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了口氣,鎮定地抬眸看他。
隻見這人穿著寬大的灰色袍子,身材極瘦長,袍子掛在他的身上顯得空落落的。頭發歪歪地綁在腦後,寬闊的肩膀上隨性地搭了幾縷,一望便覺不羈。
麵色白中泛著青,看起來不太健康。眉和唇顏色淺淡,鼻梁高而直。
竟是難以言說地好看!
魚初月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調調的病美男。
視線一垂,發現他捏住她手腕的那隻手很大,骨節分明,冰冰涼涼的。
魔主伽伽羅的爹?!
“我能找到油。”薄唇一動,這位好像病得快死的美男子懨懨道,“你給我炸蘑菇。”
魚初月:“……”
她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狀況。
她發現對方懶洋洋地說話時,聲音好聽極了。
他的唇角微微下垂,一副厭世的樣子:“很多年沒吃過東西,聞見味道就犯惡心。蘑菇若是好吃,你就留在我身邊,給我弄東西吃。”
這個選項聽起來可比做成傀儡友好太多了!
魚初月果斷點點頭:“沒問題!不知如何稱呼您老人家?”
她可從來不曾聽說魔界有這麼一號人物——魔主懼怕的‘爹’?!傳出去,恐怕三界都要震上三震。
他動了動狹長的眼尾:“你覺得我很老。”
魚初月心神一凜,趕緊搖頭:“不不不,尊駕玉樹臨風,姿容絕世!”
他喪喪地看了她一眼:“伽伽羅打賭輸給我,所以叫我爹。我沒有那樣的兒子。”
魚初月:“……咳。”這句話她可不知道該怎麼接。
“走吧。”他很不滿地動了動鼻子,“這些東西太臭。再待一會兒,什麼也不想吃了。”
他剛一動,魔殿陰影中的魔物們立刻整整齊齊地瑟縮了一下,窩在角落簌簌發抖。
他轉身便走。
他的手中還攥著魚初月的手腕,她隻得跟在他的身後,半小跑地追上他的腳步。
“哦,”他偏頭看了看她,“我叫,劫。渡劫的劫。”
魚初月愣愣地點了點頭。
魔物降生,一般是由魔氣化形而成,直接凝聚在上一代的腹中,要麼父母將子女克化,變成自己的養料,要麼是子女破腹而出,吞掉父母的身軀,進化成更強的下一代魔物。
所以一般不存在爹娘給子女取名的問題,叫什麼名字的都有。
叫‘劫’,也不奇怪。
“我叫魚初月。”來而不往非禮也,魚初月很禮貌地說道。
“哦,魚。知道了。”對方顯然提不起什麼興致。
他看起來活得很是無聊。
幾句對話的功夫,他已帶著魚初月踏出了魔殿的大門。
魚初月聽見身後傳來了魔物們嘰嘰喳喳的聲音——
“走了走了走了他終於走了!”
“要命要命魔神保佑他永遠不要再來!”
“讓他死在外麵好不好啊?好啊好啊好啊!”
魚初月覺得這些東西可能是真的沒有長腦子。
他腳步一頓。
魚初月隻覺眼前光影一變,殿外的黑霧與殿內的火光之間,多了一重灰色的混沌。
他化成了一道流光,在魔殿之中‘刷刷’掠了幾下,雙手便各拖著一串老長老長的魔物,站在了魔殿正中。
那些魔物都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雞鴨,再發不出聲音來。
隻見他微微勾起一點唇,擺出一副非常勉為其難地在給自己找樂子的表情,雙手迅速合了幾下,將兩串長長的魔物搓成了一個黑色的大球,直徑超過了十丈,他單手托著,像是螞蟻搬起了一隻巨大的黑色雪球。
這大球的球麵上,露出了一雙雙猩紅驚恐的眼睛。
他輕輕一拋,魔球離手,帶著隱隱的呼嘯聲,轟然撞向魔殿殿頂。
“嗡——”整間魔殿重重抖了幾下。
魔球落下來,他伸出一根食指,將它頂在了指尖,輕輕一撥,這黑色巨球開始‘嗚嗚嗡嗡’地在他食指上旋轉。
魚初月:“……”
他臉上那少少的興味像是烈日下的冰塊一般融化了。
眉眼一耷拉,他又恢複了百無聊賴的表情,勾著肩膀,懨懨舉著黑球向殿門走來。
一邊走,一邊把這巨型魔球拋著玩。
魚初月心中浮起一絲詭異的感覺。
這一幕,怎麼好像在哪裡見過的樣子?
思來想去,直到魔球來到她的頭頂,仍未想出來。
把一個大大的物體‘呼呼呼’地拋著玩?
在哪裡見過來著?
她迅速把自己的人生經曆回顧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還未想出頭緒,他已到了麵前。
魔殿的殿門雖然奇高,但卻不是那麼寬——反正是不足十丈的。
巨型魔球被兩邊門框給夾住了。
卡死。
劫:“……”
魚初月:“……”
他掠向右手邊,一腳踹在了黑曜石門框上。
和方才懶洋洋軟綿綿的樣子完全不同,這一下,暴力又利落,轟一下便把魔主伽伽羅的魔殿巨門踹塌了一半。
夾在門縫裡的魔球直直呼向魚初月的頭頂。
魚初月:“!”
正要使懶魚打滾,眼前灰影一閃,被人攔腰摟住,旋個身,輕飄飄地落到了奇高的魔殿台階之下。
身後,擠出殿門的巨型魔球和半扇被踹塌的門‘轟隆隆’地撞擊著,順著高高的台階往下滾。
他偏頭看了一眼,圓的魔球、長方形的殿門跌跌撞撞地又碰又擠,咚咚咚咣咣咣好不熱鬨。
“噗。”他終於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魚初月心跳詭異一頓。
此時此刻,攬住她的那股力道,他身上飄來的淡淡竹葉香,以及臉上的清冷笑容,竟讓她出現了幻覺,以為他是崔敗。
‘我是不是想大師兄想得失心瘋了?’魚初月衝著自己的內心發出了靈魂疑問。
魔球和殿門快到底了。
他鬆開了她,把她往邊上輕輕一搡,又掠了上去。
‘逃?不逃?’魚初月短暫地猶豫片刻,決定先按兵不動。
她在無量天受了重傷,靈氣周轉極為凝滯,拖著這樣一副身軀,哪怕隱形,大概也沒有能力逃出魔界。
況且,此人現在看著對她友善,隻是因為她沒有忤逆他而已。
看看這些在背後議論他的魔物是個什麼下場!
若是沒成功逃掉,再一次又落到他手中的話,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這般想著,魚初月安安靜靜地看著他一手掄起魔球,另一手抓起黑曜石巨門,又拋又踹,玩得不亦樂乎。
眼熟,真的眼熟!
就是絞儘腦汁也想不起來!到底什麼時候見過這樣一個人?!
過了一會兒,他臉上的淡笑漸漸消失了。
耐心告罄。
魔球再一次從高空落下時,隻見他的唇角猛然撕裂至耳後,像蛇一般張開了口,對著那團恐怖的魔物用力一吸——
空氣中傳來尖銳的音嘯聲。
魔球急遽扭曲,就像麵團中拉出一條細麵一般,落入他的口中,三五個呼吸之間,整團魔物儘數被他吞噬入腹。
魚初月:“……”
那個人喪喪地轉回頭時,裂開的唇角還未徹底合上,兩道黑色裂紋自兩邊唇角開始,蔓延到耳下。
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魚初月鬼使神差地抬起了雙手,臉上擠出虛偽禮貌的笑容,‘啪啪’給他鼓掌。
他很無語地抽了下唇角,裂紋消失,吐出兩個字:“難吃。”
“我想也是。”她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儘量平靜一些,“這裡又陰又冷,什麼都黑乎乎的,肯定不會有好吃的。想要好吃的,就得用火來烹。”
“人界。”他抬了下耷拉的眼皮。
魚初月按捺住激動:“嗯!仙域也有許多好吃的!”
“我不能去。”他蔫蔫地說道,“踏出魔界,我便死了。”
魚初月:“?”
她疑惑的時候,表情特彆明顯。
腦袋一偏,兩隻大眼睛裡全是問號。
又不是魚,離了水就會死——魚離了水,都未必會死呢。
他又抬了下眼皮,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吐出一句:“你就是個魚。”
魚初月:“!”
雖然她姓魚,但長這麼大,隻有兩個人說過她是魚。
一個崔敗,一個他。
“要不然,你把我送到魔界邊境,我去給你買好吃的?”魚初月伸出了試探的腳。
他瞥她一眼:“不,先炸蘑菇。如果蘑菇不好吃,我就吃你——我沒吃過魚。”
魚初月:“!”
“我不是魚,我是人!”她為自己正名。
他眼皮不動:“我也沒吃過人。”
魚初月:“……”
所以她隻能祈禱金光玄靈菇炸出來比較好吃了。
走了兩步,魚初月忽然想到一個嚴峻的問題:“你不能離開魔界的話,哪來的植物煉油?”
他垂頭看了看黑乎乎的地麵,很不想說話,但是不得不給她掃盲:“地裡有腐血藤、食屍草、黴靈菌,都是植物。”
魚初月:“……”
爹你不如直接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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