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她跳完演出後,看到一個男孩在外麵等著她。那是一個年僅18歲的蘇聯男孩,眉清目秀,笑容靦腆而羞澀,眼裡是和年齡不符合的滄桑。
“那個,可以等我一下嗎?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男孩笑起來時眉眼彎彎,隻有這時看起來才像一個年輕的男孩。他叫住凡妮莎,在她手上放了一顆紐扣。
“為什麼送我紐扣?”凡妮莎一點也不懂。她抬頭看著男孩,眼中充滿疑問。
男孩的臉色變得緋紅,他支支吾吾地
說:“就是一個禮物。”他又說,“我看過你跳舞,你跳得真好,你將來肯定會成為領舞的。我看了你十幾場演出,《天鵝湖》《胡桃夾子》我都看了,我本來很害怕上戰場,但看了你的表演後,我覺得什麼都不怕。”他笑著對她說。
他不自覺地挽起了袖子。他的衣服雖然破爛,但卻整理的很乾淨整潔。他看著凡妮莎,月光中,他的眼睛似乎閃著和星光一樣的光芒,溫柔而清澈。
凡妮莎笑了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的反應並不遲鈍,她讀懂了男生眼中的情感。
“如果我能活著回來,可以邀請你一起出去玩嗎?”
凡妮莎本來想說不要,但看著對方期待而緊張的眼神,她咽下去了這句話,說:“好啊。”她握住那個紐扣,心想,等男孩凱旋歸來後再把這枚紐扣還給他。
男孩經常會來看她的演出。他是個無比英勇的戰士,在戰場上取得了不凡的戰績。他在戰場上遇到那麼險惡的情境,但他的眼神依然清澈。他注視著凡妮莎的舞蹈,眼睛中充滿溫柔和憐惜。他從未向凡妮莎表白過自己的感情,戰爭時期,愛變得如此奢侈。
凡妮莎並不喜歡他,他非常清楚這一點。他不會自我欺騙,也不會為此感到難過,他覺得,在戰爭時期,能看到喜歡的女孩跳舞,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有一次跳完舞後,男孩又來找她,那天月光很亮,男孩說:“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可以親我一下嗎?你是我的幸運女神,你會給我帶來好運。”他的臉靠近凡妮莎,五官在月光下清晰可見。
凡妮莎沉默了一會,在男孩頭上親了一下。“注意安全。活著回來。”她說。
但下一次表演完《天鵝湖》後,那個男孩卻沒有出現,一個陌生的男人來找凡妮莎,他說自己是那個男孩的戰友。男人告訴她他已經在戰場上去世,他是個英雄,在彈儘糧絕的情況下,和敵人同歸於儘,慷慨赴死。
她覺得有種恍惚感。
那個戰友說:“他的名字叫阿列克謝·沙庫羅夫。”他猶豫了一會兒,自嘲地笑了一聲,“在這個戰場上,誰都隨時可能死。如果有機會的話,給他建個衣冠塚吧。”
是啊,在這
個戰場上,隨時都可能有人死去。在莫斯科前幾年的生活美好而平靜得如同一場幻夢,而現在的生活卻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充滿殘忍的真實。
許多熟悉的人相繼死去,炮火和死亡,成為了她生活的主題。假期快要結束了,她要回到莫斯科接著上課,但她最後選擇了放棄。她要留下來,留在前線,為大家跳舞。
她給父母寫了一封信,說:“對不起,爸爸媽媽,我現在不能回到美國,我想繼續留在這裡。他們需要我。”
這幾年裡,她跳了上百場慰問演出,從群演跳到主演。她看著那些在戰火中衝鋒而受傷的戰士,那些流離失所的家庭,心裡覺得無限痛苦。
她唯一能做的,隻是儘力多跳幾場舞,給更多人帶來安慰,這就是他的心願。
拿到畢業證後,她加入了莫斯科舞蹈劇團,在前線不停地進行慰問演出。在莫斯科保衛戰時她在炮火的威脅下,準時開場跳舞,給大家帶來精彩的展出。她不僅在劇院跳舞,她還走出了劇院,在大街小巷為大家帶來精彩的演出。
有受傷的戰士、或者流離失所的家庭,她總是衝到第一線,為大家跳舞。哪裡需要她,她就去哪裡。
她也曾有九死一生的時候,最驚險的一次,一枚炮彈在她身邊轟炸。
有一個戰士衝上去保護了她,將她藏在自己的懷裡,說:“你就像我的女兒一樣,我看過你的演出,你還這麼小,卻這麼勇敢。”
“我沒有做什麼偉大的事情,比起你們來說,我做的一切太微不足道了。”凡妮莎說,她忍不住掉了一滴淚。
戰火轟鳴,他們逐漸度過最艱難的時光,戰爭形勢逐漸好轉。
1945年時,德國投降,二戰結束。她來到蘇聯時才10歲,現在已經21歲。她經曆過戰爭的洗禮, 現在變得如鋼鐵一樣堅強。她就像鋼鐵鑄成的玫瑰,淬煉的越發勇敢而堅定。
她在遠離家鄉的大洋彼岸,獲得了巨大的名聲。蘇聯領導人親自授予她勳章,表彰她對蘇聯戰爭做出的貢獻。
很多蘇聯士兵都認識她,記得這個在前線為他們跳舞的女孩,他們大喊著她的名字:“凡妮莎!凡妮莎!”就好像她是個英雄,她忍不住熱淚盈眶。
戰爭
結束後,莫斯科劇院挽留她留下,讓她擔任首席舞者,但她最終選擇回到美國,她對劇團的團長這麼說:“我在蘇聯呆了這麼久,我的父母不知道該有多麼擔心,現在我該回去了。”
在離開前,她去那個蘇聯男孩的墳墓前,拜祭他,這不隻是他一個人的墳墓,他和無數在戰爭中死去的青年埋葬在一起。
凡妮莎從懷中掏出來他的那枚紐扣,將它放在墳墓前,然後放了一束鮮花。
有個朋友曾告訴她:“襯衫上第二顆紐扣,代表的是‘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