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爾麥特並不是個沒戒備心的傻子,他接回少女第一天,就有拜托相熟的警察,稍微查了查敏子的背景。
她確實來自法外之地,來到日本後也如她所言,不停地打工賺錢,沒有上學的機會。但他知道的,僅僅是這四年的事情,敏子在法外之地是什麼樣的情況,資料裡並沒有寫。四年前,一個十二歲的女孩背井離鄉,她遇到的事情,承受的痛苦,從未透露過一絲。
他怎麼能漠視對方的心聲,即使敏子少女什麼都沒說,但她的心卻始終在向他求救。
“如果,我給你做擔保呢?”
商場一直都是喧囂而吵鬨的,旁邊甚至遊戲機發出的動畫配樂聲,但當八木俊典說出這句話起,他們就覺得身邊一切聲音都消失了,所有的人也仿佛不見,隻有彼此之間的沉默。
敏子戳著章魚丸子,上麵灑滿了木魚花和碎海苔,沙拉醬和番茄醬給足了量,金色小丸子噴噴香,誘惑著人們吞下它們。但她已經沒有胃口吃了,她繼續戳著竹簽,輕聲說道:“大叔。”
“你真的對我很好,充滿正義感,總想著救每一個人。”
“但是……你連我是什麼人都不清楚,又怎麼替我做擔保?我之前做過壞事嗎?我將來會做壞事嗎?我有做壞事的親戚朋友嗎?你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個性是什麼。”
呃,不,我知道,你的登記資料裡有寫,是能量吸收與放出;我也知道你來了日本後,從沒有做過壞事。
“如果你給我做擔保,而我犯了罪,你也會被連累的。”
“那麼,隻要確保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不就好了?”八木俊典突然笑了起來,令凝滯的氣氛又活動起來,儘管是骷髏臉,但他笑起來的時候,卻猶如太陽那般爽朗,仿佛能驅散所有的陰霾和痛苦,“敏子少女,我不會讓你犯罪的。”
在你做錯事之前,我就會阻止你,引導你,糾正你。
“大叔你太自信了啦。”紅發少女嘟噥道,說著抱怨的話,卻將腦袋扭到另一邊,為了掩飾些什麼,將尚且溫熱的章魚丸子塞入嘴裡,果然是噴噴香,蔬菜的清爽混合著麵粉的麥香,還有上麵豐富的醬料,牙齒觸碰到Q彈的章魚粒,更是觸發了另一層驚喜。
“啊,那當然,自信也算我另一個優點了吧。”他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好了,快點回家放東西,不然趕不上夏日祭。”敏子跳了起來。
“唉,這還有兩個多小時呢。”
“我要回家!”
“好吧,晚上吃什麼?”
“我當然是不吃晚飯,在夏日祭上品嘗小吃到飽啦。不過回家給你燉魚湯,下點麵條吃。”
“不用那麼麻煩……”
“才剛做過手術的人要好好養身體,而且不許質疑廚師的判斷。”
魚湯也養身體,新鮮魚肉要稍微煎一下,讓香味更加濃鬱,也將魚肉的汁水都鎖在脆脆的魚皮裡麵,加上蔥薑料酒除腥,在鍋子裡燉成奶白色,撒點細鹽和胡椒麵,就鮮甜極了,下點筋道的麵條,煮得軟一些,細心地將所有的小骨頭都挑走,便成了一碗好消化又有營養的魚湯麵。
八木俊典的身體還是不穩定,吐血是常有的事情,有時候眼前還會發黑眩暈,醫生說是剛做完幾**手術的關係,養個三五年,即便治不了根,但就不會影響到日常生活了。
敏子每每看大叔一把一把吞藥片,就覺得心疼。他太瘦了,幾乎能看到皮膚下的骨頭形狀,更彆說他偷偷躲在廁所吐血時,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就像是在心口劃拉刀子一般。
不過,她每天換著花樣燉湯做羹煮藥茶,大叔是不是稍微胖點了?
八木俊典吃著熱騰騰的魚湯麵,敏子就把他幾袋子新買的衣服拿走,一件件拆開來,剪掉標簽,甚至細心地拆了裡麵縫上去的商標,免得磨到脖子疼,再將它們扔進洗衣機裡,放入一些洗衣粉和柔順劑。
“時間差不多了,敏子少女,你快去換衣服吧。”他起身收拾碗筷。
少女將洗衣機設置好定時,擦乾濕漉漉的雙手,這才高高興興地跑去房間,換上從來沒有穿過的和服浴衣,她買了櫻花色的圖案,店主說很襯她的紅色短發,並且還送了她一個同色荷包。
八木俊典剛將碗筷放在瀝水架上,扭頭就看到小姑娘正在鏡子前轉圈圈,時不時扯一下自己的衣擺。
粉色櫻花瓣在和服上盛開,深深淺淺,映襯著如火的紅發,腰間係著金色的荷包,兩條流蘇垂下來。少女溫聲轉身,那雙波斯貓綠眼眸中盛滿笑意,開心地喚著他:“八木大叔。”
這或許是他永遠不會忘記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