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周念怕您?”
沈嶠青一個一口您,但誰都聽得出他完全沒有敬畏之心。
周堯有些難以按捺的暴躁,看向他:“我跟我弟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
沈嶠青好似就在等這句話一樣,馬上接嘴說:“我是他的男朋友,我覺得我有資格。”
周堯一下子被哽住了,沒想到唯唯諾諾、伏低做小的沈嶠青竟然還敢以這種理直氣壯的姿態與他對峙,這算是翅膀硬了嗎?
周堯到現在都記得當年沈嶠青第一次來他們家,還是個瘦瘦小小,比周念矮半個頭的男孩子,鍋蓋頭,戴眼鏡,脊背佝僂,當時哪能想到沈嶠青會有今天?
他近來一直很煩躁。
在回老家給爸爸探病之後,那天律師找過來,突然告訴說爸爸其實已經提前寫好了一份遺囑,要是有一天他突然遭遇不測,那麼他那一份財產將會被分割成兩分,周念得到一棟房子兩間鋪麵還有一百萬存款,聽上去好像挺多,其實隻占他所持財產的十分之一。
至於公司的股份,周念一分不得。
這偏心的太厲害了,當即他就生氣。這說來古怪,彆人家就算是親兄弟,也時常為了爭奪家產而掐得頭破血流,錙銖必較。
到了他們家,明知周念不是親生的,他卻決不樂意讓周念吃虧。
周堯想了想,大抵因為撿到周念的人是他,比起爸爸來,他才是把自己當成周念的“小爸爸”的那個人,所以他不允許自己的“兒子”吃虧。
當時他語氣重了些,問律師是怎麼回事,這東西是什麼時候寫的。
問到一半,眼角仿佛看到有個黑影從牆後掠過,他過去看了一眼並沒有人,但總懷疑那是不是周念。
到醫院樓下逛了一圈,竟然看見周念跟沈嶠青坐在一起,周念好像還哭過。
那種不祥的預感愈發濃重。
之後的幾天,周念沒有表達任何不滿,甚至比以前還要更加體貼懂事,反而加重了周堯的不安。
他不認為這是無事發生。
讓周念去首都這樣遠的地方念書,就像是放風箏,起初他還覺得線捏在手裡,稍用點力就可以把周念給拉回來,重新收藏起來。
但是周念漸漸越飛越遠,越飛越高,他快拉不住了,細細的繩子緊緊地勒住他的手,快被割出血來,他也舍不得放手。他想著,忍了忍,忍過這一時的疼,就能把他收回了。
要是放了手,那可能永遠也找不出來了。
甚至,他還很後悔,當初被周念說服,答應他念警校。
還不如照他最初的想法學金融。
當他問爸爸為什麼要那樣分割財產的時候,爸爸的說法就是:“反正周念學得警察,給他公司股份也沒什麼用吧,說不定還會拖累他。不如不給,反而好一些。”
都是借口。周堯看出來了。
難怪當年周念分化以後闖禍,他跟媽媽著急上火,爸爸還跟沒事人一樣。每回爸爸都完美隱身,對周念的教育也全不關心。
當時周念要讀警校,第一個說好的也是他。先前他覺得是開明,現在想想,是事不關己。
媽媽非常為難,一邊是相愛的丈夫,一邊是他親手撫養長大的小孩,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處理,索性周念好像並不知情,就先按下不發作了,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爸爸不介意有沒有這個兒子,他卻在乎這個弟弟。
尤其是最近周念對他格外冷淡,這件事潛移默化很久了——周堯也不知道,周念是怎麼從那個每天放學回來就要抱著他的腿,親熱地跟他說在幼兒園都做了什麼的話癆小寶寶,漸漸成了這個一接到自己的電話就敷衍應付的樣子。
周堯從未挽留過任何一個情人,那無所謂。
但他想要拯救一下他與周念的兄弟情誼,即使不能恢複到小時候那樣,起碼讓周念知道——哥哥依然是世上最在乎他的人。
這時,周念對他說了一句話:“哥,你彆老是為難沈嶠青了。你尊重他一點好嗎?”
周堯怔了下,沒想到周念會為了個外人對自己大小聲,惱火地說:“你這什麼態度?我是你哥。”
“男朋友還可以換,以後還不一定是他呢。”
“但你哥世界上隻有一個,哪天你跟他分手了,還不是得回來找我?”
周念煩死他這點了,毫無猶豫地說:“我談戀愛關你什麼事啊?”
“不用你操心。”
“也彆咒我們分手,不分手,就不分。”
他本來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直接把筷子摔在桌上,砰的一聲,他站起來,說:“沈嶠青,我吃飽了,我們走。”
周堯看著他,沒說話,但是像是用凶惡的眼神在說:你敢走?
周念回望過去,也用眼神回答:怎麼不敢?
以前也有過那麼幾回,周念試圖挑戰哥哥的權威,這次都不能說是小小挑戰,該說直接把桌子給掀了。
把周堯氣得肝疼,眼睜睜地看著周念真走到門口,沈嶠青還殷勤地給他開門。
周堯被氣笑了,忽地問:“你那天在醫院是不是聽見了?”
周念的腳被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