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行來, 這些竹鼠自然已經不複之前的模樣,因為風乾肉質被緊縮, 顯得有些乾巴巴的。
但是他們兩顆巨大的門牙還是能夠很能夠說明他們的身份的,曹純看了一臉夏安然得瑟的小模樣。他之前從幾個小孩的對話之中,就已經大概猜測出自己的伴侶在想些什麼了。
顯然對於自己的黑曆史, 夏安然依然是記得牢牢的。
如此深情厚誼……
他輕笑一聲, 逼近了兩步,雙手雙手一撐, 將夏安然架在了灶台邊上, 夏安然此時一手舉著竹鼠, 另一手順勢撐住了灶台邊, 頗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曹純。
就見他的愛人, 笑得猶如冰雪初融,帶著春意盎然的樣子,令他莫名大寒。
曹純逼近了兩步, 到了兩人鼻息交錯身體相貼的距離,接著他的嘴唇輕聲說,“景熙竟然將吾等初見之景, 記得如此清晰。純甚喜之。”
對於伴侶, 曹純一向都是信奉君子動口不動手的。
當夜的晚膳十分豐盛, 因為此行本來就是為了竹炭的緣故, 夏安然也帶了不少竹炭回家。
既然有了炭火, 又是冬天, 不妨吃個燒烤呀。熱乎乎的, 吃著也是十分美味的。
竹炭引火之後,煙味很輕,而且帶著竹子的淡淡清香。用竹炭燒烤的優勢就在於它並不會影響食物的風味。
此行,除了從豫州帶回的竹炭以外,夏安然還帶了一些當地人用竹子劈成的竹簽。
廚匠在竹簽上串上了蔬菜和肉類,再刷上醬汁,幾個小孩拿在手上於小火爐之上烘烤,在肉類將熟未熟的時候撒上一小撮鹽粒。
雖然看似粗陋,但是這些肉類都經過了事先的調味,所以實際上吃進嘴裡,實則味道濃鬱可人。
這一頓吃得眾人十分滿足,尤其是羔羊肉切成的小塊製成的串串,得到了大家的好評。羊肉,尤其是此地養殖的山羊肉,味道頗為腥臊,但是小羊仔肉質嫩肥,腥味不濃,反而帶著清香。
冬天沒有什麼蔬菜,夏安然奉行葷素平衡,便讓人在串上插上了幾個大蔥段。
冬天還能成長的植物,為了保存能量,大多會分泌比較多的糖分,這也是為什麼冬天蔬菜比較鮮甜的原因。
夏安然雖然不是個挑食的人,但是冬天的小青菜是全年他唯一會去主動吃的蔬菜。
咳,好孩子不要學哦。
冬天的大蔥沒有那麼辛,配合上羊肉經過炙烤後滴淌下的肉汁和油脂,再經過火的烘烤之後,吃進嘴中也是滿口噴香。
連原來有些嫌棄大蔥有異味而不願意多吃的小少年們,也跟著吃下了不少蔥。他們一邊在心中提醒自己等等記得用牙粉好好得刷上一通,一邊身體很誠實得一串又一串得往火堆上架上去。
這也是夏安然的目的之一,畢竟大蔥有一定的殺菌消毒功能。但是因為味道過重的緣故,家裡的三個小孩旁的沒學會,倒是先學會了顏控,當然也可能這其實就是個借口,他們僅僅是挑食而已。反正根據夏安然觀察,每次看到蔥,無論大蔥小蔥,三個小少年都要把它們從菜肴裡麵小心得撥開,不願意去吃。
夏安然對於他們的挑食批評過好幾次,但是小少年們表示好的明白了,回過頭則各自發揮本事藏匿被跳出來的蔥粒,還要玩合縱連橫互相隱瞞或者互相揭發。
倒不是夏安然要逼著他們吃不喜歡吃的東西,實在是因為在古代的冬天裡,受寒可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多吃一些蔥作為預防也是很不錯的方法。
沒辦法,他隻能變著方法騙小少年們吃蔥,燒烤就是一個好方法。
而且一旦可以接受某種烹飪方法的原材料,再吃旁的接受度就能高上不少啦。
小少年們當然不知道大人的險惡用心。
啊啊!羊肉好吃,雞翅膀也好吃,平日裡頭從來不吃的翅尖經過烘烤也美味異常,尤其是翅膀尖尖的那一小塊脆骨,被烤焦之後,入嘴的口感嘎嘣脆。
明明是焦黑的,明明不應該吃的!但是,就這一塊,特彆特彆的香!!
另外還有一些內臟,沒想到在醃製之後去了腥味也如此美味,胗和心口感實在太妙。腸的口感柔韌彈牙,一口咬下去,全都是肉汁爆開的感覺。
明明都是平日裡頭絕對不會吃的下腳料,為什麼經過老師/夏主簿/景熙做出來就那麼好吃呢?
三個小孩儘量保持麵部表情的優雅,動作卻是半點不慢,就連平日動作有些慢悠悠的龐統,仗著年紀大也能將自己的食材護得牢牢的。
最後還是夏安然見他們小肚皮都鼓起來,怕他們晚上積食,製止了他們。
冬天吃一些羊肉也很好,羊肉能夠增強抵抗力,還能禦寒,小少年們畢竟年幼,要小心得風寒。
但等夜裡回了房,夏安然就知道吃羊肉也有一些不太好的地方了,羊肉溫補,滋陰壯陽,補腎氣。
他忽然想到在曹純還是沈戚的時候,他們在南台港吃牡蠣的那一次。
該說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嗎?
還是要怪他自己笨,同一個坑都會掉下去兩次呢?
在同一個坑裡麵接到過兩次夏喵的曹純,抹抹嘴,表示十分無辜。
這一日過後,賈詡便再也沒有來找過夏安然。
夏安然不知道是因為賈詡放棄了從他這一邊走關係,還是因為已經知道他已經向消息成功傳遞給了荀彧。
當然也有可能是荀彧派人將賈詡攔截住了。
這些夏安然都不再關心,他正忙著和諸葛亮研究怎麼改進連弩這件事。
曹軍的可連發連弩由夏安然“發明”至今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年。
工匠並不是沒有改進過,隻是受製於基本材料,尤其是無法安裝翎羽這一個先天性的決定因素,使得它的改造之路一直都走的不甚順利。
時至今日,哪怕改造過再多次,景熙連弩的射程和精準度依然趕不上尋常的□□。
他唯一的優點就是射速較快,在守城時,近距離較為有利。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曹營並不太會遇到需要守城的情況,所以連弩的改進勢在必行。
夏安然的改造方向正是他之前在資料中所見,通過改造箭矢來使得連弩的箭本身擁有能夠憑借氣流的流通,在各方壓強均等的情況下,達到裝有翎羽的箭矢的效果。
他試驗了許多回,效果都不太理想,在沒有數控機床的情況下,要靠人力做到平分破孔實在太難,但若又要發明一台機器專門負責鑽孔,又要怎麼保證每支箭矢的直徑一致呢?
即便這樣能夠做到,那麼為了製造這一支箭的成本是不是又太高了些?
而諸葛亮本身的研究方向則是改造弩機本身,他同樣沒有什麼進展。
雖然他通過擴大弩身,成功的將原來隻能安放一支的箭矢,改成了能夠裝兩支箭。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改進了,其中牽扯到了力的傳達,以及箭矢如何能做到互不乾擾。
但是這已經是極限,畢竟如果安裝三台箭匣的話,這個□□的重量將達到士兵難以承擔的程度。也就是說,增加箭矢,本身就是以放棄□□的便捷可攜帶性為代價。
那樣子的話,這個□□本身都將成為一個守城的利器,並不具備改造的價值。
所以諸葛亮暫時放棄了這一個想法。
禍不單行,正當師徒二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傳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諸葛亮的叔父諸葛玄病倒了。
春寒料峭之下,似乎是因為諸葛玄夜間給窗戶留了一條縫隙,又因為第二日就是休沐日睡前又飲了酒,如此一覺睡下去,便引發了風寒。
諸葛玄年紀已經大了,這一病就宛如就如山倒一般,諸葛家的兄弟幾人齊聚於諸葛玄病床前。於他們而言,諸葛玄不僅僅是他們的從父,就其情意而言,和真正的親生父親也沒有什麼區彆了。
諸葛玄當年放棄在劉表那邊優渥的工作,為了照顧他們,千裡迢迢到了徐州,而又為了他們的安全從徐州搬家至昌邑。
如此深情厚誼,讓諸葛家的男兒郎如何能不感動?無論是長子諸葛瑾,還是自己諸葛亮都通過自己的渠道向曹營求助。但是即便最後曹操都被驚動,而派出了兗州城最好的大夫,也隻是勉強控製住了諸葛玄的病情而已。
曹操又明言感動於諸葛玄此人的一片赤誠真心,賜下珍奇補藥,但是也隻是堪堪吊住了諸葛玄的性命。
其病情一直反反複複,就是不見痊愈。
也就是此刻,有一個可怕的猜測在他們腦中閃過,諸葛玄得的究竟是風寒還是……
春疫?
無論答案是哪一個,都沒有人敢於輕忽。
夏安然親自下令以諸葛家範圍為中心,搭建隔離區。
此時代的人可謂聞疫則生變,一場大疫可以輕鬆奪走一城人的性命。
雖然根據他對曆史的了解,諸葛玄得的應該隻是普通疾病,但是他賭不起。
沒人能夠賭得起。
夏安然不能確定三國時代的疫病究竟是什麼病,後世的猜測說可能是流感。
如果是流感的話,那麼被汙染的物品也可能是傳染源。
周圍的街道全數封鎖,諸葛家住宅附近均被撒上了石灰水作為消毒。往來的醫匠也又一次戴上了口罩,但凡曾經入過諸葛府的全數被看管了起來。諸葛家的夥食均由外人提供,每一次送到門口,裡麵的人和物品均都不允許外出。
就連負責送菜的小吏也必須每日診脈,確定他們的體溫和身體狀況。
一時之間,諸葛府和外頭的交流全靠吼。很幸運的是,這似乎並不是疫病。
因為在一個星期之後接觸過諸葛玄的人並沒有人被傳染,這令人鬆了一口氣。但是消毒工作並未被停止,整座城池開始了一場大掃除工作。
這般消毒工作之下,也可能是運氣好,這一年兗州和豫州都隻發生了個例的小疾,並未發生疫病。
但同時諸葛玄的狀況也不算美好,他的體溫升升降降,夏安然知道,這是他體內抗體在和病菌做鬥爭的表現。
在諸葛玄臥床剛開始,曹營便在兗州和豫州城縣布告欄中貼了榜子尋找良醫,獎勵極為豐富,就指望著這個消息能夠被往來的商隊帶到遠方。
但是很遺憾的是,一直沒有人來揭榜。
直至這一年春分,終於有一個人揭下了榜子,來到了衙門應榜。
說來也湊巧,這個人也是諸葛玄的舊識,南陽人張機也。
張機,正是後世稱為的醫聖張仲景。
夏安然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這人是誰,他也屬於後世那種記住人字、號,卻沒有記住他名字的典型學院派,直到此人自我介紹,他才恍恍悟。
張仲景出身書香世家,他本人也是被舉了孝廉。可以說他學醫,完全是因為個人的興趣,並不以此謀生。但是有些人的天賦就是如此,隻能說是老天爺賞飯吃的。
當意識到這位中年文士究竟是誰之後,夏安然立刻躥了起來,二話不說便帶著人上了馬車,直奔諸葛府。途中他才得知,張仲景其實是聽聞諸葛玄得病一事特來探望的,誰知到了門口卻被攔住,蓋因當時諸葛府還在封禁狀態,不允外人進入,無奈之下他說自己是醫匠,卻被人帶著去揭了榜,硬生生繞了一個圈子,才又到了這兒。
夏安然隻得赧然道歉,又將封閉諸葛宅的前因後果同他說了。
張仲景對於夏安然在諸葛府門口的這一番布置,有一些好奇。
此刻封鎖已撤,但是出於對諸葛亮幾個小輩的身體考量,諸葛府的消毒工作依然還在進行,每日都會有衙役在諸葛府內鋪撒石灰,吃飯用的餐具都經過水煮消毒,衣服也被艾草薰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