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藍橋易親手包紮的傷口, 再次崩裂開來,他就站在男人的身邊,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發生。
強烈的視覺衝擊下,他感覺自己的雙腿像灌了鉛一般, 根本邁不開腳步。
“俞祁……”
少年的嘴唇在顫抖, 他微微抬手,想要捂住那不斷滲出鮮紅血液的傷口。
身形高大的男人腳步踉踉蹌蹌, 一隻手撐在身邊的牆壁上, 想要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玫瑰,走啊——”
軟白的手掌被輕輕地執起,一聲歎息在藍橋易的耳邊響起:
“他和那個白毛一樣愚蠢, 連自己什麼時候被暗算的都不知道。”
修長冷白的指間夾著的那枚小小的針頭被隨意地丟在了地上。
岑溫綏俯下身來,在少年顫動的薄薄的眼皮上印下了一個吻:
“都是一樣的不自量力, 所以……”他笑了一下,說出口的話中含著詭異的繾綣意味:
“我送他們去地獄。”
藍橋易猛地被扣到了男人的懷中, 下意識的掙紮被堅實有力的手臂輕鬆壓下。
“你是我的小未婚夫,不是誰的玫瑰。”
嫣紅的眼尾處墜下了晶瑩的淚珠, 被洗刷的晶亮雙眸中倒映出了逐漸沿著牆麵滑下的俞祁。
“為什麼?”
即使知道這句話在此時簡直多餘得可笑, 藍橋易卻還是不受控製地開口問道。
岑溫綏的表情很冷淡, 他輕輕執起手中細白的手腕,在小未婚夫難掩驚恐的眼神中, 將其覆上了自己的麵頰。
白皙指尖瞬間沾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紅,男人拉著他的手, 順著側臉滑到了唇邊,指腹下的薄唇開合。
藍橋易聽到他說:
“這都是因為你啊——”
霎時,撫在唇上的指尖微微顫抖了起來,如果不是岑溫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身子, 藍橋易甚至會脫力地從男人的掌下滑落。
“說的什麼狗屁話!”
不遠處忽然響起一道有些急促的聲音。
男人微微一怔,轉頭看去,栗發少年站在走廊儘頭,輕扯了一下唇角,眼神中是無機質的冰冷。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私心,因為你是個天生有病的怪物。”
岑溫綏的臉色驟變,配上他染上了血色的半張臉,看起來有一種可怖的駭人之感。
丁子濯不顧他暗沉的臉色,繼續開口道:
“也許你親愛的小未婚夫會好奇你的秘密呢?”
說著,他朝著岑溫綏微微張開手,露出了一個物件。
藍橋易的瞳孔微縮——男生手中拿著的,赫然是那具屍體的身份證明。
下一秒,他的臉被醫生強行掰了回來,男人的語氣微頓,還夾雜著些許的低喘:
“喬喬乖,不要看——”
岑溫綏的袖口被抓住了。
藍橋易握緊了手上的布料,他儘力控製住自己的顫抖,一字一頓地說道:
“是你殺了他嗎?”
“……是又如何?”
溫棕色的眸子裡逐漸填滿了罕見的困惑,男人似乎有些無法理解藍橋易的意思:
“我仍然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誰都無法取代我的位置。”
聞言,丁子濯嗤笑了一聲,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譏諷:
“自欺欺人的自我感動。”
他的嘴唇開合:
“太可悲了。”
岑溫綏卻緩緩笑了起來:
“那又如何,隻要我想,即使是下地獄,他也得陪著我。”
原本遊刃有餘的丁子濯眼神中瞬間閃過一絲慌張,他不禁朝前邁了一步,有些急促地說道:
“你想拖著我們所有人一起死?”
“那又如何?像煙花一樣綻放,太漂亮了。”
“可惜,我本來不想這麼做的。”
男人看了一眼懷中的少年,有些遺憾地說道。
藍橋易忽然明白了岑溫綏的意思。
他登時慌亂了起來,想要阻止男人瘋狂的想法。
一旦炸彈引爆,他們所有人的主線任務都將宣告失敗,命喪於此。
“阿綏,你不能……”
情急之下,他伸手攬抱住了對方,想要阻止對方從懷中掏出遙控器的動作。
卻在無意間觸碰到了那個微涼的圓形物品。
藍橋易一怔,在岑溫綏按下遙控器的“哢嚓——”聲中,聽到了腦海中039的聲音:
[檢測到宿主已觸發係統BUFF,是否進行使用,剩餘使用次數:1。]
“使用——”
他聽到了自己在那一瞬間失真的聲音。
“哢嚓——”一聲,舉著遙控器的岑溫綏靜止住了,藍橋易從他的懷中站直身子,轉過頭去,看到了被淹沒在一片洶湧火光中的丁子濯,和已經失去了生息的俞祁,微微抿唇。
他垂眸看向了張開的掌心中那枚精致漂亮的懷表,扯了扯唇角,有些無力地想到:
沒想到最後帶給他生的希望的東西,出自要殺死他的劊子手。
細白的手指撥動了指針,他聽到了腦海中039的聲音:
[溫馨提示:因為時空維度的不穩定性,超過一小時的跨越將會對重置後的時空造成一些難以預料的後果,請謹慎選擇。]
漆黑纖長的睫毛微垂,藍橋易不發一言,腦海中卻閃現出了銀發男人在合上房門前轉頭看向他的眼神,他說:
“彆擔心。”
[檢測到宿主已使用BUFF:時空重置,祝你好運。]
一瞬間,麵前的場景開始了扭曲、旋轉,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在動,但是抬眼看去時,卻隻有周圍的物體在高速移動。
掌心的懷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周圍瞬間嘈雜起來的聲音。
藍橋易有些愣神地看著麵前正在大口咀嚼的鮑奇誌,下意識地問道:
“杜鴻福呢?”
胖子摸了一把嘴角的油,眼珠子轉了轉,才慢吞吞地回答道:
“好像還在房間裡睡覺。”
說完,也不管藍橋易的反應,繼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一模一樣的回答,一模一樣的反應。
藍橋易驟然轉身,不顧周圍人詫異的眼光,飛快地奔跑了起來。
季峙——
旋轉、再旋轉,喘息聲、心跳聲,鞋底與樓梯碰撞發出的“咚咚——”聲。
他終於站在了七樓的樓梯口,抬眼看向了正準備敲門的銀發男人。
“季峙!”
男人一愣,有些詫異地說道:
“你怎麼在這裡?”
因為劇烈的奔跑而麵頰微紅的少年朝他大步走去,不顧季峙皺起的眉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將其從辦公室門口拉離。
藍橋易環顧四周,打開了一個上麵寫著“休息室”的房間,拉著季峙的手走了進去。
“喬喬,你怎麼了?”
“季峙,雖然接下來我要說的話會非常的不可思議,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聞言,季峙垂眸看著麵前的少年,視線掃過對方緊皺的眉頭,與那雙烏潤的眼中若隱若現的驚懼,心下微沉。
“你說。”
“季峙,我和你的個人任務歸根結底是一樣的,隻是我們身份不同,你要將豪門凶殺案的凶手捉拿歸案,而我要的是那起凶殺案的真相,對嗎?”
話音剛落,藍橋易便有些緊張地看向了男人。
麵前的小漂亮抿著一張紅唇,神情中的緊張藏也藏不住,沒有人舍得對他說謊。
男人點了點頭。
藍橋易心下一鬆,深吸了一口氣,他抓住男人覆著純白手套的手,有些急促地說道:
“我恢複記憶了。”
在季峙微訝的眼神中,他緊接著補充了一句:
“就在昨晚,但隻是一部分的記憶。”
“我知道凶手是誰。”
說完,他看向了此時眉頭微蹙的銀發男人,一字一頓地說道:
“岑溫綏。”
[宿主,可是主係統判定岑溫綏並不是正確答案啊?]
腦海中039的聲音與季峙的聲音一同響起:
“我相信你。”
一瞬間,從時間重置開始便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
“他很危險,我們要小心。”
從餐廳到岑溫綏的辦公室,藍橋易一路上一直在想:
為什麼原本好端端的岑溫綏會忽然大開殺戒,甚至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毀掉整個精神病院。
隻有一種可能,他其實早就有所預謀,甚至已經或多或少地發現了任務者們的動作。
也許,從護工告訴他“岑醫生今天不在醫院”的那天起,炸彈便遍布了整棟醫院。
那是岑溫綏想要獻給自己的煙花。
隻是季峙將其提前引爆了。
藍橋易並沒有恢複記憶,但他隻能以這樣的方式去暫時穩住對方。
“俞祁告訴我,醫院裡有個殺人魔,季峙,我害怕。”
這是副本結束的倒數第二天,也是藍橋易的第七天。
“喬喬,你想要我和他合作。”
男人並不是疑問的口吻,而是陳述了這個事實。
“季峙,岑溫綏很可怕,他曾經……”
眼前不禁浮現出那張沾滿了血跡的臉,藍橋易的身子微微發抖,幾乎要抓不住男人的手。
他被季峙攬抱在了懷中,頭頂傳來了輕輕的歎息:
“不要再想了,彆擔心。”
藍橋易的鼻尖微微泛酸,他悶悶地回答道:
“嗯,我不擔心。”
時光重置了,你還活著,我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