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陰陽怪氣地笑,跟大哥一唱一和似的,說:“你彆老是這一套,念念現在是叛逆期,你越是壓著他,他越是反彈。”
“你和他說一句你覺得沈嶠青不好,就更讓他加深一分覺得沈嶠青好。喏,我們本來以為隻是初戀比較蠱人,其實不止啊,還是青梅竹馬、情竇初開。”
“小朋友中二著呢,說不定他還覺得自己在為了喜歡的人跟全世界作對,覺得自己可厲害了。”
大哥教訓他的那套周念聽過好多遍,已經見怪不怪,練出了厚臉皮了。
媽媽這套不行,頭一次聽,一下子把周念說的麵紅耳赤。
他一個用力,把肉刺撕了下來。
手指火辣辣地疼,血珠湧出來。
但反正手藏在桌子下麵,也看不見,周念太心塞了,他說:“但現在事情變成了這樣,我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啊。”
媽媽說:“公事公辦,又不是讓你完全不管了。”
“唉。”
“這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你樂於助人固然是好事,但假如這個人幾次三番地把你扯進麻煩事裡,他帶給你的除了麻煩還有什麼?或許你就該思考一下是否該繼續跟他保持當下的關係。”
說完。
她最先起身離開,爸爸跟著走了。
大哥還坐在那,冷冷地看著他,沒有再暴跳如雷,像是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好。
周念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
大哥凝視著他,過於冷靜地說:“我今天在公眾場合凶你,對不起。”
“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念念。”
“你心裡頭是不是罵我是個討厭鬼,明明不是你的親生哥哥,還對你管頭管腳恨不得包辦你的人生?”
大哥彆過頭,不看他,一隻手撐在下巴,手指半捂著嘴,他全神貫注地看著黑漆漆的窗外。
“我不是要逼你跟沈嶠青斷絕關係,又或是彆的怎樣,這樣顯得我好像鐵石心腸。”
“念念,我並不指責你把自己卷入麻煩,你知道我會對你心軟。他們常說我是一個無條件寵溺弟弟的哥哥,我深以為然,我有時候會想,假如你要是犯了更嚴重的錯誤,比如犯罪什麼的,我還會原諒你嗎?我甚至覺得我會的。”
“但那都是基於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跟你最親近的人,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可我認定我是你的大哥,我撫養你長大,我像你的爸爸一樣,我得對你的人生負責。”
“結果,這麼重要的事,你瞞了我快十年?”
“我也是個蠢貨,就在我眼皮子地下,我居然沒發現。”
周念僵硬地搖了搖頭:“不是……”
話還沒說完,大哥隻是聽見他開口說話,就像是不耐煩聽一樣地站起身,突然嗎直接走了。
周念慌了,心如刀割。
沈嶠青再重要也沒有他的家人重要。
“哢。”
大哥還把其他燈都關了,隻留下周念頭頂的一盞燈,孤獨地照著他。
周念一個人默默地在客廳坐著,心跟在油鍋裡煎一樣,坐了一個多小時。
然後,他才回房間。
周念沒臉去把手機要回來。
第二天早上,一直到大家都吃完早餐了,他都沒見到大哥,隻好腆著臉問媽媽:“哥去哪了啊?”
媽媽說:“你哥去分公司那邊了,他本來跑來跑去地就很麻煩,他說你最近大概不想見到他,他不想做那個棒打鴛鴦的壞人,為了不礙你的眼,先搬出去住了。”
周念:“……”
爸爸從頭到尾沒有吱聲,等媽媽走了,他才慢悠悠地收起碗筷,對周念笑了一下。
周念可笑不出來,爸爸說:“我好像一直沒發言哦。”
周念一驚一乍地看著他。
爸爸擦了擦嘴巴,說:“我沒什麼好說的,我就想說一句——念念,假如你喜歡的那個人需要你跟全世界作對,那麼,我想那不是全世界在阻撓你,而是全世界在試圖拯救你。”
周念覺得自己像是個身上被戳了無數個孔的塑料娃娃,一直在泄氣,泄氣。
他知道自己這事做得不地道,但有必要把沈嶠青說的那麼糟糕嗎?
“叮鈴鈴。”
門鈴聲響了起來。
周念趿拉著拖鞋去開門,他疑神疑鬼,覺得說不定是沈嶠青來找他了。
可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周念手握在門把手上,深呼吸了兩下,才鼓起勇氣開門。
不。
是聶巍站在門外。
周念索然無味。
聶巍背著書包,奇怪地看著他:“乾什麼啊?這個表情……我昨天打電話給你怎麼打都打不通。”
周念死魚眼地說:“我手機被家裡人沒收了。”
聶巍沒問為什麼,他點點頭,對周念的家庭矛盾不感興趣,還沒進房間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書包,拿出了一個深藍色的文件夾:“我覺得你該看看這個。”
周念瞄了一眼,不以為意地問:“什麼啊?”
“沈嶠青的初中成績單。”聶巍說,“我心血來潮去找了沈嶠青的初中老師,問了沈嶠青初中的事。你知道他初中參加省級競賽拿了一等獎嗎?你好像不知道。當時有外地的名校來招生,給了他升學名額,他的老師都勸他去讀,被他拒絕了。他老師還說,不理解為什麼他中考考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