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正在看書,感覺旁邊坐下了人,轉頭一看見是宋清林。
她朝孫小武他們掃了一圈,然後壓低聲音警告他,
“宋清林,你最好給我放尊重點。”
她以後會是他嫂子。
一個人怎麼可以變化這樣大,上輩子雖然和他沒怎麼相處,可他至少看起來很規矩,很正常。
每次見到她,會喊她嫂子。
“你想讓我怎麼尊重你,像胡躍民那個蠢貨一樣嗎?”
宋清林聲音裡帶著笑意,他看著周文的目光,很柔和。
他突然抓住了周文的手腕。
在公園的長椅上,人來人往,並且他還是一個有對象的人。
“要是胡躍民可以,那為什麼我不行?”
“給我鬆手。”
周文深吸一口氣,臉色陰沉,見他不肯鬆手,她臉色變得和煦了些,主動貼近了他,聲音低緩柔和,
“你是不是喜歡我?”
周文變被動為主動,宋清林眼裡閃過一絲詫異,然後臉色有些微紅。
“你要是喜歡我,就從這湖裡給我跳下去。”
周文的聲音,帶著一種隱藏在蜜糖下的惡意。
“怎麼,不肯?”
宋清林臉上的笑消失了,明知對方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可還是不想拒絕。
“你們在乾什麼?”
拿著汽水急匆匆回來的孫靜,就見這倆人坐的很近,在說著什麼
宋清林在聽到她的聲音後,還是不肯鬆開周文的手腕,就那樣看著周文,眼底的偏執,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周文在他的手上,抓了幾道血印子後,對方才鬆開她。
這個時候,孫靜也跑到倆人麵前了,用狐疑的目光來回在倆人之間巡視,用質問的語氣質問周文,
“周文,你剛剛和宋清林在說什麼哪,讓我也聽聽。”
周文可不怯她,舉起剛剛自己被宋清林抓住的左手,看向孫靜,
“我是讓他放開我的手。”
周文一字一句的說給孫靜聽,然後當著孫靜的麵,站起來扇了宋清林一巴掌,罵了一句瘋子。
隨後拿著書就走了。
“小文,小文……”
剛上岸的胡躍民看到周文要走,急忙追了過來。
追著追著,就倒在了宋清林的腳下,抽搐著,整個人透著不對勁。
宋清林站了起來,單手插兜,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胡躍民,臉上浮現出一抹遺憾。
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犯病了……
孫小武他們都圍了過來,喊著胡躍民的名字。
“孫靜,我們分手了。”
宋清林淡淡道,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的一樣。
原本還想質問宋清林的孫靜頓時愣了,然後急了起來,
“清林,我不想和你分手,是不是周文她趁我不在,勾引的你,我不怪你,真的……”
宋清林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我之所以願意和你處對象,為的就是周文。”
他把自己的胳膊從孫靜手中抽了出來。
孫靜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耳邊嘈雜的聲音,她啥也聽不見了,耳邊回放著剛剛宋清林說的話。
他之所以願意和她處對象,為的就是那個周文?
……
胡躍民犯病的事,被汪虹告訴了周文。
“幸好你沒和他處對象,他有癲癇,犯起病來好嚇人……”
“癲癇?”
周文有些驚訝,平時見他好好的和常人一樣,沒想到他有病。
王翠芬知道後,甚至和劉小娥跑到程大夫的單位罵了一頓。
她兒子有癲癇,竟然瞞著他們,當初還想讓她孫女和她兒子訂下,這不是坑人嗎?
這下一整個醫院裡的人都知道程素的兒子有癲癇這種病了。
王翠芬和劉小娥甚至找到了胡處長,胡處長這些年一直記得王師傅幫他們的忙的事,是她讓他爹走的沒有了遺憾,他感激她。
“王師傅,這事我真不知道,我當時就和程素說了,讓她把躍民有病的事,告訴你們。
倆個孩子成不成的事,要看他們自己。”
“她哪告訴我們了,她壓根沒有說,甚至還拿工作要挾我們,讓我孫女和你們的兒子訂下,成為一家人再給安排工作。
我們稀罕你給安排工作?我們兩家都這樣熟,當年我還幫你們做木棉糕,你們就這樣坑害熟人?
我告訴你們,我就是讓我孫女去下鄉插隊,也絕不會讓她嫁給你們那個病兒子。”
王翠芬氣的都要炸了,噴的胡處長臉上都是唾沫星子。
“你們這是忘恩負義,缺德,缺了大德……”
劉小娥真想不到,這兩口子竟然是這麼道貌岸然的人,會乾出這樣的事,活該他們的兒子得了這種病。
“這事全是我的錯,是我忘記和你們說了。
你們跑到我上班的醫院已經鬨得人儘皆知了,現在又跑到我家裡鬨……現在外人都知道我家躍民得了這個病,你們往後讓他咋辦?”
這事雖然是她程素做的不地道,可王師傅婆媳倆也做的有點過分了,她們這樣鬨,讓她兒子往後咋還抬得起頭來?
她之前之所以瞞著,不肯讓人知道,就是怕旁人知道她兒子得了這樣見不得人的病,往後不好處對象。
“呸!!!”
王翠芬啐了程素一口,
“他想咋辦就咋辦,管俺啥事,這次沒有騙到俺家孫女,下次你們是不是還要騙旁人家的,虧你還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哪,我以前真是看錯你了。”
王翠芬在城裡講了十幾年的文明話,做了十幾年有素質的人,在今天終於是破功了。
程素擦了一把臉上的唾沫,臉色漲紅青紫的,難看的很。
“程素,趕快和王師傅和小文二媽賠禮道歉,你怎麼能這樣乾?”
胡處長是真的不知情,要是他知道,他絕不會讓程素這樣瞞著周家人,並且還威脅人家。
“咱家躍民有病咋了,他平常好好的,和正常人一樣,再說了,她們家小文不也是病懨懨的嗎?
要不是躍民喜歡小文,非小文不可,我還看不上一個病秧子哪。”
說來這事還都怪那個周文,要不是她兒子去追她,他也不會犯病,孫靜把啥都和她說了。
程素和孫靜的母親是老相識,胡躍民被送回來的時候,孫靜也跟著來了。
“你看不起俺孫女,俺還看不上恁兒子哪,這幸好俺孫女沒有看上你兒子,要不然可就要被坑慘了。
俺孫女長的好,外麵有大把大把身子健康的青年任俺挑,俺都挑花眼了。
往後彆讓恁家的病兒子再去糾纏俺孫女,俺孫女身子是有點弱,可有的是人爭著搶著稀罕。”
王翠芬冷嘲熱諷道,就她還瞧不上她孫女,一直上趕著的可是她程素的兒子胡躍民。
“程大夫,有本事,彆讓你家兒子喜歡俺小文啊,俺小文這些年沒看上你兒子,是你隔三差五的跑到家裡,巴結著我們。
真多虧了我家小文眼界高,瞧不上你們家,瞧不上你們的兒子。
你們要是真想給兒子娶媳婦,照我看,還不如去找那二婚的,說不定人家不嫌棄你家兒子。”
劉小娥聽到程素還瞧不上她小文,頓時不願意了。
就程素那個病兒子,即使沒病,也配不上她小文,之前她都不看好那個胡躍民。
“你們……”
程素見她們這樣貶低自己的兒子,氣的眼前發黑,指著她們,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原本她還想著等周文和她兒子躍民的事定下來,幫她把工作給安排了,算是對她的補償。
婚後,她嫁到她們家,她多對她好點,多給點錢,再彌補一下。
倆人有了感情,最好再有了娃,到時候即使周文知道兒子有這個病,肯定也不會說啥的。
她之前不願意和周文和她嫁人說,就是怕她們嫌棄自己的兒子,她的躍民除了有這點不好外,還有哪樣配不上她周文。
論家庭,她們的家可比周家要好太多,壓根不是在一個麵上的,周家撐死隻能算是普通家庭。
周文能嫁到她們家,那算是真正的高嫁,攀了高枝了。
這要是放到外麵,像周文這麼大的小姑娘,有多少盼著想嫁入她們這樣的家庭的。
要不是她看著那個周文長大的,人長的俊俏,又會點外語,性子也算溫柔大方,再加上兒子躍民喜歡的不行,否則她才不會願意哪。
“王師傅,小文二媽,我替她向你們道歉。”
胡處長朝這倆人彎下了腰,彎的很深,想平息著王師傅和小文二媽的怒氣。
“胡處長,這事,不是一個鞠躬就能算得了的,我真是看清你們一家人的真麵目了。”
王翠芬才不管胡處長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誰讓程素是他媳婦,胡躍民是他兒子,她們乾出了這樣的事。
他胡青山也有撇不清的錯。
“我勸你們,還是當個好人吧,多給恁兒子積點德。”
說完話,就再也不理這倆人,和劉小娥氣衝衝的離開了胡家。
“老胡,你看看,這家人都是啥人啊,她們還瞧不上咱的躍民,她們鬨的這一通,讓外人咋看咱躍民?”
程素到現在還在關心著兒子,怕這件事傷了兒子的自尊,原本她兒子因為這個病就比旁人要敏感,要自卑。
胡處長早就忍的額頭青筋直冒了,想也不想的給了程素一巴掌。
程素捂著臉,整個人都愣了,
“你怎麼能乾出這樣壞良心的事?
你難道忘了當年我爹快死的時候,你跑遍了整個榕城都沒找到會做木棉糕的師傅,最後是人王師傅幫了咱嗎?
你不心存感激,竟然還這樣算計她們家,算計王師傅的孫女小文。”
胡處長真不知道程素咋會變成了這個樣子,他記得他爹吃了心心念念的木棉糕,沒有遺憾的走了,那天晚上,程素還十分感動的對他說。
“老胡,王師傅她們祖孫倆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這些做木棉糕的東西,人家對咱的幫助,咱可一輩子要記住。”
這才過去十一年,就已經算計到人家頭上了。
“咱這些年,逢年過節的往她們家拎東西,早就還夠了她們當年對咱的幫助。
周文她那樣的家庭,是配不上咱兒子的,嫁過來算是高嫁。
這對她也好,嫁到咱家,工作咱給她安排,她吃喝不愁,還能過的很體麵。”
“人家稀罕咱這家庭嗎?人家壓根就不在乎這些東西。”
要是和旁的女同誌一樣,那小文早就答應和他兒子胡躍民處對象了,這些年,都是他兒子剃頭挑子一頭熱。
“還有,逢年過節咱拎著東西去,可你沒有吃人家的嗎?
咱哪次去,不是連吃帶拿的,人王師傅醃的鹹菜,醃的糟鴨蛋,醃的壇肉……咱拿去的那點東西你也真好意思說。”
胡處長說的程素啞口無言。
第二天,胡處長兩口子帶著東西來蓮花巷子裡,找周家賠罪,可壓根沒有人給他們開門。
孫靜在家裡聽見了動靜,知道是程阿姨他們過來了,沒出門,怕他們尷尬。
“我來也來了,他們不開門,咱走吧。”
原本程素就不願意跟著胡處長一塊來周家賠罪。
這件事損失最大的是他們家,而不是周家和那個周文。
現在外麵都知道了她隱瞞兒子的病,勸人姑娘和她兒子處對象結婚的事。
她和老胡都不知道咋去單位,旁人的議論難聽的很。
這還是不咋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兒子咋辦?
人家都知道他有病了,她費儘心思的瞞了十幾年,沒想到還是被人知道了,尤其是被王翠芬用那樣的方式告訴大夥的。
往後她兒子出門,就要忍受旁人異樣的目光和指點,有可能再也找不到好對象了……
程素想想就揪心,揪心的同時,是怨憤。
怨周家把事做的太絕了。
胡處長把手上帶來的禮放到了周家的門口,然後歎了一口氣,和程素一塊離開了。
沒一會兒,周老二拿著他們放到門口的禮追了過來,
“胡處長,程大夫,這些東西你們還是拿回去吧。”
說完話,把東西放到了地上,不給倆人說話的機會,周老二扭頭就走了。
從醫院裡出院好幾天的的胡躍民,蒼白著一張臉,來周家找周文,這已經是第三趟了。
前兩趟王翠芬在家,說啥不讓見。
這個時候,家裡隻有周文一個人,周文也想和他說清楚。
倆人就站在巷子裡,說著話。
“小文,我替我母親向你,和你家人道歉。”
胡躍民這些天,一直不敢來見周文,主要是因為沒臉見。
“之前我是想告訴你我有病這事的,可我又怕你嫌棄我,所有在我媽說先不告訴你的時候,我的私心作祟……這都是因為我太喜歡你了。
小文,我和我媽都對不起你,我們不該瞞著你。”
胡躍民知道自己和周文之間沒有可能了,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圈發紅,很憔悴。
他當初不想瞞著她,有好多次都想告訴她,和她坦誠,可他沒有那勇氣,他害怕。
他有的時候會想,他和小文結婚,婚後她知道了,也不嫌棄他,倆人在一塊過日子,這是他媽和他說的,
說隻要培養出感情,就會原諒他的欺騙。
這也是他心中一直最期盼的。
抱有僥幸的期盼。
這就像是一個泡泡一樣,終究有天會被針給戳破。
夢醒了,他也醒了,隻是沒想到這天會這麼快到來。
他得了這種病,不能劇烈運動,一運動就有犯病的可能。
如果真的瞞著小文,讓小文和他結婚了,他會很幸福,同時也會很愧疚。
他能利用小文的善良,心軟,來綁住她,綁住她一輩子。
現在她知道了,他感到痛苦和輕鬆。
“胡躍民,你好點了嗎?”
周文到了這個時候,還在關心他的身體,胡躍民感到更加的愧疚和難受了,越發的覺得自己是個禽獸不如的人。
“小文,我……”
胡躍民有些哽咽,臉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