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琴酒對羽柴尋都沒有什麼特彆的印象,這是很正常的,組織裡的新人能讓他留下印象的才是少數。
事實上,羽柴尋如果不是朗姆當時的最新“投資”對象,並且朗姆對他抱著一些在琴酒看來非常無聊的期待,琴酒多半都不會記得組織裡還有這麼個人。
因此,當那個怎麼看都是廢物拖油瓶的白毛新人笑著對他的仇家說話的時候,琴酒確實感到了意外。
對方看起來還是很廢物,站在那些職業殺.手麵前尤其顯得脆弱,他的身上也沒有任何武器,而且考慮到羽柴尋之前連木倉裡都能忘記放子.彈的愚蠢操作,身上有武器也未必是件好事。
而就是這樣的家夥,正笑容燦爛地對自己麵前的敵人做出了同歸於儘的可笑發言。
“……少來這套!”其中一個男人咬牙開口道,但神情難掩煩躁和焦慮,“你以為我們會信你說的話嗎?”
“你們信不信都沒有關係,”羽柴尋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反正我現在也快要死了……咳。”
說著,羽柴尋就麵色慘白地咳嗽起來,唇角溢出一點鮮血,氣息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
但下一秒,他又笑起來:“不過這樣的感覺也不錯,我想,應該過不了多久,你們就會過來陪我了吧。”
“混蛋!”
男人又驚又怒,他一腳踹上羽柴尋的胸口,羽柴尋本來就沒什麼氣力,立刻就被踹得倒在地上,臉上的生氣幾乎是瞬間就少了一截。
“大哥,”旁邊有人驚懼地說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跑!不然待在這裡等死嗎?!”
羽柴尋倒在地上,他疲憊地半閉著眼,聽見身邊的腳步聲快速地遠去,忽然,他垂在一邊的手指微動,不遠處傳來幾聲重物撞到牆上的悶響,然後是一個憎恨但又帶著畏懼的男聲。
“琴酒?!”
不知道過了多久,羽柴尋聽到走到自己身邊的腳步聲,但他依然沒有睜開眼。
但琴酒顯然不在意他的狀態有多糟糕,他扯著羽柴尋的手臂把他拉起來,然後毫不客氣伸手掐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半張開嘴。
琴酒瞥見他牙齒上的血跡,以及舌頭上明顯是羽柴尋自己咬出來的痕跡。
“解釋一下。”
羽柴尋有氣無力地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就是你想的那樣,詐他們而已。”
他從頭至尾其實隻做了一件事,就是嚇人。
在被抓住做人質的這段時間,羽柴尋編造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謊話,包括但不限於自己隻是一個誘餌,他們以為自己是在這裡埋伏琴酒,但其實外麵早就被琴酒的人給包圍了,一出去就有狙.擊手盯著他們,再加上一些為了保證把他們一網打儘,樓裡其實早就安裝了定時炸.彈之類的話,反正怎麼離譜怎麼來。
涉及到自己的生命,不管羽柴尋說得有多誇張,大部分人還是會下意識去想他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畢竟生命可沒有第二次機會。
而等他們開始一個接一個質疑起自己的時候,羽柴尋就開始吐血了。
在後槽牙安置毒.藥是各大勢力培養探子時經常會用的手段之一,這是為了讓他們被敵方勢力抓住拷問的時候可以自我了結,以免他們最後受不住拷問從而泄露組織內部的情報。
連人質都快要死了,他們的安全就更加沒有保障,因此他們就算之前再怎麼不信羽柴尋的話,看見羽柴尋吐血的時候心底也一定會開始動搖起來。
一旦動搖,他們就會想辦法去確認他話語的真假。
而羽柴尋也不在乎自己的謊言最後會不會被戳穿,他隻需要給自己爭取一點時間。
非常迂回的方法,事實上,如果
羽柴尋的實力足夠強,他也用不著搞這麼多彎彎繞繞,隻要像琴酒一樣直接把那些家夥全部打倒就可以了。
也不用付出這樣大的代價。
毒.藥確實是假的,但那些人踢打他的時候可一點沒放水。
依然是廢物……隻不過,稍微有一點小聰明而已。
琴酒看著擂台上的青年,對方的動作非常利落,儘管他看起來似乎從頭到尾都在被對麵的守擂者壓著打,但在那些懂行的人看來,守擂者輸給青年恐怕隻是遲早的事。
男人的額頭上冒出一點汗,他攻擊的頻率明顯比開場的時候慢了不少,而與之相對的,是黑發青年並未改變過的速度。
眾人沒辦法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但青年的招式始終是遊刃有餘的,如果純粹比力量,他顯然不如對麵的守擂者,以守擂者的力氣,完全可以很輕鬆地把青年抓起來扔出去,可每一回都會被對方掙脫,並且反過來被對方瞄準要害。
而落在一些眼力好的人眼裡,青年對人體要害的了解程度甚至遠比已經打了五六年生死賽的守擂者更高。
哪怕是在組織的代號成員之中,近戰水平能達到這種程度的人也沒有幾個。
單看起來和那個廢物實在沒有什麼相像的地方。
但台上的人又確實帶給琴酒一種熟悉感。
不是長相,也不是出招的風格,如果琴酒和對方交過手,他不可能完全沒有印象,而是一種更微妙的感覺。
但對於琴酒來說,這實在是個很可笑的判斷方式,用直覺來思考事情向來是貝爾摩德才會用的借口。
擂台上,羽柴尋抬手擋下守擂者的一招,忽然似有所感地微微偏了頭。
有人在看著自己。
當然,這裡看著他的人太多了,但在剛才的那一瞬間,羽柴尋感到了一道存在感異常強烈的視線。
一般出現這種情況,對麵是來殺自己的可能性最大,就像優秀的狙.擊手經常能在對麵的狙.擊手瞄準自己的時候就感到異常,經曆多了就會形成本能的危機警報,但那道視線給羽柴尋的感覺又不像帶著殺意。
也不是傑德,對方現在應該去報名處打聽自己了,而羽柴尋也在那裡留下了給他的訊息。
不過雖然有點不明所以,但羽柴尋也沒有直接去觀眾台上找人。
他眼前的對手可不是外麵的那種雜魚水平,對方能成為競技場的王牌,自然也是一場一場打上來的,單論無武器的近身格鬥,對方其實比羽柴尋優勢大得多。
要是這時候分心去找人,其實很容易被對方抓到破綻。
說起來主要原因還是羽柴尋現在有點虛,剛出院不久就和人打擂台總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
還是先打完再說。
羽柴尋想的確實沒錯,他隻是短暫地分了會兒神,對麵就抓住了這個機會。
對方狠狠抓住羽柴尋的手臂,用足以捏斷骨頭的力道往後一掰,骨頭位移發出一聲異常滲人的聲響,而就在同一時間,羽柴尋完全無視手臂的疼痛,另一隻還能用的手撐著地板,然後高抬腿快速地踢向對方的胸口。
趁著對麵頭昏腦漲沒能站穩的瞬息,羽柴尋上前將其扣壓在地,然後用膝蓋壓住對方的後背。
守擂者發出一聲不甘的吼聲,但幾個掙紮的動作之後,羽柴尋依然穩穩地壓在他後背,直到他徹底失去反抗的戰意。
按競技場的規則,對方已經輸了。
全場靜寂無聲。
聽到裁判不可置信的宣判聲之後,羽柴尋就離開了賽場,現在觀眾席上基本都是恨他入骨的賭徒,他可不想繼續待在那上麵討人嫌。
往場下走去的時候,羽柴尋麵不改色地將自己骨折的手臂用力地重新接回去。
羽柴尋先是去察看了一下自己給傑德留下通訊的地方,確認對方已經知道自己的意思之後,他才往休息處的方向走去。
他現在這個樣子顯然是不適合出去,彆的不說,那些輸錢的賭徒雖然沒什麼武力值,但加起來能用人海戰術直接把他埋了,而且羽柴尋想到自己剛才在台上感到的怪異視線,還是有種微妙的不安感。
其實這裡會注意到他的人也就隻有那麼幾個選項,排除了秋山和傑德,也就隻剩下琴酒和安室透。
但不管是那兩個人裡的誰,羽柴尋都想不到對方關注自己的理由。
要知道羽柴尋為了隱瞞身份就差沒把眼睛都給蒙上了,人設更是完全不一樣,如果這樣都能認出來,多少是有點離譜了。
還是小心謹慎點好,先換回女裝算了。
不過一想到這,羽柴尋的心情頓時有點複雜。
這麼看起來,女裝確實是很有迷惑性。
搖了搖頭,羽柴尋繼續往前方走去,但走到某個拐角的時候,他表情瞬間一僵,然後迅速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羽柴尋一邊加快步速,一邊臉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他心說自己之前在拐角堵了安室透一次,結果這次倒輪到對方專門來堵自己了。
羽柴尋不太相信這是巧遇,外麵的走廊就算了,但這裡大部分都是來報名的選手,安室透都沒抓住傑德,現在正是需要隱蔽行事的時候,怎麼可能來這裡報名比賽。
安室透確實是來找羽柴尋的。
他一開始來賽場是為了找傑德,因為在安室透看來,傑德躲在這裡的可能性最大,但傑德還沒找到,安室透就先注意到了上場的羽柴尋。
最開始安室透其實也沒在意,他對安托裡這個名字沒有什麼印象,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反應,但他找人的途中,發現周圍的觀眾從不屑到激動,情緒變化實在有點太大,連帶著安室透也下意識往台上看了幾眼。
然後就覺得對方出招的方式有點眼熟。
近身格鬥的要點雖然說起來也就是那麼幾個,但教科書歸教科書,具體到不同人的身上,打法還是有很大的區彆,守擂者的打法是典型的以攻擊為主,而羽柴尋的個人風格其實也很明顯。
這也是他在組織裡永遠隻當廢物而從不真正動手的原因,尤其是在琴酒麵前,羽柴尋被他特訓了近一年半,中間琴酒的嘲諷都快聽出繭子了,羽柴尋還是繼續當自己的體術垃圾。
因為對於那些特彆敏銳的人來說,他們是真的可以從一個人的打法習慣上判斷出對方的身份。
其實這都不算最離譜的,因為羽柴尋曾經見過琴酒在根本沒看見狙.擊手的情況下,僅僅因為自己被瞄準就大致猜出對方的身份。
多少是開了千裡眼的掛,和安室透上天入地的車技有的一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