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伽伽羅發現了魚初月芥子戒中的蘑菇,把它抓到了手中。
蘑菇毫不猶豫就把魚初月給賣了。
它和她立場敵對,被她撕過,威脅過,如今小命還拿捏在她的手上。得了機會,自然是要置她於死地。
魔主伽伽羅頗有興味地看著這朵蘑菇。
金光玄靈菇名不虛傳,治愈效果奇佳。蘑菇帽上麵的那些撕裂之處早已愈合,說話的時候,一綹一綹的帽沿甩得極為歡脫,像個呲毛的鬣豬。
“男魔修!”蘑菇尖聲叫道,“我要告訴你的秘密,非同小可!隻要你得到了那個秘密,稱霸天下,指日可待也!現在!立刻!馬上!殺了魚初月!鬨——”
伽伽羅手一晃,蘑菇被一團黑霧籠罩。
他抬眼瞥向魚初月:“它是什麼?你有最後一次機會,回答我的問題。”
他是嫌這蘑菇聒噪。
魚初月眼珠一轉,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說謊精。”
“哦?”伽伽羅挑了挑紅眉。
籌備了無數年的大毗邪羅陣被毀,魔主此刻的心情完全就是颶風之前的詭異寧靜。
此刻,難得這個壞了他好事的小女子能讓他暫時收住殺心,他也樂得和她周旋一二,看她拚了命抓住一根浮木稻草掙紮求生的樣子,倒讓他的心情難得地愉悅起來——若是即刻殺了她的話,手下魔兵魔將,難說有多少會命喪自己手中。
倒是看她拚命掙紮想求一絲活路,還有些趣味。
反正她最終必定要被自己剝去這一身美好的肌膚,洗洗做成傀儡——想到那時候她眼中的絕望,簡直能令他愉悅到窒息。
為了那終極的愉悅,他不介意陪她玩耍一會兒!
這般想著,魔主伽伽羅臉上不禁又現出了幾分病態癡迷,喘息聲也重了許多。
簡直就像是凡俗男子瀕臨升天那一刻。
魚初月打了個冷戰,屏住呼吸,正色道:“這蘑菇,它叫說謊精,是一種很有趣的地縛靈,小精怪。你可以隨便問它問題,它肯定會對你說謊,信與不信,一試便知。”
伽伽羅眯著眼睛,像毒蛇一樣仔仔細細地打量魚初月。
魚初月:“……”躺平任瞅。
半晌,伽伽羅忽地一笑。
頗有些意味深長。
魚初月也分辨不清,他是信了她的話,還是‘就陪你再隨便玩一玩吧,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的意思。
他撤去了黑霧,蘑菇‘撲棱’一下落進他的掌心。
“你是什麼東西?”伽伽羅溫柔地問道。
蘑菇挺直了杆杆,將一頭撕成小辮的帽子甩到身後,露出過高的發際線,驕傲地回道:“我是人!”
魚初月瞥了瞥伽伽羅,遞過一個‘沒騙你吧’的眼神。
伽伽羅輕笑出聲:“你出生何處?”
蘑菇更加得意:“我來自天外天,主世界,比你們高級一萬倍!像你們這樣的蠻荒世界,對於我們來說,不過是低等級的垃圾場罷遼!”
伽伽羅:“……”
雙額之上,黑筋結成的奇異圖案輕輕跳了兩下。
“那你為何變成了蘑菇?”伽伽羅的眼神已然渙散,不再對這蘑菇抱有任何期望。
“因為瑤月騙了我啊!”蘑菇尖叫,“那個壞女人!她把我騙進蘑菇裡,自己跑掉啦!哈!偷了我的能量體,結果呢,結果呢,她一個大乘妖魔,卻被一個小小的元嬰修士隨隨便便就殺掉了!真是廢物!廢物!”
伽伽羅覺得自己的聰明才智受到了侮辱。
他點點頭,把蘑菇拋還給魚初月:“生吃了它。”
魚初月:“哈?!”
好不容易擺脫了危機,伽伽羅這是又要玩什麼重口味?這麼一個鬼吼鬼叫的東西,真生吃下去,恐怕要變成跟隨自己一輩子的陰影——雖然說不好自己這輩子還剩幾天。
“吃它啊。”他勾著鮮紅如血的唇角,溫柔地說道,“你不吃它,我可就要吃你了哦。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被一口一口撕裂,吞噬,在嘴裡掙紮、慘叫,感覺當真是美妙極了。你試試。你若不試,那我便要吃你了。”
他望著她瓷白的臉,舐了舐自己的尖牙。
“啊啊啊啊——”蘑菇發出了怪叫,“男魔修你搞什麼飛機!你是不是腦子壞掉啦!我能幫你得到這個世界你是聾了嗎!你懂不懂什麼叫通天的機緣!”
魚初月捏住了它的杆杆,製止它繼續發聲。
“這樣的菇菌類,用油炸了,特彆好吃。”她說。
伽伽羅頗有興味地挑了挑眉:“哦?可是魔界並沒有油。不然我派魔將去抓兩個人來,煉了油,給你炸。”
魚初月:“……”
她保持微笑:“植物煉的油炸蘑菇才香。”
伽伽羅有些遺憾:“太麻煩了。我的屬下,分不清哪些植物有油,哪些沒油。當然,我也分不清楚。”
“芝麻、豆類、油菜,都可以榨油。若要論口感的話,我覺得……”魚初月像是學子們為了逃避背書而聊起無聊的天氣一樣,一本正經地和這位魔界之主說起了廢話。
伽伽羅居然也百無聊賴地聽她鬼扯。
似笑非笑的眼神,分明有種‘你就拖,隨便你拖’的意思。
等到魚初月洋洋灑灑講了半個時辰之後,魔主優雅地動了動他僵硬的脖頸,輕聲道:“你還有半個時辰,計劃做好了麼?”
“啊?”魚初月神色一滯。
伽伽羅笑得縮起了肩膀:“給你一個時辰,做出完美的、引出瑤月的計劃,做不出來我就剝了你的皮。你不會忘了吧?沒有關係,你忘了,我替你記著。”
他揚起長長的腥紅指甲,放到眼前晃了晃。
那指甲尖上,閃過一抹銳利的寒光。
魚初月:“……”
很想打死剛才那個聊菜油拖時間的自己。
做什麼計劃,她能有個屁計劃。
伽伽羅根本不可能放她離開魔界。
他就是在耍她玩。
魚初月陷入了沉默。
不想讓時間走的時候,它總是飛一般地流逝。
“想好了嗎?”伽伽羅眯起他那雙魅人的赤眸,把慘白的臉龐慢吞吞地挪到了魚初月麵前,一笑,臉上仿佛有粉餅裂開,“想好怎麼騙我了嗎,嗯?”
魚初月:“……”
梵羅珠已準備就緒。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她決定垂死撲騰一下——向伽伽羅灑出毒霧,在那一瞬間,運起逆光訣,佯裝往外逃跑其實卻同他錯身而過,逃到他的鑾座後方躲起來。
再然後……聽天由命罷!
就在她悄悄捏緊梵羅珠的霎那,隔著長長的大殿,仿佛傳來了什麼又懶散又有節奏感的聲音。
篤……篤……篤。
一瞬間,魔殿左右兩旁,濃重陰影中的那些竊竊怪笑聲驟然消失。
敲門的聲音更加清晰地傳來。
篤…………篤。
氣若遊絲。
好像是一個病得快死的老人,疲憊又無力地在敲門。
可是魚初月知道,那兩扇望不見頂的黑曜石大門,厚達一丈有餘,根本不是重病患者能夠敲出聲音的。
伽伽羅那張詭異絕美的假臉亦是一僵,他不自覺地側了側臉,仿佛仔細聆聽,又有點自欺欺人地不願相信外麵有人敲門。
喉結上下一滾。
“咕咚。”
火盆兩旁蠕動的陰影窸窸窣窣地向後退縮,退到了陰影中的魔殿殿壁上。
露出火盆底下圓圓的一圈影子。
魔主與它的魔物齊齊噤了聲。
篤……
殿門又響了一下。
然後外麵那個‘人’仿佛力竭了,半晌沒有動靜。
“走了嗎走了嗎走了嗎走了嗎?”殿頂上傳來細細的尖銳私語聲。
是躲到了頂部陰影中的魔物。
魔主伽伽羅亦是瞪著一雙豔麗的赤眸,眼珠一轉不轉,死死盯著那扇門。
許久之後,在伽伽羅的帶領下,殿中所有能喘氣的東西齊刷刷地舒了一口氣。
“呼……沒來沒來沒來沒來!”
嘈雜的聲音還未平息,忽然一聲驚天巨響‘轟隆’傳來。
兩扇頂天立地般的黑曜石大門‘砰’一下被踢開,重重撞向兩側殿壁。
殿頂上‘撲通撲通’落下無數魔物,像是團在雲團中的巨鼠一樣,隻隻嚇得魂不附體,‘吱吱’怪叫著逃向兩側陰影中。
魔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魚初月茫然又震驚地望向敞開的魔殿巨門。
隻見殿外那濃重的魔霧之中,漸漸凸顯一道頎長的身影。
魚初月呼吸一滯,心臟瘋了一樣在胸腔中打起鼓。
這身形,實在是太像他了!
他來救她了?!
可是,他隻身一人殺到魔界,不是送死嗎?
魚初月腦海中瞬間演完了一出英雄救美生離死彆。
就在她頭皮發麻,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悲情之時,隻見魔主伽伽羅離開了鑾座,瞬移到門口,萬分憋屈地喊了一聲——
“爹!”
魚初月:“……”好吧她誤會了。
那道身影慢吞吞地繞過伽伽羅,走進殿中。
他一動,魚初月腦海裡立刻浮起了一句話——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這個人走路的姿態,實在是……
沒走相!
他懶散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原地躺倒,狂放得像是街頭遊蕩的瘋漢子,偏又十分瀟灑,好像那種下筆有江山的風流文士。
他懨懨地走到殿中,偏了偏頭:“你的坐騎吵了我睡覺。”
心平氣和,不疾不徐。
“嘶——”伽伽羅發出牙疼的聲音,“你沒動它吧!”
這人懶洋洋瞥過一眼:“嗯?”
伽伽羅長吸一口氣,萬般屈辱地重複一遍:“你沒動它吧?爹。”
“唔。”這人隨口應了一聲,踢踏著腳,踱向鑾座。
伽伽羅追了兩步。
聽得他幽幽回了一句:“就打一個結罷了。”
魔殿兩側的魔物們尖聲嘶道:“魔龍又被他打結了!魔龍又被他打結了!”
伽伽羅倒嘶一聲,長袖一甩,徑直瞬移消失在魔殿門口。
魚初月整個魚都懵掉了。
她下意識地運起了逆光訣,靈氣剛一動,便見眼前灰影一閃,站在魔殿正中的這個‘爹’瞬移到她的麵前。
他手一抬,捏住了她的腕。
魚初月靈氣驟亂,隱不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