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漆蠟的顏色不如白蠟雪白可愛，但是同樣沒有異味，燃燒的火光也很亮堂，就燃燒時間和產生的煙霧色澤都不亞於白蠟。
竟當真可行！
白錦堂翌日便令人采收漆果，在消息走漏之前，又令人去江浙山地地帶，而自己知道同樣種植了漆樹的地方收集漆果，若是問了理由便說是要榨油之用。
漆果製蠟這件事是保不住密的，因為這一工序複雜，要動用的人力物力都不小，目前可以用榨油作為搪塞，但是定會有敏感之人能夠將二者聯係起來。
更何況哪怕金華並無人知漆果可榨蠟，並不代表旁的地方就沒人知道了，隻是可能有人在當地製作了土蠟並未售賣罷了。
但是無論如何，這的確是一條商路。
白錦堂看向夏安然的眼神格外和藹，但是此時此刻夏安然想的卻和這一些無關了，但準確的說，他想的雖然和蠟燭其實有那麼點關係……
燭台。
這個在現代裝飾作用要遠大於實際照明效果，無論是曾經流行過一段時間的“防風燈”燭台也好，還是現在很流行的杯狀玻璃燭台也好，都是能夠增加生活情趣的小玩意。
為什麼知道這個……因為大學室友是個有女朋友的人生贏家，但是他是那種一人有女朋友卻要勞煩整個寢室兄弟來給他想各種節日禮物的存在啊。
夏安然作為同寢最小，看起來戀愛經驗豐富又長的好看的少年人，就被幾個大哥連翻壓榨，最後發現他不過是銀槍蠟燭頭，便被指派去問同班的妹子女生到底喜歡什麼。
然後一寢室的直男就被安利了一種叫做杯旋轉燭台的東西。
做法很簡單，就是利用蠟燭點燃後對於空氣的加熱熱脹冷縮空氣上升下降等原因，使得做成風扇樣的扇葉旋轉，帶動墜在四邊的小玩意，形成類似於平轉的風車的效果。
尤其是上頭使用的是金燦燦的配件，點火之後關掉所有的燈，蠟燭的熒熒燈光配上配件的反光，如果放在房間正中央的位置倒印在房頂就非常漂亮。
女生們還有一整套修剪蠟燭、滅燭、點燭的工具，若非有淘寶詳情，夏安然就真的要被這些莫名其妙看起來怪裡怪氣的工具嚇得以為自己進入的是醫學用品店鋪了。
夏安然隻是看過淘寶店的介紹以及視頻，在室友買回來之後瞅了一眼實物，他自己沒買，當然也不知道最後的效果……不過在人生贏家下單之前，幾個直男都圍在一塊看熱鬨一樣得看了下寶貝詳情的視屏，似乎很不錯的樣子。
大宋的蠟燭目前還是以照明為主，唯一的美化就是蠟燭外形的粗包裝，譬如蠟雕或是以模具製蠟，若是能夠成功製出，這的確會是個商機。
但是夏安然想起這一點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漆蠟的天生弱點，那就是顏色。
在白蠟出現後，白蠟的地位立刻超過了蜂蠟成為了士大夫們的心頭好，其價格也略高於蜂蠟。
但偏偏漆蠟和蜂蠟是一個顏色。
如果要售賣的話，那麼就要同旁人解釋這不是蜂蠟，是另一種蠟，那就挺麻煩。
所以夏安然的建議是，直接開設連鎖店，以蠟燭為副產品來售賣貨物。
在和白錦堂又簽了一份契書之後，夏安然在晚上就開始哼哧哼哧摩起了葉子板。
見他一個人拿著砂板忙活，白錦羲在關了房門口走到他身邊，他隻稍稍觀察了下夏安然磨出來的葉子板便明白他想要做什麼，於是便披了件單衣，就坐在夏安然身邊取一小節木料幫著一起削，房內的另外幾個小崽早就已經進入了夢鄉，都已經躺的四仰八叉了。
他們都還是幼崽，白天又和白玉堂玩累了，自然沒辦法熬夜。
室內一時間極其靜謐，隻能聽到燭芯偶爾的劈啪聲和刀同木料的碰觸聲。
房內點著一盞燈，正是今日用漆蠟做出的一盞蠟燈，這幾日為了試驗漆蠟的特性，白家眾人都分到了漆蠟燭。
而且為了方便，他們就地取材直接將蠟油倒在了當時隨手拿的一個陶杯中，現在這一盞蠟燭就被當做了試驗品。
有了白錦羲的幫忙，很快四片扇葉就被磨好，然後夏安然將它們放在一塊比對，努力讓這四片葉子的厚度用肉眼看起來一致，這是因為如果有一片葉子特彆重，就很有可能轉不起來。
當然這其中也有訣竅，那就是基本隻要保證一直線的兩片葉子重量一致即可，輕微的重量差異可以通過調整葉子板的傾斜角度，以此利用上升空氣的不同帶動。
但在緊靠肉眼調整的情況下，這一舉動花費了他大半個時辰。
因為沒有足夠的配備工具，又是以尋常木頭做的，這個小葉子板最後轉起來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可憐巴巴的，也非常緩慢，但是這一無風自動的現象還是讓白錦羲有些吃驚。
他情不自禁湊近看了看，眼睛因興奮和好奇在燭火下閃閃發光，他看著慢悠悠轉呀轉的小風車再想想夏安然方才形容的小風車的完整姿態，不禁生出了幾分期待。
隻是……“若以木為軸，怕是要走水。”
夏安然讚同他的話“當以銅鐵為材料。”
出乎他意料的是，就這一點，白錦羲有了補充意見。
“以金銀為上佳。”
夏安然瞪大眼看過去，他嘴巴微微張開，看上去就像是榻上那隻正吐著小舌頭睡覺的小奶豹一樣，都有些傻乎乎，見白錦羲麵色淡淡，他不由自主重複了一遍“金銀？這，成本是否會太高了些。”
對於他的問題，白錦羲輕輕一笑“無妨，可鎏之。”
哦哦哦！嚇了我一跳，差點以為白家打算借此衝入奢侈品市場呢。
夏安然又縮回了位子上，他捧起一盞茶喝了幾口壓壓驚，然後將扇子葉拿了下來，在上頭小心得打洞，一時間沒有替代物，他隨便撕了幾張紙條意思意思穿過小孔垂了下來。
彆說，哪怕是幾條垂落的小紙片，就這麼慢悠悠轉著，看起來也極有情調。
夏安然拇指撐著下顎，食指彎曲以指節處抵在唇上，他在計算這東西的成本和售價。
鎏金就是鍍金。
和現代電鍍技術不同，他們是將金銀同水銀合成泥狀物質，然後將它塗在銅的表麵，加熱使汞蒸發，被留下的金就依附銅的表麵，光澤耀眼，且因為金的保護，銅器反而不容易被氧化。
故宮的幾口銅缸其實就是鎏金缸，隻不過在侵華時期被人剝去了表麵的金層。會這麼乾的當然不是高級軍官，而多為撈不到好處的小兵。
除了鍍金之外，在明朝中後期還發明了黃銅工藝，黃銅的色澤也是燦金色，很多古裝片裡麵拿到金銀就要咬一下正是因為後世合金技術的發明。
在前朝是沒人這麼乾的。
這種辨彆方法一方麵是篩選以黃銅充真金的行為，另一方麵也是預防鎏金、鎏銀充作整金銀。
但實話說哪怕是鎏金技術，其本質也是需要使用銅、銀為底，而宋朝金銀礦都不多……
算了。
他想了想宋朝留世的諸多藝術品中也不缺乏金銀，便覺得可能在富庶的仁宗年間應該也不缺乏金銀吧。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想心事的時候，白錦羲借著淡淡的燭光也在打量他。
宋朝缺金銀，是因為金銀礦缺乏，故而民間的金銀幾乎不以貨幣為流通方式，多半是以一種裝飾品極其衍生品存在。
北宋富庶，女性地位也不低，尤其是如今國家以劉太後為首腦，國家女性地位自然有無形得提高。
故而在女性之間，攀比之風自然是弱不了的。
同時，西邊的夏，北邊的遼都學習著大宋的審美風潮。
也就是說，如果有一樣東西在大宋流行……那麼可能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就會傳到另外兩地。並且迅速得風靡起來。
作為當時世界商貿中心的大宋就是有此自信。
至於這個燭台是否會被市場所接受……白錦羲毫不懷疑。
他看了眼眼神放空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的夏安然，眼睫一眨，起身脫下了外衣“夏弟，且安歇吧，夜深了。”
說罷，他伸手將不知何時爬上床榻的小奶豹拎了下來，睡到一半被驚醒的小奶豹驚了一下，然後伸伸爪子，乖巧得蜷縮成一團，已經有些長粗的毛尾巴在下頭甩了甩，見白錦羲要把它丟到地上，忙伸出爪爪夠住了白錦羲拖住它肥屁屁的爪子，“喵嗷~”
不想要睡地板的意思可謂極其明顯，但是冷酷無情的白錦羲早就已經習慣了幼崽如此的無賴態度，貓科類比之犬科類的服從性更低，雖然家裡的小狗崽偶爾也會有想要上床的舉動，但是在它們稍大一些長出了厚毛有了基本的禦寒能力之後，白錦羲便不允許家裡的小動物再上床了。
唯一的例外是體型特彆小的多多。
但是無論是犬還是貓，對於上床這件事都不死心。
而且它們似乎還就誰能先獲得允許上床睡在暗中較勁。
這時夏安然也已經脫下了衣服走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賣萌裝傻的小奶豹咪-咪叫著，他嘴角抽了抽。
是的，這一隻的確是豹子，他之前懷疑過的貓叫聲已經得到了證實，這是因為白家本身就養了一隻貓，那隻貓在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和細犬媽媽一起照顧幼崽，於是小奶豹不知不覺就學了一口貓族方言。
但不知為何這隻貓一直都不太願意出現在他麵前。
自認為動物緣一直不錯的夏安然對自己的自我定位因此產生了懷疑，尤其是當他發現這隻貓非常親近白玉堂之後。
後來才知道，這黃貓今年已經快有八歲，是白玉堂小時候撿回來的。
因為年紀大了，一到冬天就會窩在火爐前麵不太出來，今年一直到白玉堂回來之後才跑出來，夏安然還被這隻一大早忽然出現在庭院樹上的大黃貓給嚇了一跳呢。
所以，威武霸氣的豹子結果跟著貓咪學，這實在是有些辣眼睛。
於是夏安然彆過頭當做沒看到，他從正被丟下地的小豹崽抱著小腿撒嬌的白錦羲麵前走過，蹭到了自己的被窩裡麵，然後他就熱情得拍擊著床麵呼喚白錦羲快些上來了。
後者無奈得看了他一眼，坐到床上，他伸手將坐在他腳上的小奶豹撕了下來，一順手塞到狗窩裡麵。
鑽進被窩的白錦羲手一伸就摸到了已經伸在他被窩中的夏安然的手。
再抬頭，就著隱約的光亮便能看到青年期盼的眼神。
長久間養成的習慣讓他習慣性得握住了夏安然軟乎乎的手爪，然後度過去了內勁。
待看到夏安然直接就歡歡樂樂閉上眼睛之時，他才怔怔反應過來，看向自己手的表情滿是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