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2 / 2)

高鐵柱拍了拍挎包,嘿嘿一笑,衝江栗揚了揚下巴:“你猜!”

江栗隨口說了一個數:“三百”。

鐵柱立馬就露出了嫌棄的神色:

“能不能把你胃口放大點,要就隻有個三五百的,我能費那老鼻子勁兒去折騰?我這兩天可是把紅旗公社七個大隊都給跑遍了,每個大隊手裡麵畫片數量占大頭的孩子,都被我給賄賂了個遍,整個公社起碼一半的畫片,現在都落到我這個書包裡了!”

“你說什麼?!”

江栗差點沒被口水給嗆著,本來還有些沒精打采的,被鐵柱這話一刺激,立馬來了精神,整個人都徹底坐不住了。

那小子笑眯眯地掀開背包蓋,裡麵那一捆捆被疊放得整齊的畫片頓時就映入了江栗眼簾,初步估測一下,起碼得有一二十摞,難怪鼓那麼高,都快要把這個看著不怎麼結實的挎包給撐破了。

江栗簡直瞠目結舌,驚得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

“我的天,你這是收了多少啊,不是,我才給了你四斤糖果啊,你是怎麼做到用那麼點糖兌換回來這麼多畫片的?”

鐵柱這小子笑得跟個小狐狸似的,還故意賣關子:

“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的,總之,按照我們之前約定好的,你得給我算報酬,我都提前數過了,這裡麵一捆是兩百張,一共14捆,再加上旁邊那疊零散的,總共加起來2862張。”

“之前你說的,十張畫片就給我五顆糖,你自己算算你要給我多少吧。”

江栗立馬快速在腦子裡做起了珠心算,一七得七二七四十八三八婦女節……她差點就要跪了,ORZ,算不清楚了。

這會兒江栗恨不得伸出手來抽自己幾嘴巴子。

之前這小子明明說的是十張畫片換她一顆糖的,可那會兒她非要裝|逼逞能,主動把價錢加到了五顆,這下好了,她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麵對這筆巨額且亟待支付的工資,叫她這一時半會兒的上哪兒去整這麼多薄荷糖回來?

千算萬算,她沒算到自己收的這個娃娃兵這麼能耐還這麼肯拚命,這才不到兩天的功夫,這小子居然就把周邊幾個大隊都給搜刮了個遍,現在畫片弄回來了,江栗卻抓瞎了。

“那個……鐵柱啊,糖果我肯定會給你兌現的,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但你這確實收得有點太多了,一下子的我也不可能變出這麼多糖果來,你總要給我一點時間對不對?”

江栗斟酌著語氣,試圖跟這小子打白條。

鐵柱這小子鬼得很,一聽江栗這話,立馬就警覺起來:

“那你需要多久來準備?你不是大考考了第二名嗎?那個什麼上大學的名額一旦定下來,你就要去城裡上大學了,到時候你一跑,我上哪兒找你去?”

江栗頓時噎住,這小子這幾天不是去跑業務了嗎,怎麼消息還能這麼靈通?她隻能指著自己的鼻子:

“你看我這樣子,像是那種言而無信沒品到連小孩子都騙的人嗎?”

鐵柱盯著江栗這張臉仔細打量了遍,直接來了一句:

“那可說不準,老話都說知人知麵不知心呢,好人壞人也不會寫在臉上啊。”

江栗差點沒氣個仰倒,但這小子挎包裡那大幾千張的畫片實在是太誘人,這裡麵的每一張圖案,代表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江栗還真拒絕不了眼前的這個巨大誘惑,所以她隻能硬著頭皮允諾道:

“你給我五天時間,等何嫂子家的喪葬禮辦完了,我就去想辦法,肯定把你要的糖果湊齊!”

那小子一愣:“何嫂子家的葬禮?什麼葬禮?誰死了?”

江栗下意識地低頭看了懷裡的小泥鰍一眼,不動聲色地捂住了這小家夥的耳朵:

“你不知道?大隊長不是去各家報喪去了嗎?高季東犧牲了,你們高家應該是最先接到通知的吧?”

高鐵柱被這個消息給嚇了一跳:

“我這兩天都在外麵跑啊,昨晚上我在隔壁大隊一個同學家對付了一晚,一大早趕回來就給你送畫片來了,還沒來得及回家呢,這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就犧牲了?”

江栗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不說這個了,這也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能操心的事兒,咱們還是快點商量好畫片兌換的事兒,然後你就趕緊回家吧,你這跑出去幾天不回家,你爸媽怕是該找你找得著急了。”

鐵柱卻是渾不在意,甚至還用帶著點破罐子破摔的口吻自嘲道:

“那肯定不會,我以前就經常不回家,我爸都已經習慣了,我那個後媽也不怎麼管我,隨便我在外頭怎麼野,我看她巴不得我一輩子都不回去呢,怕我帶壞了她的乖兒子。”

江栗一頓,立馬就明白了。

這也是個可憐孩子,親媽估計已經不在了,爹後娶又生了其他孩子,這有了後媽就有後爹,這小子在家裡完全不受重視,難怪小小年紀就這麼機靈懂事,都是家庭環境造就的,處境不好,也沒人寵著,看慣了彆人臉色,自然就知事早。

而且十有八|九,這孩子借收畫片的機會從她這兒賺取薄荷糖,其實就是偷偷在給自己謀求出路。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欠這小子的東西,她就必須得儘快給他兌現了,不然這小子心裡得多難受啊,指不定要怎麼胡思亂想呢,所以江栗一咬牙,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三天,三天後我保證把糖果湊齊,到時候你直接來知青院找我!”

高鐵柱狐疑地看了江栗一眼,不太放心:

“那是你自己說的哦,就三天時間,要是三天之後你拿不出來怎麼辦?要不你發個誓吧,如果你敢騙我,那你就這一輩子都吃不到肉!”

江栗:……

差點沒繃住,這個時代的人到底是對吃肉有多大的執念啊,怎麼一發誓就拿吃肉來說事呢?

可看鐵柱這娃子那認真嚴肅的小表情,江栗還是認命地舉起了手再次鄭重發了一回“毒誓”。

完成這個儀式後,鐵柱這孩子才放心地把那個挎包遞給江栗,然後似乎覺得這次收畫片的活乾的還不過癮一般,他意猶未儘地問江栗:

“那等你把我的報酬結算完,你還要收畫片嗎?我跟你說,雖然紅旗公社這邊已經被我收了個七七八八,但整個雲陵鎮還有好幾個公社呢,那些公社雖然我不太熟,但真要跑的話,費點時間應該也能收得回來!”

江栗一聽這話心肝都在發顫,趕緊擺手表示拒絕。

暫時還是彆了吧,這回送來的這幾千張的畫片,就夠她消化的了,她這雖然已經誇下了海口,承諾五天之內就給這小孩兌現,可幾十斤的薄荷糖,她還真不確定紅杏那邊能不能趕製得出來。

再讓這小子去其他公社跑上幾天,沒準到時候給她弄回來上萬張,那她怕是得瘋。

當然,得了便宜彆賣乖,這麼多畫片到手,江栗清楚地知道,接下來一段時間,她應該不用再為自己的賬戶餘額發愁了。

江栗想了想,也不能讓這小子白跑一趟,所以她在自己那背包裡掏啊掏,掏出了幾根棒棒糖,這是紅杏送給她的試吃點心裡麵的,這玩意兒哪怕是到了千禧年之後也仍然深受不少孩童和年輕女孩的喜歡,想來在七十年代,應該也沒有孩子能抗拒得了它的誘惑。

果然,江栗一拿出這個,鐵柱這小子立馬眼前大亮,等江栗告訴他這個應該怎麼吃之後,這小子立馬就拆開了一個棒棒糖的包裝紙,將那糖果塞進了嘴裡。

很快,嘗過棒棒糖的絕美滋味的高鐵柱,如同一個狼崽子眼冒綠光,直勾勾地朝著江栗這邊看了過來:

“知青姐姐?”

江栗一麵拆開一根棒棒糖的包裝紙,將棒棒糖塞進正好奇看過來的小泥鰍的嘴裡,一麵漫不經心問道:“乾嘛?”

高鐵柱紅著臉,支支吾吾:

“那啥,你要是那個薄荷糖湊不齊的話,用這個糖來代替,我也是不介意的。”

江栗正想說你想什麼美事呢,這棒棒糖一根估計就得一兩塊,換算下來可比那薄荷糖貴多了,但話還未說出口呢,她忽然就頓住了。

對呀,她怎麼沒想到呢?之前那紅杏送給她那麼大一包試吃品,用意是什麼不言而喻,就是希望她能幫忙在她杜撰的那個辦公室安利推銷,拓展業務尋求新的客戶源的。

紅杏那麼大方,江栗當然不能就這麼心安理得地收下紅杏給的東西,她早就已經在心裡打定了主意,要在紅杏那兒多買點糖果點心,眼下可就不是個好機會?

而且那試吃包裡麵的糖果點心種類可不少,隻要鐵柱這小子不介意,她完全可以在紅杏那兒每樣糖果點心都預定上幾斤,到時候不就能支付上鐵柱這小子的報酬了?

江栗一挑眉,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鬆快起來,她衝著鐵柱笑道:

“可以啊,除了這個棒棒糖,我那兒還有另外幾種你沒見過也沒吃過的糖果點心,你要不要?”

鐵柱這小子可不傻,自從吃過江栗給的薄荷糖以及這個棒棒糖之後,他就知道這個江知青拿出來的肯定都是好東西,所以這會兒聽到江栗這麼問,他立馬點頭如搗蒜,二話不說就表示要。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若是要她再從紅杏那兒買上幾十斤薄荷糖,江栗還真不知道該找個什麼借口,但如果分散一點,買紅杏送的那個試吃的糖果點心,每一種買個五斤八斤的,那就容易多了,還用原來那個辦公室代購的借口,完全順理成章,根本不會引起紅杏的懷疑。

大難題有了解決辦法,江栗的心思再一次放在了高季東犧牲這件事上。

她老覺得何嫂子跟高季東兩夫妻的關係有問題,但具體是怎麼一回事她又想不明白,正好眼前就有一個自稱包打聽百曉通的家夥,她索性就找鐵柱這小子打聽一下高季東那一家子的事兒,看看能不能從中探知到什麼蛛絲馬跡。

鐵柱這小子果然知道得很多,一問起高家的事兒,這小子簡直就跟打開了話匣子似的,立馬就滔滔不絕起來。

從高季東他娘改嫁給高老六,到高季東她娘給高老六生下了幾個孩子,再說到高季東跟那幾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關係不甚融洽,最後又談及何嫂子跟高季東他娘的婆媳關係,總之巴拉巴拉說了一大串,完全就跟講解了一整套家庭倫理劇差不多。

這小子連說帶比劃的,說得很得勁兒,江栗聽著也不覺枯燥,但是越是往後聽,她就越是覺得缺了點什麼,想了想,還是問道:

“你把高老六家所有人都說了一遍,那高季東本人呢?”

說來說去,這小子也沒說那高季東是個什麼人,長相性格品行等一個都沒提,在整個高家的這套倫理劇裡麵,這高季東就像個背景板似的,完全沒什麼存在感。

高鐵柱撓了撓頭:

“季東叔,我對他就不怎麼了解啊,長這麼大,我就沒見過他幾次,沒什麼特彆深的印象,不過——”

說到這兒,高鐵柱猶豫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說的表情。

江栗衝著他點了點:“不過什麼?”

高鐵柱看了江栗懷裡的小泥鰍一眼,遲疑著湊上前,附在江栗耳畔小聲道:

“有一回,季東叔回來探親,一個人去了後山,我當時就在油茶林那邊的樹杈上睡覺,看到他在後山埋什麼東西,埋完了之後,我還還聽到他在學鳥叫,後來等他走了我本來是打算去挖出來看看的,結果還不等我跑過去查探個究竟呢,後山那邊突然又跑出來了一個人,我就隻好躲在樹上,眼睜睜看著那人把季東叔埋的東西給悄悄挖走了。”

“這事兒我沒對任何人說過,因為村裡人都說季東叔在部隊當大官,是人民解放軍,可我老覺得不對,知青姐姐,你說,那季東叔鬼鬼祟祟的在後山埋東西,真的沒問題嗎?他該不會是——”

是什麼?怎麼忽然不說了?江栗疑惑地看向高鐵柱。

高鐵柱沒再出聲,隻動了動嘴唇,做了個口型。

看清楚鐵柱說的那兩個字是什麼後,江栗驀地臉色大變,電光火石間,之前想不通的那些地方,她忽地一下全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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