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正好遇到暑假,盛明安和陳驚璆暫時沒有新的科研項目,便都回到津市留在藍河科技準備euv樣機的組裝。
八月中旬,珠三角地區發生一件大事,國家以雷霆手段處理了十幾個造芯騙錢項目,其中一大半都是陳天鶴暗地裡主導布置的項目。
警方順蔓摸瓜查到了陳青琉和酈裕華,就要更深入時,線索中斷,陳天鶴因此得以自保,但誰都知道那些造芯項目裡到底有多少是他的手筆。
陳天鶴安然無恙,卻再也沒什麼人敢同他接觸,他原先在津市半導體基金會的位置也被迅速擼下來。
關鍵時期,政府的人一直盯著他,他的處境每況愈下。
造芯項目曝光之前,陳天鶴投入資金幾十億,實驗室始終沒有進展,到了這地步他才開始懷疑計海,於是親自趕往珠三角抓住計海審問。
計海痛哭流涕地承認他是半桶水,實則靠走關係才能當上藍河科技研發部副部長。
陳天鶴氣笑了,麵目猙獰得可怕:“如果你是廢物,陳驚璆為什麼沒有留你?”
計海:“我…我也不知道。”
陳天鶴知道,哪怕他心裡再不敢承認,他也猜出是陳驚璆故意釣魚,而他愚蠢的上鉤了!
他不怕計海是廢物,就怕計海帶來的核心資料——
他已經投入幾十億,絕對不能扔進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裡!
陳天鶴抬頭怒瞪鄭河,後者嚇了一跳,趕緊說道:“我、我也被騙了。”
“去實驗室!”
鄭河帶路,計海墊後,三人突擊檢查實驗室卻發現裡麵既沒有保持22攝氏度的恒溫環境,也沒有多少人真正在乾活,大多數人都留在辦公室或外麵的茶水間玩手機。
鄭河和計海內心都是:完了。
陳天鶴眼前一陣眩暈,撐著牆勉強站穩,發現研發部還有副部長認真做科研,於是親自上前詢問研發進展。
麵對陳天鶴充滿期待的詢問,研發部副部長意有所指:“您給我的科研資料半真半假,照方案繼續研發下去隻會燒錢,研發不出結果的。”
資料半真半假?
燒錢?
研發不出結果?
陳天鶴瞪著副部長,想起他對這個項目予以厚望,投入的幾十億資金全部打水漂,心緒一時緩不過來,當下癱倒在地。
“陳董?!”
鄭河趕緊扶住陳天鶴,後者暈倒前還虛弱的下命令:“看住——”計海!
沒來得及說出名字他就氣暈過去,被送去醫院,自知被坑了的計海趕緊收拾行李連夜出逃。
而鄭河也知道項目監督不力是自己的職責,陳天鶴醒過來勢必會找他麻煩,於是趁陳天鶴昏迷期間迅速轉移公司殘餘的現金流並準備逃亡國外。
警方正是在機場抓捕了逃跑的計海和鄭河,帶回警局,在警方收集數月的如山鐵證下,承認了他們偷偷轉移鴻芯資金、盜竊商業機密等罪名。
至於利用各個造芯項目騙錢這事,由於對方鑽了法律漏洞,暫時無法用這項罪名控告他們。
不過那些造芯項目都涉及挪用大筆公款的經濟犯罪,隻抓出了酈裕華。
涉及盜竊商業機密的造芯項目注冊法人是陳青琉,因此他二次入獄,等待審問。
酈裕華在香港居住,目前警方正在聯係香港警察配合抓捕酈裕華並將其遣返回內地。
一時之間,騰輝集團頗有些樹倒猢猻散的淒涼之感。
津市,藍河科技。
林成建站在頂樓ceo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眺望後方一塊正在開發建廠房的空地,回頭對後麵正在下五子棋的陳驚璆和盛明安說:“這就是最近發生的好事。”
陳驚璆:“酈裕華和陳天鶴還沒離婚,她的個人證件、戶口都被扣押在陳天鶴手裡,一旦抓捕酈裕華,經審問盤查很快查到陳天鶴身上……陳天鶴就沒什麼應對的動作?”
林成建:“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裡,陳天鶴回津市後閉門不出,騰輝集團的事務都交給手裡的人去處理,聽消息好像專心撈出陳青琉。”
陳天鶴以為陳青琉是他唯一的兒子,撈是肯定會撈的。
不過,以陳青琉的身份注冊的小公司不在商業詐騙的企業名單中,而盜竊商業機密的罪名也可以輕易撇開,推到鄭河和計海兩人身上就行了。
總結以上,撈出陳青琉很簡單。
陳天鶴閉門不出,連騰輝集團都不管了,這陣仗有點大。
盛明安問出疑惑,林成建猜測:“可能是……愛子心切?”
陳驚璆:“陳天鶴沒這麼充沛的父愛。”
林成建:“知道之前太高調招人恨,所以現在低調做人?”
“也許吧。”盛明安執黑棋封住陳驚璆的去路,縱觀整個棋局已經沒有必要再下了。“和棋。”
陳驚璆建議:“再來一盤?”
盛明安興致勃勃:“嗯。”
林成建頂了頂金絲邊眼鏡,嘴角抽抽,五子棋到底哪來的魅力,兩人沉迷至此!
陳驚璆專注的看著盛明安,淡聲說道:“以後都不用管陳天鶴了,曹書-記會幫我們解決他。”
林成建:“好。我明白了。”
盛明安專注棋盤,當沒聽見他們的對話,不過他知道鴻芯爆雷時,曹書-記四處奔波,最先找陳天鶴,對方拒絕相助不說還落井下石,再後來查出鴻芯項目和陳天鶴瓜葛頗深,他就記住這仇了。
陳天鶴各方麵不順,其中便有曹書-記打過招呼的原因。
藍河科技越來越忙,陳驚璆卻越來越不管事,仿佛有意放權,林成建今天好不容易逮住人,趕緊搬出沒批完的公文放到陳驚璆麵前。
“放著吧。”陳驚璆視而不見:“你還不走?”
林成建像苦口婆心的大內總管:“小陳總,您再不處理公務,就有人來奪權了。”
陳驚璆眼也不抬:“能搶走說明不是草包。再說了,對藍河科技的發展來說,一個全職的ceo比我這個兼職的ceo更適合。”
林成建臉色一變,想說些什麼,顧及盛明安在場便閉嘴,訕訕離開辦公室。
盛明安趁陳驚璆對話時心神不寧,落下棋子順便說:“我贏了。”
陳驚璆定睛一看,發現無論他怎麼下都是輸,便豁然一笑,打亂棋子詢問:“再來一局?”
盛明安卻沒了興趣,搖搖頭,姿勢懶散的靠在椅背,腦袋稍稍朝這邊傾過來,表情懶懶的、半闔著眼皮:“陳驚璆,你不要藍河科技了?”
陳驚璆收拾棋子的手一頓,然後繼續收拾:“本來就不是我的。”
盛明安:“但,是你一手盤活了藍河科技。”
沒有陳驚璆,藍河科技和革芯項目早就消失在曆史的洪流中了。
“不是我,是你。”陳驚璆抬眼,目光溫柔而著迷:“沒有你,藍河科技在我手裡遲早會砸。”
盛明安皺眉:“那現在是怎麼說?有人來摘桃子?”
陳驚璆好笑的凝望著盛明安,幻想著盛明安此刻流露出的不悅皆因他受到了不公對待,盛明安的情緒會為他而綻放,這幻想令他沾沾自喜。
“我之前接管藍河科技是因為缺錢,也有被陳天鶴逼到絕路的原因在,但現在不缺錢,陳天鶴也不是我的威脅,而我想在學業一途有所成就就必須全身心投入,不能再三心二意做其他事。”
陳驚璆想和盛明安比肩而站,不希望被拋下得太遠。
他知道盛明安很聰明,是眾人仰望的天才,是高掛明空之上的啟明星,他要費儘心力才能追得上盛明安,因為他希望自己百年、千年後,能與盛明安同時出現在史書裡。
縱然富可敵國的財富可使他名揚十年、二十年,卻不能讓他百年後還能出現在那些歌頌盛明安史書裡,這讓他產生一種被拋棄的恐懼感。
這些話是不能說的,至少現在不能說。
陳驚璆蜷縮著修長的手指,同他解釋:“不過大老板給了我藍河科技的股份,我現在的身價至少也能以億來計算。”
盛明安抬眼:“是嗎?”
陳驚璆:“嗯。”
逡巡著陳驚璆的笑臉,搜尋他話中的破綻,沒找到僵硬不合理之處,盛明安就信了陳驚璆的話:“你高興就好。”
陳驚璆聽著這話,心口既熨帖又酸澀。
盛明安的真心很難得,一旦付出便毫無保留,而他這份千金難得的真心給予了陳驚璆,偏偏它不摻雜任何男女情愫,才讓人高興又痛苦,輾轉反側,難以釋懷。
林成建私底下找盛明安,希望他勸勸陳驚璆繼續留在藍河科技,彆消極抵抗,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拱手讓人不覺得虧嗎?
盛明安:“江山?”他搖搖頭說:“不至於。”
林成建:“?盛工,您知道藍河科技現在值多少嗎?”
盛明安:“等光刻機出來,再發展幾年,不會比asml差。”
而asml市值一千多億美元。
林成建:“您知道價值還讓陳驚璆拱手讓出藍河科技?!”
盛明安:“不是我讓的,是陳驚璆他自己的打算。他的任何打算,我都支持,在他本人自願且神誌清醒的前提下,我支持他的任何決定。”
林成建還是覺得荒謬:“可是——”
盛明安:“陳驚璆是一個擁有獨立人格靈魂自由的成年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林成建瞪著盛明安仿佛視錢財如糞土的臉,頓時泄氣:“行吧,我也不勸你們了。好像我才是壞人一樣。”
“你關心陳驚璆,怕他吃虧,他知道的。”盛明安說道:“但是陳驚璆的價值遠遠不止一個藍河科技,這隻是他人生中的一個起點,他還有很多可以去做的事情。”
這怎麼……
林成建無言的看著盛明安,怎麼覺得在他眼裡,陳驚璆連宇宙都能征服似的。
“行吧行吧,隨便你們。認真想一想,當個吃分紅的甩手掌櫃也挺好,藍河科技股權不太明朗,到時候估計會國有化。”
盛明安有項目股份,而陳驚璆則有公司股份,但相對來說,兩人羽翼不豐,藍河科技其潛在價值有目共睹,他們不一定鬥得過那些真正的大佬。
與其日後狼狽退場,不如現在全身而退。
再說了,隻要學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日後重新創一個獨屬於自己的科技公司輕而易舉。
林成建不再勸說,任陳驚璆準備辭呈報告,而盛明安也隻留兩三個月,期間將項目主導權一點點交接給雷客。
光刻機的研發項目完成,盛明安之後還會負責,但不會長期逗留藍河科技。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八月下旬,這天,盛明安照常離開實驗室,接到陳驚璆的電話。
陳驚璆催促他下來。
盛明安脫下白色的實驗服,提著背包出藍河科技,在門口的草坪旁見到陳驚璆。
陳驚璆身後還停著一輛國產轎車,是他拿到駕照後就買的,外觀和性能都還不錯。
盛明安問:“有事嗎?”
“上車,帶你去一個地方。”陳驚璆率先上駕駛座位。
盛明安進了副駕駛座,戴上安全帶,陳驚璆見狀便踩油門,轎車掉轉車頭先緩速離開藍河科技,然後一頭鑽進車流絕塵而去。
車程大概一個小時,陳驚璆開進市區內一個彆墅住宅區,停在了某間紅色三層獨棟紅磚彆墅的院子空地裡,空地左右是精心修剪過的花園,靜謐幽深,繁花錦簇。
陳驚璆下車,對盛明安說:“年前買下來的房子,前幾天才裝修結束。走,我帶你看看。”
盛明安挺驚訝,這彆墅雖有一定的年頭但地段特彆好,處於市區中心卻很靜謐,彆墅獨棟,花園廣闊,隱私、安保和環境都兼顧得很好,價格應該不低於千萬。
陳驚璆看透他臉上的想法似的,笑說:“我貸款買的。”
“?”盛明安不信:“林成建說你身價快上億了。”
陳驚璆擺擺手:“我年前哪來的錢?藍河科技還沒真正盈利,分也分不到多少錢。為了買這個房子,我背了貸款,還掏空家底,現在是一分錢也沒有,又得努力打工賺錢。”
前半段的話是真,後半段就是自我調侃了。
對現在的陳驚璆來說,沒人比他賺錢更輕鬆了。
陳驚璆招呼盛明安過來錄指紋、聲音開鎖、麵部識彆,還告訴他開門的密碼:“留了你和盛外公的房間,你隨時可以來住。”
盛明安錄了聲音、麵孔識彆,還記住開門的密碼,在陳驚璆帶著他錄下第三個指紋時終於忍不住說:“可以了吧,除非換係統,否則我不可能被你的房子鎖外麵。”
看著盛明安的聲音指紋和麵孔錄入自己房子的安保係統裡,仿佛盛明安也是房子的主人,這讓陳驚璆產生隱秘的愉悅感。
他聽到盛明安有點不耐煩的抱怨,抬頭說:“你說的對,要是係統壞了怎麼辦?”
盛明安:“?”
下一刻就見陳驚璆掏出一份鑰匙和一張門卡遞給他。
盛明安:“……”
陳驚璆帶他參觀了裝修後的彆墅,分給他的房間在三樓,三樓一共兩間房,分彆在房間裡規劃了衣帽間、浴室和書房等。
他說三樓另一間房是自己的,他們兩個分居三樓的兩間房。
一樓是客廳、廚房和客房,二樓則裝修成影廳和舞蹈室,陳驚璆說盛明安喜歡看膠帶老電影,還經常練習舞蹈,所以特意裝修成這樣。
“還有地下室,做成實驗室,不過器材暫時買不起。”
盛明安更迷惑了。
“這是你買的房子還是我買的?”
陳驚璆一頓,隨即說道:“你的我的沒區彆。”
盛明安還想再問,都被陳驚璆糊弄過去,他帶著盛明安參觀完整棟彆墅,神秘兮兮的領著他到後院,說:“是我精心準備的禮物,你把眼睛閉上,不準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