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前麵他們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村民一開始的忍氣吞聲隻會助長這些惡徒的囂張氣焰,讓他們一步一步更過分,若是最初,村民們便不從,聯合起來,地痞流氓人少,也沒經過專門的訓練,又哪會是這麼多村民們的對手呢?
但普通人在麵臨這種情況時,大部分都會抱著以和為貴的心理,而且擔心以後會被這些地痞流氓盯上,因此往往不願意出這個頭。
他們能做的便是撥亂反正,將這些惡徒繩之以法。
劉青將廖屠夫拽到最前麵,指著他說:“殿下,此人便是這群山匪的頭頭廖屠夫。他原是一名屠夫,沉迷酒色,經常跟地痞流氓混在一起,這次便是他組織地痞流氓占山為王,禍亂災民。”
“殺了!”周嘉榮淡淡地說。這種人絕不能留,不管他手上有沒有直接沾染上人命。
劉青早有準備,當即拔劍。
廖屠夫嚇壞了,他怎麼都沒想到這群人什麼都沒問就要對他動手。他連忙求饒:“大人,饒了我,饒了小人,小人把小人的錢財都送給你們,求求你們了,我知道……”
一把利劍刺穿了他的胸口,他瞪大雙眼,到死都沒想到,自己竟會死得這麼快。
老大一死,其他烏合之眾都慌了,一個個磕頭求饒認罪。
周嘉榮被他們吵得頭暈,厲斥道:“閉嘴!”
地痞流氓頓時不敢吭聲了,一個個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喘氣都小心翼翼的。
周嘉榮直接開口道:“殺過人的到前麵來!”
大家剛才都瞧見了廖屠夫的下場,誰還敢動?
“不動是吧?老伯,你們說說,這裡哪些殺過人!”周嘉榮看向後麵既激動又畏縮的災民們。
還是沒人動。
劉青握住還在滴血的劍,提醒道:“這是給大家報仇的機會,大家如實說,殺人償命,隻要手上沾了人命的通通處決。”
此話一出,人群躁動起來。
須臾,一個駝背走路都不穩的老太太站了出來,含淚憤怒地指著尖嘴猴腮臉:“他,魯猴子殺了我家老頭子。”
劉青提劍過去,踢了尖嘴猴腮一腳:“有沒有這回事?”
尖嘴猴腮臉想否認,可在場這麼多人,當時都看見了,他賴不過,隻能磕頭求饒:“大人饒命,我不是故意的,是那老頭身體本來就不好,沒多少日子了,我隻是拿刀嚇唬他,誰知道他自己撞到了刀口上,我真沒那個意思,大人……”
還自己撞刀口上,他可真說得出來。
劉青懶得跟他廢話,手起刀落,尖嘴猴腮臉的聲音也消失了。
旁邊幾人看到他的屍體,瑟瑟發抖。
有了這個開頭,人群中陸續站出來幾個指認這些家夥。
隻要證實他們殺過人,劉青一個都沒放過。
將這些人解決之後,劉青拎著劍,又道:“□□婦女兒童的,站出來!”
餘下的人瑟瑟發抖,都不敢動。
劉青嗤笑了一聲:“敢做不敢當,要讓人指認嗎?”
兩個地痞瑟瑟發抖地站了出來,正想開口求情,但劉青手起刀落,利索地給了他們一人一劍。
餘下的人不敢動了,但被受欺辱的災民看到有人給他們做主,這次不用劉青問,都紛紛指認這些人。
眼看躲不過,一地痞流氓大聲喊道:“大人,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我娶她。房嬸,你說句話啊,我不娶翠花,沒人敢娶她的。”
房嬸抱著瘦巴巴可憐的女兒,哭成了個淚人,聽到這話有些猶豫,女兒的清白已失了,這……
察覺到母親的猶豫,翠花哭著大喊道:“我就是死,就是去庵裡當尼姑也不要嫁給他……”
劉青沒有多言,解決了這個家夥:“下一個!”
很快便將手裡有人命官司和□□婦女的地痞流氓都給殺了。剩下的十幾個都是村裡的村民,有些是懼於廖屠夫的威脅,跟了他,還有些是為了自保同流合汙。
這些人是幫凶,不過念在其沒有殺人和□□女人的份上,周嘉榮留了他們的命,隻是讓人將其都綁了起來,丟進了災民們先前住的那間屋子,等官府派人來處理。
隨後周嘉榮讓老者協助劉青,將廖屠夫他們搶去的東西物歸原主。
孫承罡上山時,正好聽到女子的痛哭聲,眼前是一灘灘殷紅的血跡,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這……這是怎麼啦,死人了?”孫承罡問道。
周嘉榮點了點頭:“殺了十幾個地痞流氓,剛讓人將他們的屍體拖到後山挖個坑掩埋了。”
若不是怕屍體腐爛發臭,他都不想管這群東西,直接讓他們曝屍荒野算了。
孫承罡嚇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著周嘉榮。三殿下這殺人未免也太利索,太果斷了一些。他在宮中這些年,雖也見陛下處決過某些犯事的臣子,可那隻是詔令,跟麵前血淋淋的現場不可同日而語。
說實話,看到地上這麼多的血,他都有些瘮得慌,渾身都不自在,可殿下卻坦然自若。孫承罡不得不承認,榮親王是真變了,再不是宮中那個好說話、爽朗大氣的三皇子了。
殺伐果斷的榮親王和戰功赫赫的武親王,哪個都不簡單,哎!
孫承罡第一次在人血旁邊過夜,心裡又想著京城的事,擔憂恐懼,一晚上都沒睡著,倒是周嘉榮他們似乎習慣了這種地為床天為被的日子,簡單收拾了一下,便靠在牆邊睡著了。
次日,周嘉榮向山上的災民說明了情況,又點了老者和昨晚比較熱點大膽的幾個災民做領頭人,讓大家收拾收拾,各自歸家。洪水已經退了,可以回去重建家園了。
將人領下山後,周嘉榮一行人繼續前行,到了海通縣。
海通縣也在太湖邊上,縣城跟百裡縣的情況差不多,多處被淹,不過縣城的地勢稍微高一些,還有不少地方保留著,隨著洪水的退去,縣城的街道已經露了出來,隻是到處都是淤泥、雜物,還有不少房屋坍塌,需要重新修繕清理。
海通縣的父母官彭南這會兒帶著人在清理街道,見到周嘉榮,他光著腳丫子爬上了上來,連鞋都來不及穿,趕緊行禮。
孫承罡看到他這副農夫的打扮,半點都不吃驚了。
周嘉榮隨他去了縣衙,縣衙前麵已經清理出來了,勉強能坐人,後院彭夫人帶著兒女和下人正在清理,在府衙後院,周嘉榮還看到了不少小孩子。
彭南解釋:“這些都是暫時還沒找到父母的孩子,沒地方去,先將他們安置在了縣衙。”
周嘉榮點頭:“這樣很好,彭大人有心了。”
彭縣令是個好官,在城內的名聲很好,周嘉榮將兔兒山的事托付給了彭縣令後,次日繼續出發。
他們沿著太湖繞了半圈,行路艱難,不過走到後麵,倒是看到了許多讓人振奮的希望,無數的老百姓一起在田地中勞作,平整土地,種上莊稼。經曆了被洪水肆虐千瘡百孔的大地,再看這些長出嫩苗的莊稼,人的心情都好了許多。
九月初,他們終於回到了蘇州府。
孫承罡大大地鬆了口氣。這半個多月,他跟著榮親王真是什麼日子都嘗過了,吃野草粥、睡地上就算了,有時候還要幫忙哄孩子,煮飯,天知道,他記憶裡就沒做過這些。
他現在可真是懷念京城平靜的生活。
進了蘇州城,洗了澡換了身衣服過後,周嘉榮表示,讓孫承罡再等幾天,他還有些事要做,忙完就回京。
孫承罡正巧接到了興德帝送來的信,信裡沒有催促他們速速回京,他便按捺住急切的心情,決定再等一等。他這把老骨頭真的遭罪了,渾身都痛,難受啊。
***
回到蘇州府,周嘉榮先是見了徐達和孔京,向他們了解了這陣子蘇州府的情況,還有常林那邊排水築堤的進程。
得知一切順利後,周嘉榮又見了元和縣知縣荀同山,向他了解土豆的種植情況。
一個月過去了,荀同山高興地表示:“殿下,那些土豆基本上都發芽,長了出來,已經快到我們的膝蓋了,估摸著過陣子就會開花了。臣向劉府的下人了解過,這些土豆一年能長好幾批,冬天長得慢,遲遲不開花,天氣熱的時候,從發芽到開花苗枯也就兩個多月,冬天這個時間會長一些,臣估計這跟氣候有關。現在天氣還很熱,按著仆人所說,九月底或是十月初這批土豆便能收獲了,到時候還可以再種一批,估計得過完年才能收獲了。”
即便是過完年,也比小麥快。立春之後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收一些土豆也能暫時頂一陣子,等小麥收割便不缺糧了。
周嘉榮很高興:“荀知縣做得很好,回京之後,我會將你和劉老爺的功績如實稟告朝廷。”
荀同山很激動:“謝殿下。”
周嘉榮又說:“這批土豆收獲之後,你按一定的比例發放給受災最嚴重的災民,讓他們繼續種植。”
交代完土豆的事,周嘉榮又見了曹裕,翻看了賬目。
越看周嘉榮的眉頭就皺得越緊,雖然將中山王、柯自清、白實等人貪汙的銀子和糧食都拿了回來,但架不住受災的地區太多,災民有幾百萬之眾,現在在河堤上修築工事的災民都有幾十萬。這些人每日的糧食消耗就是一筆不小的數字,況且為了儘快恢複生產,官府還要給受災百姓發放種子、農具等等,這也是不小的開支。
哪裡都需要錢,賬上的錢已經不多了,常林和向善還主持各種修築堤壩的防水工事。這個工程量巨大,恐怕還需要幾個月才能完工,哪怕不給服役的百姓銀錢,至少也得保證他們的夥食啊,不然他們家裡受了災,如今家人都在挨餓,哪裡還有糧食給他們送去?
因此必須得在走之前想辦法解決銀子的事,保證他回京之後,常林和向善他們能夠繼續修築防洪工事。
但這筆銀子和糧食從哪裡來呢?問朝廷,定然不可能,朝廷沒銀子,毛青雲肯定也會想辦法推脫。周嘉榮思來想去,總算想到了一個辦法,他讓曹裕把前陣子富商們捐款捐物,賑濟災民的名單拿過來。
江南多富商豪紳,除了個彆極為吝嗇的人之外,這段時間大部分的鄉紳富商都拿出了一些糧食和銀子賑濟災民,他們的善行填補了朝廷在這方麵的缺失,幫助災民們早日重返家園,恢複生產。
一事不煩二主,麵對這樣嚴重的天災,災民自救,也需要地方富戶多多幫忙,才能挺過這個難熬的冬天。
他不是土匪,不可能強逼這些人掏銀子,隻能另辟蹊徑,想辦法鼓勵他們自願掏錢。
看完賬冊之後,周嘉榮找來徐達交代:“你貼個告示,我準備招幾十個擅長雕刻的工匠,在蘇州府外立一座功德碑,感謝廣大江南富商豪紳們的仗義疏財,紀念他們在此次大洪災中的善舉。”
功德碑這種事不鮮見,比如哪個財主老爺發了財,在家鄉修條路或是修座橋之類的,旁邊一般都會立碑廣傳此人的善舉,若是同一家族的,族裡還會敬告祖宗。
私人立都這麼光榮了,要是官府給立的功德碑呢?尤其這塊碑還是京中的王爺親自讓人督造的,說出去這是何等風光的事,簡直能吹一輩子。
若是有幾個對頭的,那簡直能羨慕死對頭。而且上了這個碑,以後跟官府打交道也不是無名之輩了。
可以說,不管是名還是利都不少。這消息一傳出,恐怕要在富商豪紳圈子裡掀起不小的風波。
周嘉榮似乎還嫌這不夠,又讓人做了一個黑漆紅字的漂亮牌匾,上書四個大字“積善之家”,然後讓衙役抬著,風風光光地送到劉老爺家,說這是榮親王賞的。
劉老爺驟然得了這麼個牌子,還是官府親自送上門的,榮親王親筆寫的,頓時樂得合不攏嘴,連忙讓人放鞭炮,又封了一大堆紅封,見人就發。他這一輩給他們老劉家長臉了,就是去了地下,見了父親祖父,他也可以拍著胸口說,他沒有辱沒了劉家。
劉家喜慶得堪比過年,風光無限,一時間成為蘇州城內外人人討論的焦點。
獲得了官府的認可,劉家的地位也水漲船高,不是一般的商人了,民間也開始議論劉家這次救災捐了多少兩銀子,做了多少善事。
不到一天的功夫,大家都知道,劉老爺這次捐了一萬兩銀子幫助朝廷救災,又還送了榮親王三百多斤土豆,是蘇州府有名的大善人。感念其善行的老百姓都快把他家店鋪的門檻給踩爛了。
看劉家既得了好名聲,又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其他富商豪紳也意動了,誰也不甘願落後於人,於是第一輪還沒捐銀子捐糧食的富商,還有想“力爭上遊”嫌自己第一次捐太少拿不出手的,紛紛備好銀子、糧食、布匹等物,主動找上曹裕,說是想為江南的受災的父老鄉親們做一些貢獻。
以前怎麼沒見你們這麼積極呢?
人在家中坐,銀子天上掉,曹裕直歎還是榮親王這招高,不費一兵一卒,甚至連唇舌都不用費,就有人大把地將銀子和糧食送上門。這下他再也不用擔心以後缺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