食用大豆,所以這樣種,就等於棄粟保豆了。

是的,蝗蟲。

所謂久旱之後必有蝗災,大旱大災小旱小災,如今百姓們已經有了如此意識,隻是他們並不知道為何如此,隻能想出些法子儘量避免受災。

而且如此,澆水時候隻需要重點澆灌大豆,大豆吸收之後的那些水量就足夠粟米生長,比單純全部種植大豆更加省水。

得知這一訊息的夏安然默默得將這個經驗記下,提醒自己屆時要關注一下這一塊土地,看看這樣是否可行,如果可以他以後再做推廣。

東漢末年是小冰河時期,災難頻發,這一類的經驗非常的寶貴。

這一年夏天,日當空,比往年都要熱,整整有兩周,不曾有一滴降雨。

村民們自己的井中水位也在一路下降,多虧這次種植的是粟米,而且因為他們種得晚,所以粟米現在還在生長季節,沒有進入最重要也離不開水的灌漿期。

深水井的水還比較充裕,夏安然之前基本保證了不靠河的村子基本兩個村子能有一口深水井,有些村子所在的位置實在不好,隻能讓他們去旁的村舀水了。

每一個縣令亭長此時都發動了起來,命令下去,深水井中的水,首要保障是村人飲用水。

因為他們很快發現有農人拿著井水進行澆灌。

農人們卻紛紛表示,他們可以不喝水,可以不洗澡,但是這一口水一定要給莊家喝。

最後這一種行為在官府的橫加乾涉後,才漸漸消除。

這是被逼無奈之下,有一個亭長想出來的辦法,他守在深水井邊上,想要來打水的村民必須帶著一家老小一起來,要打水可以,先一人灌下去兩杯溫水先。

如此手段既讓人哭笑不得,覺得白費功夫,卻也造就了旱災期間,兗州、豫州無一人渴死的奇跡。

當然,其實可能最根本的原因是,有亭長對著下頭的人喊:你們喝下去的水就變成了肥,多喝水才能保住田!

咳,現如今的農人還不是很搞得清過度施肥燒田這個問題,所以他們轉念一想覺得非常對啊!反正都是水,喝下去排出來後再一起澆田有問題嗎?一點都沒有啊!喝!大口喝!

幸好土地對於微量的未腐熟的尿液還是有承載能力的,並不會因為偶爾幾次的行為被燒死,但無論如何,這的確是一個勸慰百姓多飲水的好方法。

總體來說,兗州和豫州,沒有因為乾旱而受到過大的影響。而且,曹操因為打井、以及從他上任便開始注重的修建水利引用黃河、溪流水這些事情,在後來人看來,的確是一個英明的決定,但是有另外一件事情就逃不過去了。

在入夏以後,夏安然便已經組織大家用麥稈、雜草搓成草繩,然後編織成網。

此舉固然讓大家不解,但是今年因為官方嚴令禁止燒火糞,田中作物儘量不要施肥,所以麥稈的確剩下了不少,百姓們或多或少都做了一些網子交到了亭長這兒,等確定數目夠了以後,他們又在亭長的帶領下將草網罩在竹竿之上。

正當眾人莫名其妙之時,上頭又下發了一個更讓人茫然的命令,這些日子,凡有家畜者,白天必須全數放出。

這又是為何?

他們的疑惑沒有多久,很快就有老人們給他們解答,為了治蝗。

蝗蟲二字在民眾心中的可怕可能比之大旱更甚,大旱若有一口井尚且可救,但是蝗災一起,所過之處田不存一,而蝗災一來便是密密麻麻,縱然民眾奮力驅趕,也非常容易被蝗蟲所傷。

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年的努力毀於一旦。

他們當然知道家禽和有些畜類會食用蝗蟲,隻是白天將家畜全數放出……若是踩了莊稼……

就在他們猶豫之時,亭長又征用了幾口大鍋,這幾口鍋大部分都是幾個大姓用於祭祀所用的青銅釜,此刻他們都被架在了柴堆上,裡頭倒入了井水。

這,這又是要作甚?

村民們正不解,亭長便人人下發了一個他們之前所製作的捕撈網。

並且告知他們,這是為了捕殺蝗蟲所用。

捕,捕殺蝗蟲?

村民們一聽,齊齊一怔,可,可是蝗蟲一來便攜鋪天蓋地之勢,隻靠如此小網?

當然不是,農人隻不過是起輔助作用,主要的生力軍還是曹操帳下的兵士。

這些日子以來,兗州、豫州土地覆蓋率空前的高,而且因為夏安然之前就知道會有旱災,所以他做了很多預防措施,其中就包括在空閒的地段撒上了牧草種子,用以提高植被覆蓋率,這樣的生活環境並不是蝗蟲所喜歡的。

對此,夏安然判斷,兗州和豫州若是遇到蝗災,那麼主要來源大部分應該不是來源本地的蝗蟲,因為這裡的環境在此之前並不利於他們產卵,他們主要需要預防的對象,是從兵荒馬亂的荊州飛過來的蝗蟲。

那裡更靠西,乾旱、酷暑、無人耕種的大片裸露田埂,含水量不到百分之二十的土地,簡直是蝗蟲產卵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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