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默念著梁衍的名字,希望這個哥哥能夠保佑自己。
果真有上天庇佑。
蘇綰灩沒有發現藏身床底的她。
蘇綰灩拿著尖刀去其他房間找她的時候,舒瑤跑出了房間。
經過母親、父親。
他們都躺在血泊中。
她不敢看,甚至連哭都不敢,隻能往外跑。
舒瑤一直都藏著梁衍的照片,哪怕是搬到大伯家中,她也把照片偷偷夾在書頁的夾縫中。
舒瑤不追星。
與三次元相比,她沉迷於二次元所構建的世界中。她喜歡裡麵或強大或弱小的角色們,他們都有自己的目標,為之勇敢奮鬥,雖百折而不撓。
而梁衍,是三次元之中、舒瑤唯一崇拜且尊敬的人。
她偷偷地買和他有關的報紙和雜誌,搜集和他有關的新聞和資料。
那種感情無關喜歡,唯有敬仰。
舒瑤奉他如神明,認認真真朝著他的方向而努力。
她從不曾想過要去真實接觸到梁衍,哪怕無意間聽大伯提起梁衍如今的住址,舒世銘想在那邊購置一套房產,但被季南秋一口否決了。
季南秋認為梁衍是自己家高攀不上的人物。
舒瑤起初也沒想去見梁衍。
星星隻有在天上的時候才是星星,偶像也同樣。
那是自己的目標和神明啊,如果伸手可觸,那又能算什麼神明呢?
直到高考結束,在母親的公寓中,她被蘇綰灩折磨到痛不欲生。
唯有念著梁衍的名字,才能令舒瑤的痛楚得到緩解。從蘇綰灩處成功逃離,舒瑤精神恍惚,也不敢回大伯家。
——舒淺淺領著蘇綰灩一起來的,而舒淺淺是大伯的養女;她那時候腦子已經不清醒,總感覺大伯家也不安全。
她隻想去見見自己的神明。
哪怕隻是看上一眼也好。
但真正見了梁衍之後,舒瑤心中升起欲念來。
她想要得到他。
……
後期與梁衍決裂,舒瑤回到家中,高燒不退。
她才忘掉了和梁衍有關的所有事情。
那些痛苦的回憶,包括她的神明,都被鎖緊腦海中的小匣子裡。
直到今天,終於用鑰匙打開了它。
-
很快找到蘇綰灩的蹤跡。
從會場逃脫之後,她上了一輛專門用來運輸食品的貨車中,躲在車廂中。
那名司機的身份查出來,就是一常年跑長途運輸的人,暫時沒有發現什麼特殊。
警方接到報案之後,立刻派出人來,牢牢地鎖定目標。
貨車如今就停在一倉庫中,梁衍過去的時候,司機正打著盹,昏昏沉沉地在座位上睡覺,渾然不知已經發生的事情。
車廂門大開,倉庫之中一片寂靜,昏暗無光,再無其他動靜。
梁衍撿到了被蘇綰灩丟掉的裙子。
那是舒瑤的裙子。
拉鏈被粗暴拉開,上麵全是紅酒留下來的汙漬。
再往前走。
是舒瑤的內衣。
內褲。
內褲上還沾著血跡。
倉庫全是簡易板搭建而成,唯有儘頭有個管理員所居住的房子。
梁衍沒讓其他人進去,他推開門,獨身進入。
甫一進門,梁衍看見房間正中央擺放著一張有些年頭的木質浴桶,而舒瑤閉著眼睛,靜靜地半坐在木桶之中。
水麵上隱隱約約飄著幾縷血絲。
蘇綰灩瘋瘋癲癲的,站在浴桶旁邊,正在拿著把小梳子,給舒瑤梳頭發,一邊梳,一邊瘋魔一樣的念叨:“媽媽給你紮頭發哦,乖瑤瑤喜歡什麼?”
聽見動靜,她仰臉,猝不及防看到梁衍。
蘇綰灩先是一臉驚慌,繼而鎮定下來,問:“你還是找過來了。”
梁衍不說話,疾步走過去。
在他快要抵達的時候,蘇綰灩拔出一把刀,架在舒瑤脖子上,厲聲:“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弄死她!”
梁衍站在原地,看她,異常冷靜:“放下刀。”
蘇綰灩不放,她笑的猙獰:“反正我是個瘋子,已經殺了三個人,也不在乎多一個。”
說話間,握刀的手卻在顫抖。
明晃晃的刀貼著舒瑤的細白的脖頸,卻沒有再往下。
笑著笑著,她盯著梁衍,聲音嘶啞難聽:“還有你,都已經工作了的男人,把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姑娘關在家中,這麼久……也就是仗著她父母沒你權勢大,天天和你的朋友一起玩,玩到懷孕流產也不肯放過……”
她聲音都在抖,目光渾濁,顯然是想到極為可怕的事情:“你們連我的孩子都能殺死,現在還想繼續奪走我女兒,沒門!沒門!”
梁衍知道蘇綰灩精神不正常,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尖刀上。
好在她沒有再弄傷舒瑤。
蘇綰灩盯著梁衍,厲聲開口:“你旁邊的桌子上就有刀,你拿起來,捅自己六刀,我就放過舒瑤。”
梁衍側身,看到一柄嶄新的水果刀。
如今蘇綰灩藏身的地方格外巧妙,這間房子中,沒有一個窗戶,饒是狙擊手也沒有絲毫辦法。
舒瑤仍舊陷在酒精造成的昏睡中,大腦卻不得絲毫放鬆,回憶如潮水湧來,將她徹底吞噬乾淨。
蘇綰灩往浴桶中灌的是自來水,冰冷。舒瑤未著寸縷,泡在這一桶冷水之中,不受控製地發顫。
梁衍說:“你把瑤瑤抱出來。”
蘇綰灩不肯:“你先捅。”
她盯著梁衍,唯恐他上來:“都捅大腿,一腿三刀,要刀刀見血。”
在她的視線中,梁衍走向桌子,拿起水果刀。
下一瞬,蘇綰灩尚未反應過來,梁衍捏著刀柄,投擲過來——
蘇綰灩下意識地鬆開手,閃躲;但距離太近,避之不及,那刀子割傷她的耳朵,夾雜著風和血珠,直直紮入後麵的牆壁,留下一個小坑,跌落不少泥塵。
蘇綰灩尚未反應過來,局勢已經變了,梁衍一腳踹在她胸口,疼的蘇綰灩一聲嘶吼。想要起身,然而梁衍的腳踩在她胸口上,用力下壓。
蘇綰灩感覺自己的肋骨要斷了,連呼吸都帶著一股甜腥味,難受的她想吐。
梁衍問:“你用那隻手碰的瑤瑤?”
蘇綰灩不說話,下意識地想抽回右手。
這麼個小小的動作,落在梁衍眸色中。
他麵無表情,撿起地上的刀子,直直插入她的右手手心。
刀子穿透掌心,牢牢釘入地板磚開裂的縫隙之中。
鮮血汩汩流出,沁入泥土之中。
疼的蘇綰灩絲毫的聲音都發不出,額頭、太陽穴處青筋直冒,豆大的汗水流淌下來,她喘著粗氣,看著梁衍。
梁衍目光陰冷,在她胸口處又用力碾了一腳。
此時此刻的蘇綰灩,連呼吸都不能了,隻能艱難地喘著。
梁衍不再理會她,顫抖著手,把仍舊泡在冰水中的舒瑤小心翼翼地抱出來。
舒瑤沒有穿衣服,泡在冷水中已經有了一段時間,此時此刻,身上冰冷的可怕。
梁衍低聲叫她:“瑤瑤。”
舒瑤並沒有回應,唇色蒼白。
腿上的傷口遇冷,此時已經完全凝結住,不再繼續流血。
梁衍把裙子給舒瑤仔細地穿好,脫下自己外套,把她裹得嚴嚴實實,抱在懷中,大步往外走。
警車就停在外麵,一瞧見梁衍抱著人出來,俱齊齊鬆了口氣。
梁衍冷靜地告訴相熟的警官:“蘇綰灩就在裡麵,目前無法移動。等醫生過來,請轉告他們,她的肺可能被肋骨戳破了。”
來不及說更多,他微微頷首,抱著舒瑤往自己的車走去。
林特助早就已經拉開車門,梁衍坐進去,與以前一樣,讓舒瑤坐在自己腿上,摟著她,讓她臉頰貼著自己的胸膛。
舒瑤的臉軟綿綿的,很涼。
摟著她的手顫抖,梁衍拿溫熱的手掌貼在她臉頰上,期許給予她足夠的溫度。
他低頭,吻了吻舒瑤的額頭,輕聲說:“彆怕。”
從昏暗的床底,到寂靜的公寓。
從女孩長成到少女。
難捱的痛苦之中,舒瑤曾經多次祈禱,梁衍保佑她能活下來,保佑她勇敢一點,不要崩潰,要堅持,忍耐。
她曾奉他若神明。
而這一次,神明終於能帶她離開。
-
除卻那一道傷痕和冷水以外,蘇綰灩再沒有做其他的惡事。
舒瑤陷入因酒精中毒而導致的昏睡之中。
送到醫院的時候,距離她被強行灌下酒已經超過一小時。
這種情況之下,催吐和洗胃已經完全不能起到作用,隻能接受藥物治療。
梁衍坐在床邊,凝視著仍舊陷入沉睡之中的舒瑤。
她此時的體溫心跳都很正常,腿上的那道傷口也得到了及時且妥帖的處理。
臉色稍稍有好轉,隻是唇色仍舊發白。
偶爾,陷入夢魘一般,低聲叫著哥哥。
舒明珺眼睛紅紅,她和舒世銘、季南秋靜悄悄地看了一陣,又靜悄悄地離開。
蘇父接到消息,也趕了過來;滿臉的冷汗,頭發花白,想要求梁衍原諒。
梁衍不見他,他站在走廊上,焦灼不安地對舒世銘說:“我真的沒有指使綰灩做這種事,敢動梁先生的人,難道我是瘋了嗎?”
蘇父不敢說,如今梁衍手上還握著他的把柄呢,他怎麼可能連仕途都不要了?
他急切地為自己辯解,賭咒發誓,言之鑿鑿,說自己絕對沒有幫助蘇綰灩。
可惜無人聽他的。
蘇綰灩如今也被送進醫院中,正如梁衍所說,蘇綰灩這次斷了三根肋骨,其中一根刺破了肺部,險些喪命。
那名司機也很茫然,他已經被徹底嚇壞了,聲音顫抖,隻說自己是在某網約車平台接的單,壓根就不知道這次竟然運送了綁架犯。
他老老實實地提供了網約車的所有接單記錄。
警察介入問詢,網約車平台那邊也不敢怠慢,十分配合調查,提供用戶數據。
卻發現這一筆訂單,竟然是黑客入侵了後台數據庫,強行插入一條數據製造的,沒有進行支付,因而也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如今,事情還在進一步的調查之中,關於蘇綰灩的從犯,一個也不能放過。
而負責收押這些精神病人的病院院長,也將會因安保失職而接受問責。
趙語竹和梁卻葵聽聞舒瑤出事,焦急不安地過來探望。
梁衍沒有換衣服,襯衫上還是抱她所留下來的水跡,濕漉漉的。
他坐在床邊,眸色暗沉。
眼下淚痣分明。
先前都稱讚梁衍相貌優渥,然而他此時沉寂的模樣,真的如同一尊雕像,令人心生畏懼。
梁卻葵從未見過他這樣可怕的模樣,實在看不下去,小聲提醒自家大哥:“大哥,你先去換身衣服吧,我幫你守一會。等瑤瑤睡醒了,你肯定也不想讓她看見你這麼狼狽的模樣吧?”
聽到她這麼說,梁衍終於抬眼:“我馬上就回來,等她醒了,給我打電話。”
梁卻葵立刻點頭。
梁衍起身離開。
乘電梯時,林特助窺探著梁衍神色,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梁衍剛換好衣服,忽然想起一事。舒瑤要是醒來的話,也該餓了。
天色昏沉,晚風微涼。
梁衍扣上最後一粒貝母扣,係上領帶。
他轉身,讓助理去買晚飯,細細叮囑,提醒他舒瑤的忌口,以及口味偏好。
助理一一記下。
剛剛抵達醫院一樓,梁衍就收到梁卻葵的短信,連著三條過來,每一條都帶著感歎號。
梁卻葵:[瑤瑤醒啦!]
梁卻葵:[她想起來以前的事情啦!]
梁卻葵:[她問我你在哪裡!]
梁衍放在手機上的手指微微一頓。
分手之前的那些事,她如今全都想起來了?
當初舒瑤曾那樣堅決地說要和他分手,一直乖巧的她,在最後那七天中,展現出性格中執拗的一麵,而梁衍,也惱她說的那些狠話。
兩人在書房、臥室、窗邊、沙發等地方抵死纏綿,用儘手段和花樣,拚了命的要讓對方認輸求饒。
無論開局如何,博弈的勝者永遠都是梁衍。體力體型外加技巧上的壓製,舒瑤節節潰敗,梁衍把她欺負到脫力。她如一尾脫水的魚,留在乾涸的淺灘上,隻能依靠他來喂水,由他來掌控歡愉與否。
離彆前夕,在書房之中,舒瑤半坐在桌子上,因為過度呼吸而顫抖。
她啞聲說著討厭他,還說再不想看見他。
一直高懸的達摩斯之劍,在此刻終於徹底落下。
梁衍放回手機。
走廊上安安靜靜,再無其他人。
擔心打擾到舒瑤休息,方才已經把那些人都勸走,除了醫生和護士,直接拒絕其他探病的人進入舒瑤病房。
梁衍並沒有立刻進去。
他站在病房門前,隔著玻璃,一眼瞧見病床上的舒瑤。
病床升起來,她半坐著,頭發柔軟地垂在肩膀兩側,臉上仍舊沒有絲毫血色。
注射器已經被移走,她正在和梁卻葵說話。
也不知道梁卻葵說了些什麼,舒瑤笑了笑,臉色蒼白。
梁衍站在門口,隔著玻璃,靜靜地看著她的臉,剛想推開病房門,又收回手。
金屬的門把手閃耀著微涼的光。
喉結微動,他轉身離開。
剛走出沒幾步,聽見身後門響,以及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
忽然,柔軟的小東西撲上他的後背。
暖而輕的風,帶起一股淡淡的甜香氣息。
一雙細嫩的手攬住梁衍的腰。
梁衍僵住。
呼吸細微。
他一動不動,並沒有轉身看身後人的臉。
細細的手指隔著一層襯衫,輕輕地點了一下,朝他撒嬌一樣,拍了拍。
這個親密的小動作是小櫻桃和他之前約定好的暗號。
在梁衍發覺她偷吃膨化類食品時,亦或者她不小心弄壞了梁衍的東西。
她都會依靠這招來認錯,來換取梁衍的原諒。
把臉貼在梁衍後背上,手指緊緊地拽著他的襯衫,舒瑤聲音哽咽,帶點委屈:“哥哥,我很想你,你為什麼不進來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