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是瞎蒙的,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有幾分眼力見,比他這個木頭腦袋的徒弟強。
他仔細打量了江糖一眼,問旁邊站著還沒離開的小乾事:“站裡新來的乾事?”
小乾事臉色不變,沒有因為趙師傅先前的忽視而忿忿不平,笑著回答:“哪能呢,小薑是下麵光明大隊的拖拉機手,這回想來跟您老學習學習,您看……要不就帶帶她?”
女拖拉機手啊。
少見。
趙明德用審視的眼光看著江糖,聽到“拖拉機手”幾個字時,臉上表情有了波動。
“你?”
“拖拉機手?”
“就你這小身板?掄手搖時,整個人不會被掄出去吧?”
懷疑三連。
一點兒也不委婉。
江糖無奈,做了個“我渾身充滿power”的大力水手般的姿勢。
開朗道:“瘦歸瘦,我還是有肌肉的,趙師傅,這回我來是想請教您關於拖拉機開溝犁地的問題。”
趙明德擺手:“我看你懂的不少嘛,不需要找人教了。”
這話不是諷刺,趙明德是真心這麼認為的。
瞧瞧自己帶的大徒弟,木訥得很,那腦子非得戳一下動一下,一點主觀能動性都沒有。二徒弟倒是聰明,腦
子夠靈活,可就是靈活過頭了,心眼子不在手裡這門技術上,反倒全用在跟人套近乎搞關係上頭了。
遠不如郭明老實本分。
可見這人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
江糖態度謙遜:“趙師傅,能得到您的認可,我實在太高興了。您是老師傅,在這一行是這個,頂頂厲害的。”
她豎起大拇指。
接著用崇拜的口吻說道:“我聽咱們大隊長說,整個文成縣,若論誰最懂機器,那必定是您。前幾天我看了報紙,上頭說拖拉機不僅可以開溝,隻要稍加改動就能變成收割機,還能給地裡除草開荒。我一琢磨,那敢情好啊,能給地裡減不少負擔呢,可一問才知道,隊裡沒有那些農機具,誰也不會整這寶貝疙瘩,這不,大隊長就說起您來了。”
江糖一麵吹彩虹屁,一麵觀察趙明德的表情。
見他並沒有打斷自己的意思,便不動聲色地繼續誇他:“我就說,我想來您這兒偷偷師,回去好給生產隊做點小貢獻。大隊長還給我潑冷水呢,說您這麼厲害的大師傅,肯定瞧不上我這點皮毛功夫,而且您是出了名的嚴格,一般人在你手頭肯定熬不下來。”
她語氣俏皮,帶著獨屬於這個年齡的天真赤忱。
連“偷師”二字,都說得那般光明正大,聽在其他人耳朵裡,隻覺得率直純粹,很難生起厭惡之心。
趙明德聞言,心裡暗暗高興著呢。
這姑娘說話實誠,在教徒弟這一塊,他敢拍著胸保證,沒人比他更用心更嚴格。
“既然答應收徒,做師傅的肯定得用心帶,不然何必做那表麵功夫?”
說罷,他沒好氣地瞪了榆木腦袋的大徒弟一眼。
才嚴肅著張臉,哼道:“丫頭,彆以為說幾句好聽話,我就會對你放鬆要求。你們大隊長說得沒錯,找了我當師傅,我肯定不會手下留情。不然放你們出去,毀我名聲事小,禍害機器事大。”
“你自己掂量清楚要不要認我做師傅,我醜話說前頭,我最不喜歡半途而廢的人。”
江糖怔愣住,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驚喜來得太突然了。
她沒想到,真的沒想到趙明德竟然會收她當徒弟。
一旁的小乾事和郭明也覺得意外,不敢置
信地看著趙明德。
要知道,農機站裡想當趙師傅徒弟的人多了去了,趙師傅可是從來不搭理的。就連郭明和宋誌學能成功拜師,也是老站長勸了又勸,好說歹說。
才讓趙師傅答應以大局為重,給農機站這邊培養幾個能用的人出來。
“怎麼?不樂意?你這丫頭是成心來涮我的啊?”
趙明德虎著臉,模樣有點凶。
這丫頭長得挺聰明的啊,咋一說正事就傻呆呆的,不會跟大徒弟一樣中看不中用吧?
要不是在她眼中看到跟他家小偉一模一樣的熱情……
江糖眨了眨眼,這才回過神來。
“怎麼會?師傅,我是太意外了,也太高興了。”
這完全超出她預期了。
她還沒說自己來的目的呢。
江糖原本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想領一些能跟拖拉機搭配用的農機具,再跟趙師傅學學怎麼換那些東西,讓這台拖拉機在她手裡發揮最大的作用。如果能再多學點修理上的手藝,那就更好了。
如此,她便用不著找符橫雲了。
江糖如今拿不準自己對符橫雲什麼心態,說喜歡吧,談不上。但若說一點心思沒有,也是自欺欺人。
一時半會著實不知道該如何跟他打交道。
思來想去,她隻能用“上輩子沒吃過豬肉,所以這輩子有條件了就想啃上一口”的心態安慰自己了。
趙明德依然虎著臉:“少嘴上花花。”
“郭明你起來,讓你師妹薑……”趙明德話說到一半,突然想不起這丫頭叫啥名字了。
剛才於乾事咋介紹的來著?
他扭頭,問江糖:“對了,丫頭,你叫什麼名字?你的那個薑是薑子牙的薑,還是江河的江?”
作者有話要說:江糖:我到底是哪個江呢?
科普:省一機,炮轟派和焊聯總,原型為□□期間,哈一機的兩大派彆。
資料參考自《哈爾濱市誌大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