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北宋(四十四)(1 / 2)

浪的太過即將掉馬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夏安然此時頗有些無語凝噎, 他看了看理論來說是他親爹的八王爺垂眸平淡的神色, 又看看漸漸冷靜下來的小皇帝, 這種感覺熟悉到讓他又一次想要拿起折扇敲自己幾下。

怎麼就忘了呢!!!

這個身體有後遺症啊!

嘴巴比腦子快的後遺症難道他這麼快就忘了?說起來他最近的確忘了拿起他平日不離身的折扇了,扇子因為要給多多洗澡丟在了浴間, 悔之晚矣!

夏安然心中暗惱, 麵上卻露出了茫然到有些傻乎乎的神色,似乎是在思索自己為何知道這些。

趙元儼並不看他,他的視線落在桌案上夏安然的所書寫的企劃書上頭,一字一句將之再三琢磨,他不說話, 趙禎也有些為難。

他並不想懷疑夏安然,隻是夏安然這次表現出的情狀的確太過奇怪,更奇怪的是他方才竟全無察覺, 似乎就這麼一路跟著夏弟的思緒放飛了出去。

直到八叔提了他才恍然。

年輕的小皇帝當然不知道這是洗腦和演講、搭配傳-銷的藝術,他左看看表情放空的夏安然, 右看看不動聲色的趙元儼,在這一片死寂的氣氛中沉默半響,最後還是拉住了夏安然的手,言道“許是夏弟當真是我的福星吧。”

這一說法讓第一次聽到的夏安然和八王爺都驚了一下,就見小皇帝羞赧一笑“自從遇到了夏弟, 我遇到的好多事情都極為順利, 所以我之前便覺得, 夏弟定是我的福星。”

“況……”他猶豫了下, 還是將話說出了口“若非夏弟, 隻怕我也活不下……”

“官家慎言!”八賢王厲聲打斷他,見屋內兩個一模一樣的青年都露出了受驚表情,他頓了頓,斂下一時外泄的情緒,到了一聲歉,然後說道“官家洪福齊天,即便沒有臣等在,定也能安然無恙。”

趙禎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卻也是憋了回去,他知曉八叔此時是生怕隔牆有耳,有人聽到了他的想法,然後起了歪心思,畢竟若當真將夏安然同自己的命運線連在了一起,旁的不說,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想要通過傷害夏弟以達到牽連他的想法。

他在心中暗笑,皇叔雖然口中不說,心中到底還是記掛著夏弟的。

在場唯有夏安然頗有幾分不明所以得看看這對叔侄,隻覺得自己莫不是因為靈魂不是趙家人,這個話題他真的很神奇得連不上去呀!

話題雖是稍歇,但是皇帝“不追究”“不探明”的姿態卻是擺得極其明白,在這個普遍迷信的時代,小皇帝的這一舉動已經堪稱寬宏了,他看了眼夏安然顯然沒有抓住重點的臉龐,並不打算對這個有些傻乎乎的堂弟多做解釋。

他隻對著夏安然說“夏弟莫要擔憂,我既為你兄長,自會為你遮擋風雨。”

完全不明白小皇帝為什麼突然對自己表白的夏安然眨眨眼睛,隻能客氣客氣得謝了恩,然後,然後他就看著這一對一臉嚴肅似乎達成了什麼共事的叔侄將他的液壓機給搬走了。

恩?

等等,為什麼就這麼把東西搬走辣!!剛剛不是還在認真地說福星的話題嗎?陛下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小福星的?

但是因為心中有虛,夏安然隻能安靜如雞。

臨走前,小皇帝還拉住夏安然的手深情得說“夏弟,為兄定會以事實論證這……雞,可用。”

“夏弟且寬心,兄定不負你所托。”

我,我托什麼了?

見夏安然麵色困惑,小皇帝便對他說“不用夏弟十年,為兄在兩年內定為弟辦妥。”

說罷他還重重拍了夏安然同他握住的手兩下,一臉正緊嚴肅得出門上了馬車,同時,他親爹落在了後頭,在官家上馬的間隙中回頭看了他一眼,表情頗有些不言而喻和欲言又止。

最後他隻是留下了一句“接下來一段時間,本王都不會來了。”

聽他這麼說,夏安然頓時正經了麵色,他衝著八王爺一揖“安然曉得,王爺……”他頓了頓,還是說道“王爺務必小心,平南王那邊許是也會為難您。”

“本王明了。”趙元儼麵上帶出了幾分笑色,隻瞬瞬便過了去,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拍了拍夏安然作揖完了之後交握置於腹前的雙手,“夏郎……亦要保重。”

“下次……”

他頓了頓,忽而轉身快步向著門外馬車走去,腳步匆匆,隻一句蚊喃之音飄散在空氣中,被他揮舞起來的廣袖打得頗有些支離破碎,但是這句話還是被夏安然捕捉到了。

八王爺說,下次再見之時,便為他取字。

他說,自己的名字叫趙惟能。

夏安然隻呆滯片刻,便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在心中隻感歎這位父親的彆扭實在不亞於賈寶玉的父親,隻是趙惟能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若非八王爺在三兒一出生便想好了的,便是前些日子想的。

前者可能性不大,除了極少部分情況,一般富貴人家在孩子進學之前都不會給孩子取名字,一來孩子夭折率高,有迷信的說法就是起了名字就上了生死簿,二來也是怕有了名字便有了感情和期冀,若是孩子立不住,便浪費了感情。

雖說這樣有些冷漠,但也情有可原。

譬如《紅樓》中,甄賈兩位寶玉的名字就還是乳名,不是大名。

按照原身的出生情況,夏安然猜能夠瞞住劉後,隻怕不是剛剛出生就是出生不過幾日,這個年紀的孩子一般都不會有大名。

雖然富貴人家的孩子在出生前一般都會根據排序列好備選,但是究竟用哪個字還是取決於孩童的出生時辰。

小世子當時出生不久兵荒馬亂,加上又被平南王帶走,想來也沒有足夠的時間擁有自己真正的名字。

夏安然的個人傾向是這個名字是在知道他身份後,趙元儼重新起的。

惟能……意思是,他非常有才能的意思嗎?

畢竟有個詞叫唯才是舉,而惟通唯,意思也差不多。

夏安然一時之間有些美滋滋,先不論他對這個父親到底有沒有感情,被人這樣的誇獎,還是讓他有些害羞和小高興呢。

……雖然這個名字誇得實在是太過直白,而且個人覺得,不,不太好聽。

雖然這樣說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夏安然準備下次再見的時候和八王爺委婉得提一下能不能改個名字,太直白了!多讓人不好意思!

宋代的孩兒都挺喜歡改名的,因為宋朝大環境比較寬鬆,也鼓勵人民流動起來,除了長期住宿外基本不用提供戶籍證明,這樣的環境自然也給北宋人披上一個又一個馬甲創造了機會,譬如《七五》原著中,白玉堂就曾經化名金懋叔亦是能夠正常出入京城便可見一斑。

帝王改名是因為為了防止給民間造成避諱字的麻煩,譬如趙光義,他原名趙匡義,後來他哥當了皇帝,為了表示尊敬他就改成了光義,誰知後來他也當了皇帝,因為光義二字在民間太過普及,為了防止給民間帶來麻煩,他就改名叫了趙炅。

當然其中可能也有些迷信的因素,但是宋朝的帝王們改名的確比較頻繁就是了,正因為這種頻繁使得民間也挺喜歡改名字,遠的不說就說柳永,柳永原名柳三變,後來因為他自詡“奉旨填詞”,便改作了柳永,永,通詠也。

另外還有一個名叫宋郊,三元及第後官至宰相,即便如此也免不了因為名字音同【宋交(交替)】無奈改名為宋庠。

但這一點到了明朝便好了很多,明朝的集權和皇權大大上升,民眾們需要避諱的範圍除了帝王外也多了皇嗣,於是“貼心”的明朝皇帝們為了防止子嗣和民間撞字,翻遍了各種詞典找出各種五行偏旁的生僻字。

夏安然還知道一個冷知識,元素周期表傳入中國的時候,當時沒有對應的字,而清朝化學家徐壽在翻譯的時候又想要通過偏旁代表這個物質的性質,並且儘量保證讀音一致。

然後這位清朝人便找出了明朝宗室的家譜。

明朝宗室們編寫名字時候使用的是五行之法,到了後來名字實在想不出了,便從古籍中挖出了許多的生僻字,譬如鐳、鈷、鈀這類都曾是老朱家的宗室名。

由此可見各朝代的宗室們為了不給百姓添麻煩也是非常努力的。

一個興奮,他腦子之間的靈光立刻閃耀了不少,前腳送走了趙禎和趙元儼,後腳他又開始乒乒乓乓忙碌了起來。

火星漸漸西移,七月流火,這個並沒有西瓜吃的夏天伴隨著蟬鳴轉靜亦是緩緩離開了汴京城。

馬上就要到這一年中最熱鬨的時候了,天氣轉涼,也就意味著小皇帝親政之後的第一次科舉考試即將開始。

但在那之前,還有一件萬眾矚目之事,即將開啟。

當世的兩名絕頂高手,即將在中秋月圓之夜,於這座古老的國家最尊貴的地方一決高下。

直至如今,大家還對於當今居然會將地方借得這兩位劍客使用而表示不可思議之極,也有不少武人由此生出的遐想,認為這是這位剛剛親政的君王對於武生的注重之處。

正因為此,今年武舉的報考人數達到了以往的六倍。

甚至超越了當年劉太後重開武舉之時。

但這些都是未來的事情,如今全國武林人士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汴京城之中,集中在了那最為尊貴的地方。

就在那日子一日一日接近之時,陰雲卻籠罩在陸小鳳的身上,自數月前開始,他便嗅到了麻煩上門的氣息,這讓這個本身待在京城有些長毛的男人,在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之餘感覺也有些無奈。

先是有武林人士莫名被殺,然後他順藤摸瓜卻發現葉孤城被重傷,這讓一直想要製止這兩位朋友比武的陸小鳳因此找到了西門吹雪,試圖說服他取消對決。

然後他便震驚的看到,原以為會跟劍過一輩子的西門吹雪已經娶了媳婦,而且媳婦的肚子裡麵還揣了小崽子。

這一副人生贏家的模樣,實在讓他看得有些刺眼。

亦是同時,他更加不能明白西門吹雪為何要應下這一戰?

對於摯友問出的這個問題,又得知葉孤城不願取消對決後,西門吹雪隻是沉默片刻,然後回道,“你不懂劍。”

聽完這個答案,陸小鳳隻能苦笑,的確,他不懂劍。

但他是個武林人士,他明白高手惜高手的感覺,也知曉天下二劍,終要一分的宿命感。

正如常言所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就算他們兩個不想打,這漫天的江湖言論終究還是會讓他們兩個人站在劍的兩端,宛若宿命。

但是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哪怕其中一人重傷,另一人妻子即將待產,卻也不願意取消?

麵對陸小鳳的這一愁眉苦臉的姿態,西門吹雪隻是微微一笑,他看著陸小鳳,表情是少有的溫柔。

事實上,自陸小鳳一路找到這兒見到他時,見到的西門吹雪都是有如春雪將化一般,這樣的狀態卻讓他很是擔心。

這不是一個即將要決戰之人當有的狀態。

換句話來說,西門吹雪沒有準備好這場戰役,但是他知道,西門吹雪也知道,但是他依然拒絕了延期。

他說,“陸小鳳,幸好我還有你這個朋友。”陸小鳳也是苦笑。

麵對於友人這一番托孤般的言論,他實在沒有辦法有更好的心情去回複他,甚至失去了平時一貫的笑容。

見陸小鳳如此姿態,西門吹雪也不多勸。

但他看著陸小鳳的眼神卻極其的溫和。

陸小鳳知道他要說什麼,但是他不想聽,他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兩指一夾便將餐桌上的糕點塞入口中。

此時正是夏末,還未至秋濃,汴京城的第一批桂花還沒有開,但是這糕點當中,卻是以桂花為餡,應當是去年的醃製桂。

雖說是去年的桂,但也是入口清甜,滿口生香。

可見這間糕點鋪子也是西門吹雪認真經營的。

但是此時此刻再甜美的糕點,進了陸小鳳的口中,也隻剩下苦澀一個味道了。

他的朋友,真要去做這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但他卻攔也攔不住。

這個發現實在是讓陸小鳳太沮喪了,沮喪到他隻動了一筷子,便沒有了再去品味的念頭。

見他如此,西門吹雪也不多勸,二人對坐很久以後,西門吹雪說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他的語氣很柔和,但是他說話的對象,卻毫不猶豫的用堪稱斬釘截鐵的語氣拒絕了他,“我不想聽。”

陸小鳳苦笑著說。

見到他這般作態,西門吹雪反而笑了。他沒有去問陸小鳳為什麼不想聽,也沒有再將最後的話說下去,因為他知道,就算他不說,陸小鳳也會為他做到的,因為這個人是陸小鳳,是西門吹雪唯一的朋友。

花開兩朵,這一場對決的另一對象也正在同一片月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