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國師。”軒轅晦上前幾步給國師行了個大禮,趙詡站在他身後,雖是低著頭,卻仍用餘光打量著對方。
恰巧對方也正向著自己看過來,鐵灰的眼裡不見半點情緒。
趙詡麵色不變,身子俯得更低了些,直到連黃土中夾雜的沙都粒粒可見。
“見過王爺。”國師虛托軒轅晦一下,將他扶起,瞥他一眼:“一彆兩年,王爺似乎又昂藏了些,已然是個頂天立地的偉男子了。”
軒轅晦身長八尺,自己對此也頗為得意,便笑道:“還是托了舅舅與國師的福。”
趙詡在心中腹誹——外甥似娘舅,托回紇可汗的福也便罷了,國師與他既無骨肉親緣,也不曾喂他半粒米,怎麼又和他扯上關係了?
“對了,這便是上次我與國師提及的肅王妃趙詡。”
趙詡回過神來,恭恭敬敬地對國師一禮,“潁川趙十九見過國師,招待不周,還請國師見諒。”
“王妃多禮了,”國師淡淡說罷,便不再言語。
他性情冷僻,軒轅晦在回紇便已有領教,故而也不甚尷尬,“一路風塵,估摸著幾位也疲了,不如先回府稍事歇息,之後家宴上再敘?”
國師點頭應了,舍了馬,換了王府備好的馬車,趙詼這幾日似是與他熟了,也跟了上去,隻是他在上車的那一霎給與趙詡一個既帶有調侃又飽含憐憫,總之極其微妙的眼神,
趙詡先是愣了愣,看到身旁的軒轅晦便有所了悟,搖頭笑了笑。
回了王府,國師自去歇息不提,趙詼卻默默跟著趙詡,將他拉到一旁。自來了肅州,趙詼還未找到機會與趙詡傾談,此時顯得便有幾分急切,“堂兄這些年受苦了。”
趙詡似笑非笑,“堂弟慎言。”
趙詼先是一個激靈,左右四顧,發覺儘是親信,也便放下心來,“來前我曾去拜謁郡公,他已將前因後果儘數告訴我知曉。到肅州後,我借宿沈公家中,他也曾對我明言,說你與王爺名為夫妻,實為君臣,那些恩愛纏綿實是場做給鄧黨看的戲。”
“哦?難道不是如此麼?”趙詡示意白蘇搬來兩張憑幾,又添了茶水,二人在園中
對坐飲茶。
趙詼苦笑,“我也希望是,可這戲未免也太真了。”
見趙詡不以為意地繼續品茗,趙詼又躊躇道:“於公,你我是君臣,於私,你我是兄弟,你皆為尊長,我不該妄加揣度,可是……”
見他這般欲言又止,趙詡難免好笑,“可是如何?”
“可是從小你便對我好,我不忍心見你為了肅州費勁心思、熬儘心血,到最後卻……”趙詼壯著膽子道,“所托非人,晚景淒涼。”
他話說的僭越,趙詡卻不見慍色,反而悠悠地笑起來,親自給趙詼斟了茶,“其一,我與王爺現下清清白白,並非你所想的‘始亂終棄’;其二,我所做的一切,不僅是為了王爺,也是為了潁川趙氏,更是為了我自己;其三,我為人處世,從不忘留後路,我是否會晚景淒涼,你且看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