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秦婉寧才慢慢皺眉,發話道:“婉昀,莫要這般說。長姐現下生死未卜,咱們該為她擔憂祈福才是,如何能這般說道。”
“往後可再不許了。”
鵝黃色衣裳的姑娘,於是趕忙淺笑起來,沒有絲毫愧疚感地道:“好好,知道婉寧姐姐最是寬和,我再不說了便是。”
鬱暖這才發覺,秦婉寧也很厲害的嘛。
一山更比一山高,秦家女兒節節高。
不錯不錯。
說是說,得為秦婉卿祈福,但大家都曉得,即便她回來了,又能如何?
誰都曉得,崇北侯府早晚得選一個閨女,送進宮裡去。這事兒沒人有定論,但可皆是這般以為的,後宮的寶地,怎麼也得先占為善。
而秦婉卿出了大醜,又被關在牢裡,連生死尚且未明,更遑論甚麼好名聲了。
橫豎,除非宮裡把秦婉卿,風風光光放出來,再由太後娘娘下懿旨粉飾太平,不然,她的路算是絕了。
即便活著出來,也隻能隨便找人嫁了。
仿佛,和那位名動長安的鬱大小姐,也沒什麼不同了。
而秦婉寧,才是崇北侯一脈,真正適合的人選。
論長相,從前,鬱暖也沒覺得她多好看。
她頂多,便是清秀偏上的長相,但今兒個卻有些不同。
當秦婉寧也塗上水紅的口脂,柳葉眉柔和勾起,一顰一笑,都很有韻味。
她的相貌,沒有到鬱暖和秦婉卿那般程度,但入宮為妃,全然是儘夠了。
更何況,她還長袖善舞,與什麼人都能交好,即便交際不了,也不會使人對她印象欠佳。
不過,鬱暖把視線移到她的胸口,頓了頓,心中惋惜。
皇帝陛下,畢竟還是喜歡胸大腰細腿長嫵媚的,秦婉寧不行的。
想想自己,鬱暖也覺得,自己出宮時莫名其妙覺著陛下心悅自己,還真有些不要麵孔。
平胸個矮比例雖好無奈太矮腿就長不了,更加不是美豔禦姐。
可能在他眼裡就是塊,會移動的搓衣板。
她到底為什麼膨脹?
鬱暖想著,忽然有點莫名害臊臉紅,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幸好不能崩人設,不然要是叫戚寒時看出她膨脹的想頭,不曉得會不會麵無表情看她一眼。
尷尬。
她們也提到了鬱暖,不過不知為何,卻並沒有著重,隻是提秦婉卿時,有人捎帶了一嘴,很快便被略過。
宴席終於將半,菜肴也上完了,鬱暖和雲妍起身,跟著其餘的奴仆一道出去,留主子們在那兒吃酒,她們在外頭候著,有求必能應的。
隻她們一道找了借口,往隔壁去了,卻也沒人攔著。
橫豎主子有事兒,她們不在,倒黴的也不是旁人,愛誰誰去。
剛走了沒幾步,便有人三兩個男人與她們錯肩而過,鬱暖和雲妍退避行禮,卻無人在意她們。
鬱暖聽到一人的聲音道:“世子好興致,倒還要去隔壁女眷那兒討杯酒吃,也不曉得……是在盼著誰人呢。”說著又不懷好意笑了起來。
接著,便響起許久不曾聽到的,秦恪之的嗓音:“不過是儘禮罷了。”
他聽上去消沉了不少,聲音也變沉了。
等他們走遠了,鬱暖和雲妍便裝作是要報信兒的樣子,說了自家主子的名頭,從後頭繞了進去。
彆說,若是沒有鬱暖在,雲妍還不定能不能從一眾後背裡頭,尋到鬱成朗。
鬱暖與雲妍使個眼色,叫她先在後頭等著,她先去尋鬱成朗。
她垂首,學著婢女的樣子,兩三步上前,頓了頓,還是戳了戳鬱成朗的小廝。
那小廝本要說什麼,鬱暖懶得解釋,麵色淡淡,難得敏捷直接探身,使勁戳了鬱成朗的後背。
那小廝怕驚擾了旁人,便不曾直接唬出來。
鬱成朗正默然啜酒,坐在一角也不曾參與討論,被戳了一記,一時回頭,看是個粉灰襦裙的婢女,像是將軍府的打扮。
他正欲叫她稍後,卻見那婢女慢吞吞,抬起蠟黃的臉,對他輕輕眨眼。
鬱成朗使勁,把酒液吞進了肚裡,才順了氣兒:“……”粗重的腕力,簡直要把酒樽都捏碎了。
小祖宗怎麼跑這兒來了。
啊?!
陛下知道她亂跑嗎??
鬱暖不曉得他想什麼,隻麵色冷淡,衝他頷首,又輕輕道:“鬱公子,我家主人有事相協,望您能讓個麵兒。”
鬱成朗卻不敢停頓,隻怕叫人看見自家妹妹,於是恨鐵不成鋼瞪了她一眼,準備起身再論。
鬱暖要跟著他走,不防她在地上膝行久了,有些站不住,腳踝一疼,便沒能起身,一時用無辜的眼神看了眼她哥,表示了一下自己的難處。
鬱成朗要氣死了,身子這樣柔弱,偏生還跑來龍潭虎穴裡頭,小心歸去被她夫君打屁股。
鬱哥哥剛想拉著小妹妹起身,走了兩步,便聽到外頭有太監高亮著嗓音道:“陛下駕到——”
然後,便是開路的儀仗聲,和外頭勳貴世家眾的跪拜之聲,甚是宏大。
鬱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太倒黴了,一時間,竟生出沮喪的心情。
鬱成朗不好再往外跑,與眾人一道齊齊跪下行禮。
鬱暖膝蓋都不爽利,腳腕還是疼的,卻也不得不撲通一下跟著跪,腰背挺得筆直優雅,膝前應當磨紅出血了,手心的皮肉都疼。
她隻覺遭罪極了。
主廳極大,他們的地方不太顯眼,人又烏壓壓一片,上頭傳來乾寧帝低沉的嗓音,簡略道:“平身。”
於是嘩啦啦一片全是挺腰起立的聲音,卻仍都不能坐下,得陛下說了,他們才能坐。
鬱成朗單手把她悄悄往內按,自己站回原處,又巧妙挪動身子,遮擋住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