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婧竟是無法反駁。
燕無淮已經洗完澡了,發絲濕潤,盤腿坐在床上摸索著一個彈珠的盤子——這是川延一帶產的孩童玩具。
聽見門開的聲音,燕無淮停下了動作,歪著頭不確定道:“姐姐?”
“張僑居然給你弄來了玩具?”寧婧走近他,好奇地撚起了一顆珠子,琥珀色的半透明玻璃珠,有點像他的眼珠子:“一個人玩不悶嗎,怎麼沒讓恒秋陪你玩?”
燕無淮垂首,輕聲道:“不悶。我第一次玩,覺得很有趣。”
房間連通著浴室,燕無淮玩累了,已經躺平在單人床上了擺弄連環扣了。寧婧探頭看了他一眼,這次學精了,把浴室門留了條小縫,還把浴室角落的一個小架夾在門縫中。反正燕無淮看不見她有沒鎖門,這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能第一時間跑出去。
好在這旅館陽氣盛,寧婧平安地洗完了澡,什麼怪事都沒發生。這房間有通風係統,寧婧這下是沒有後顧之憂了,鎖緊了門窗,還想把燕無淮的小床挪到她旁邊來——不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就連兩人中間隔著個屏風,寧婧也慫到覺得很沒安全感。
寧婧望天長歎:“曾經,睡覺是我最愛乾的事。如今,它卻成為了我最害怕的事。”
係統:“……”
寧婧幽幽道:“好在沒下次任務了,否則我鐵定會神經衰弱的。”
係統:“辛苦你了。”
那單人床特彆重,寧婧一己之力壓根兒搬不動,她憋了一會兒氣,便放棄了,跟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的燕無淮打商量:“無淮,你困不困?”
燕無淮打了個嗬欠,軟聲道:“嗯,困了。”
寧婧:“……”這小屁孩不按套路出牌,她硬生生地把那句“咱們一起聊通宵吧”咽進了肚子,無比順溜地改口道:“好,你跟我一起來大床睡吧,我剛把水打翻到那張小床上了。”
燕無淮笑了:“好呀。”
寧婧一看得逞,高興地用雙手穿過他的咯吱窩下方,嘿咻一下把他抱了起來,放到了床上。
房間壁燈都是油燈型的,搞不好會在半夜滅掉。但好在陽台那側的燈是西洋燈,隔著屏風投映過來,原本過亮的光線霎時柔和了很多,適合睡眠。
要是能儘快找到高人再給她施一層障眼法就好了。她是那種睡覺必須熄燈才能睡得沉的人,可不想往後幾年都開著燈睡。
寧婧對係統懺悔道:“唉,睡覺居然還要小孩子陪,實在太丟人了。”
係統:“……”
她和衣躺下,與燕無淮之間隔了半臂的距離,一人一張被子。燕無淮側躺向她,閉起眼睛道:“姐姐,你總是會做噩夢嗎?”
“是呀,總是會夢到很多可怕的東西。”寧婧的手指不安地蜷動幾下,道:“無淮,你以前是那個天師燕家的人吧,你知道什麼辟邪的法子麼?”
燕無淮平靜道:“我從來都沒進過燕家的學堂,所以也不清楚。”
寧婧語塞,遲疑道:“無淮,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把你帶走麼?”
“何必自尋煩惱。”燕無淮綻放出一抹天真的笑容:“姐姐你帶走了我,對我好,以後你就是我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隻用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寧婧掐了掐他的臉,歎道:“懂得止住好奇心,我發現你有大智慧呀。睡吧,晚安。”
燕無淮的氣息就在耳畔響起,根據從前的經驗,每次靠近他時,妖邪之物都會自動消失。今晚的枕頭特彆軟,空氣又暖烘烘的,再加上旅館裡全是大男人,陽氣很足。寧婧活動了一下疲憊的筋骨,長籲一口氣,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半夜,她被一團積壓在胸口的滿悶驚醒了。微微睜開眼睛,燕無淮背朝著她,安安靜靜地睡著覺,寧婧鬆了口氣。
牆壁的油燈果然已經燃儘了,好在,西洋燈的光芒還隔著屏風透過來,室內尚有一絲光亮,繪有潑彩仙鶴的屏風十分淡雅,此時卻不合時宜地透出了一個濃黑的影子。
寧婧渾身都僵住了。
屏風的後麵……有個東西站在那裡。
她明明已經鎖好了陽台的門。可看影子的遠近大小,那東西……現在就站在屏風的後麵。她已經能嗅到那股剛從水裡爬出來的、陰冷潮濕的屍臭味了,距離她不過兩米左右。
為什麼能接近到這個地步?燕無淮明明就睡在她旁邊啊,難道前幾次真的隻是巧合,不是燕無淮身帶奇效,替她擋住了妖邪之物?
寧婧不敢亂動,呼吸都不敢放太大,生怕那東西發現她醒了。她悄悄把視線往上投去,瞧見屏風的上方,已經攀住了一隻布滿屍斑的手,五根手指,指甲尖銳發黃,皮膚如發皺的爛泥。
這隻手……寧婧眼前電光火石地閃過了昨晚的一幕,頓時冷汗直冒——這隻手和昨晚趴在廢棄的浴室裡看她的那東西的手太像了。
她這房間的陽台正對著麓心湖,難道那東西是通過湖水一直跟到了這裡來?!
係統:“不錯,這是昨晚碰到的那隻妖物。一般妖邪之物不會脫離棲身之所,它會跟來,就說明有找你索命之意。”
寧婧六神無主:“那我該怎麼辦?”
係統:“可以尋求一下燕無淮的幫助。”
寧婧猛點頭,喉嚨泄露出了一聲恐懼的嗚咽。恰好在這時,渾然不覺室內闖進了一個不速之客的燕無淮翻了個身,朝向了寧婧這側。寧婧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顧一切地把臉埋進了他小小的胸膛前,驚慌道:“無淮,快醒醒,快醒醒!”
睡得好好的卻被弄醒,燕無淮的脾氣也還是好得很,他沒有睜眼,反倒像是習以為常一樣,伸手環住了寧婧的脖子,揉了幾下,哄道:“姐姐,隻是噩夢,沒事的。”
寧婧咽了口唾沫,膽戰心驚地越過他的肩膀往後看,屏風後的東西消失了。
寧婧心亂如麻——難道說,必須要碰到燕無淮,他的辟邪作用才能起效?可她暫時沒心情思考這個問題,驚嚇後的疲累潮水般襲來,也因為恐懼作崇,她沒有再換過姿勢,就那樣鴕鳥似的睡了過去。
一覺到天明。張僑遵循了他說過的話,讓部下把寧婧一夥人送到了芶州。眾人很快便租賃到了一輛車,三小時後,便回到了曾家。
曾禮藩還沒回到家,但已經提前發了信回來,這兩天就到。寧婧私自跑出去的事兒瞞不住他,曾禮藩已經知道了,估計回來會狠狠斥責她一通。
梁蓉看到寧婧出去了一圈,就憔悴了許多,心疼不已。但想到收到從川延寄回的信件那一刻的不安,此時能看到小姐平安歸來,她就已經滿足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當初老天師說障眼法已經失效了,可他當初畢竟是費了大心血來改造曾家的格局的。風水上的事兒,牽一發動全身,更何況是大格局的改動,能影響很多年。再加上這畢竟是自己家裡,屋靈會護佑主人,這兒終究是比外麵安全多了。
寧婧的房間非常規整,沒有連著傭人的小房,但寧?慫慫噠?婧不敢讓護身符離太遠,就讓梁蓉在房間裡加了張小床,以屏風隔開。
就這樣,兩天後,曾禮藩終於抵達了槐春。
作者有話要說:超粗長,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