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2 / 2)

一陣出神之後,她忘了自己的弟弟,安心的跟著那婦人往前。

握著的那隻手又變了,那隻手細膩柔軟,屬於勾吳國主的夫人——她的恩人淩氏。那個女人將她從黑暗中拯救了出來,用溫雅的聲音說:阿箬,從今以後我的女兒就交托給你了。

然後阿箬身邊的人成了湛陽,年少的翁主手掌嬌小,牽著她走在王宮開滿鮮花的庭院,步履輕盈。

耳邊的葬歌早已變換了旋律,由哀切轉為歡快,恰似八十老嫗還童成了十八少女,清脆的聲音唱著: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

既然人的生命短暫如薤上露水,那便縱情眼前之樂。白晝轉瞬即逝,夜間也不妨高擎著燭火夜遊,青春彈指成空,所以更要享受眼前歡愉。

阿箬在這樣的歌聲中長成了少女的身形,春.光爛漫,風都是悠閒的。可是阿箬還是在悶頭往前,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到哪裡。

鮮血從看不見的角落湧出,眨眼就漫到了腳底。王宮歌舞升平的幻象被輕而易舉的擊碎,死屍又爬滿了道路,哭號比之前更甚。

宮變發生了。

阿箬一直都不明白,凡人為什麼會熱衷於自相殘殺。明明大家的身軀那樣脆弱,野獸、疾病、凍餓都能取走凡人的性命,可為什麼人類還嫌不夠?

廝殺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阿箬好像沒有聽見。

左手牽著的人已經不是湛陽了,是誰她不在乎,她繼續往前走,她已經跋涉了很久,但就是沒有感到哪怕一點疲憊。那個牽住她的人用力拽住了她,想讓她停下來,“你是要找什麼嗎?可是前方什麼都沒有了。”嘶啞的聲音笑起來格外難聽,像是烏鴉的鳴啼。

阿箬回頭,這時她終於看清楚自己牽著的是誰了。那是一具骷髏。

她不知道這具骷髏生前是誰,她見過太多的死人,人在死後皮囊腐朽,化作得白骨總是差不多的模樣。

白骨開口,仍是嘶啞的嗓音:“何故執著?人生苦短,禍福難料。枝頭新葉終有凋歸塵土之日,紅顏烏發也遲早會是我這樣的枯骨。”

阿箬低眸看著自己仍被抓得死死的左手——其實她也分不清楚究竟是這骷髏抓著她,還是她下意識的攥著這骷髏。但有一點必須承認,每一個凡人自生下來開始,就與死亡相伴,這一生會不停的見證身邊人的逝去,並且早晚會輪到自己。

所以骷髏說的那些話有道理,非常有道理。

但她還是毫不猶豫的抬腳對著那骷髏踹了過去。

話有道理沒錯,可聽著就讓人來氣。

骷髏被阿箬一腳踢散,接著她抄起一根較粗的腿骨,對著那具白骨的腦袋一通亂砸,“既然凡人出生了就注定死亡,那父母為什麼不在嬰兒出生的時候就將其掐死?你一具白骨早晚變成泥巴,那你現在彆反抗乖乖讓我敲碎了你啊!”

什麼淒慘的畫麵、哀涼的氛圍都在此刻煙消雲散,就連那如泣如訴的歌聲都被阿箬的罵罵咧咧壓了下去。

打累了之後阿箬直起身子,喘了口氣單手叉腰,所見的一切在她眼中緩慢的粉碎。

夢境終於結束了。是的,她知道自己之前所見到的都是夢,夢裡她回顧了過去十九年的人生。

**

阿箬睜開眼睛,所見到的是一個奇異的世界。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水下。

沒有被淹死的原因是沉入水中之前她含在嘴裡的避水珠。

定颻湖水清澈,水下也能清楚看見四方的景色,且四麵八方有明珠熠熠生輝,折射的光影隨水流晃晃悠悠。沉入定颻湖後她連掙紮一下的機會都沒有就陷入了幻夢,現在從夢裡醒了,她環顧四周,水底不是她想象的爛泥、水草,而是有一座巨大的石宮,不甚華麗精巧,氣勢倒是很威嚴。石宮門口趴著數百具屍體,那是和她一起沉入水中的殉葬者,現在他們都被淹死了。

而石宮內——

一條巨龍此刻正和阿若大眼瞪小眼。

不用猜也能知道這隻龍就是樾姑城外每五年就要娶妻一次的“龍神”。阿箬在那雙巨大的龍目下後退了小半步,以便更加清楚的打量對方身上亮閃閃的鱗片和在人類眼中略顯怪異的身軀——雖然人間寺廟的壁畫上偶爾也有各類神獸,可畫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一回事。

蛟龍沒有動,它也在仔細的觀察阿箬。雖然食人,但它似乎也彬彬有禮。傳聞中的凶神惡煞的蛟龍投來的目光中比起貪婪更多的是好奇。

阿箬心想,她得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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