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雪軒
到了申時, 楚瑤筠看著再次景泰帝上身的小黑, 想到他之前的使壞,心裡一陣不忿,用力擼小黑的毛。
任人宰割的景泰帝心裡很無奈, 這有事沒事就擼貓的習慣真心不好。
楚瑤筠都能想象到景泰帝這時候的表情,嘴角勾起, 大壞蛋,讓你使壞,這就是報應。
楚瑤筠撿到小黑快有半年了, 它已經不複一開始的瘦弱,長大了許多,也變胖了很多。
絳雪軒的人都知道小黑是楚瑤筠的愛寵, 所有人都供著它, 如果楚瑤筠有孩子,小黑的地位應該和那孩子差不多。
隻是不知道公母……
咦,不知道公母?楚瑤筠突然一愣, 是啊, 她養了小黑這麼長時間, 連它是公是母都不知道。
楚瑤筠抱起小黑, 扭頭看向半雪, 問道:“半雪, 小黑是公的還是母的啊?”
半雪聞言也是一愣, 搖頭道:“主子, 奴婢不知道。”
楚瑤筠低頭瞅了小黑一眼, 那眼神看得景泰帝心裡一顫,他心裡有種不詳的預感。
下一刻,楚瑤筠臉上露出一抹壞笑,“不知道沒關係,我們現在看看。”
說完,楚瑤筠猛地把小黑翻過來,不過景泰帝反應也很靈敏,他馬上夾緊後腿,同時用尾巴擋住。
奇恥大辱,簡直是奇恥大辱!
景泰帝在心裡怒吼。
隻可惜楚瑤筠並不理會景泰帝的心思,他現在隻是一隻貓,根本反抗不了楚瑤筠。
楚瑤筠輕笑道:“看來小黑害羞了,小黑乖,我就看一下,看一眼就好。”
說完,楚瑤筠就強硬地掰開小黑的爪子,因為楚瑤筠隻有兩隻手,再加上景泰帝的不配合,進行得很困難。
半雪見此,連忙說道:“主子,奴婢幫您吧。”
楚瑤筠連忙搖頭,“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景泰帝可不是一個大度的人,他肯定會生氣,可他不會對楚瑤筠做什麼,如果半雪再加進來,楚瑤筠敢肯定這個大豬蹄子肯定會找借口罰半雪一頓。
楚瑤筠不知道和景泰帝對抗了多久,最後景泰帝體力不支,隻得屈辱地任由楚瑤筠施為。
沒事的,沒事的,他和瑤瑤坦誠相見多次,這次也一樣。
景泰帝落敗後,就一直這麼暗示自己。
獲勝的楚瑤筠嘿嘿一笑,弄開小黑的尾巴,低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噗嗤~
下一刻楚瑤筠哈哈大笑,因為身體扭動得太厲害,小黑都掉到了地上。
“哈哈,小黑竟然是母的,母貓!哈哈~”
楚瑤筠艱難地說完這句話,繼續捂著肚子大笑。
景泰帝的一世英名算是毀了,他竟然附身在一隻母貓身上。
掉到地上的景泰帝傻眼了,猛地低頭看去,然後仿佛沒有骨頭般癱在地上,用爪子捂著臉。
他竟然附身一母貓身上,丟人丟大發了……
隻有半雪一臉懵逼,小黑是母貓這事很搞笑嗎?為什麼她一點也沒感覺到。
半雪等楚瑤筠笑得差不多了,疑惑道:“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楚瑤筠擦拭眼角的眼淚,隨口編了一個借口,“平日裡,小黑那麼高冷,我還以為它是公貓呢,沒想到竟然是母的,一時有些好笑罷了。”
是這樣嗎?
半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沒有再詢問。
楚瑤筠看了眼地上的小黑,憋住又想大笑的衝動。
看他那生無可戀的樣子,楚瑤筠心裡狠狠出了口氣,暗道看在你這麼可憐的份上,就不計較你之前的使壞了。
景泰帝現在的情緒很複雜,他有種日了狗的感覺,他都適應了每天當一個時辰的貓,結果現在告訴他,他竟然是隻母貓。
他是隻母貓!
這個念頭一直存在於景泰帝的腦海中,直到他醒過來,坐在甘泉宮批改奏折,也沒有消失。
景泰帝批改完一份奏折,正要合住放到一邊,卻在下一刻愣住了,景泰帝嘴角微微抽搐。
隻見奏折最後用朱筆寫的兩個字十分醒目——母貓。
景泰帝連忙揮散腦中的思緒,翻到奏折開頭看看這奏折是誰寫的。
吏部郎中楚城
楚城,這是誰?
景泰帝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這不是瑤瑤的父親嘛!
景泰帝乾咳兩聲,嚴肅道:“王立恩,派人去通知楚郎中,他的奏折被宮女不慎用茶水打濕,讓他重新寫一份呈上來。”
俗話說子債父償,景泰帝吩咐得相當坦然。
隻是苦了王立恩,他以為景泰帝這話有什麼深意,絞儘腦汁去想景泰帝的目的,結果想了半天,什麼都沒想到,隻得鬱悶地去吩咐人照景泰帝說得辦。
……
甘泉宮的小插曲,楚瑤筠自然不知道。
這幾天來,小黑儼然成了楚瑤筠的開心果,楚瑤筠隻有一看到它就想笑。
明月一進來,就看到傻笑的楚瑤筠,雖然她已經看過很多次了,還是有些不習慣。
一隻母貓而已,就這麼好笑?
不解歸不解,明月可沒有忘記正事,正色道:“主子,永安宮的宮門開了。”
楚瑤筠聞言一愣,“永安宮,那是哪裡?”
明月解釋道:“永安宮裡住的是馮昭容,景泰八年馮昭容閉宮養病,自此永安宮大門關閉,這兩年來就沒有打開過,可就在今天,永安宮的宮門打開了,這說明馮昭容病好了。”
馮昭容!
這個名字楚瑤筠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她是誰,景泰帝的妃子很多,除了一些特彆出名的,出場次數比較多的,彆的她都沒記住。
看著楚瑤筠疑惑的神色,明月就知道她對馮昭容一無所知,隻好繼續說道:“馮昭容,是太子太傅的嫡長女,前年馮太傅生病,辭官回鄉,但馮太傅曾擔任過多次科舉的主考官,門生眾多,現在朝堂上有一半的官員都是他的門生,影響很大。先皇後去世後,宮中曾傳聞皇上會立馮昭容為後,可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就在同一年,馮昭容閉宮養病,就連馮太傅都告老還鄉,消失在朝堂上。”
一提起太傅,楚瑤筠就想起之前景泰帝哄騙她練字時,用的就是“太傅說練字有助於鍛煉身體”的借口,此太傅應該就是彼太傅吧?
楚瑤筠想起那段時間自己每天練字練得手腕酸疼,不禁摸摸下巴,父債子償,她要不要向馮昭容討些利息呢?
明月一臉黑線看著走神的楚瑤筠,略微大聲道:“主子!主子!”
“啊?啊!”楚瑤筠猛地回神,看著麵色不善的明月,不自然道:“那什麼,剛才說到哪兒了,哦,馮昭容閉宮養病,咦?馮昭容得了什麼病啊?”
楚瑤筠一臉好奇,明月嘴角抽搐,認命地再解釋一遍,“景泰八年,是太後最高興的一年,因為在這一年,先皇後和馮昭容先後懷有身孕,太後聞言大喜,幾乎調動了半個太醫院,日夜注意先皇後和馮昭容的身體,可即便如此,意外還是出現了。先是馮昭容意外摔倒導致流產,然後就是先皇後因難產而去世,那一陣整個後宮的氣氛都很壓抑,太後更是大怒,處理了一大批太醫和奴才。”
“也是因為流產,太醫診斷馮昭容傷到了根本,以後恐難有身孕,聽到這話,馮昭容因為情緒太激動暈了過去,醒來後就宣布閉宮養病,對此,太後和皇上都沒有說什麼。”
楚瑤筠聽完感歎道:“這麼說,馮昭容倒是一個可憐人?”
明月點頭,“馮昭容景泰七年進宮,景泰八年懷有身孕,被認為是後宮中最有福氣的嬪妃,卻沒想到會出了那件事,因為那一年皇上一連失去兩個皇子,大發雷霆,馮昭容流產一事,就成了宮裡的禁忌,輕易不敢提及。”
“兩個皇子?”
“馮昭容流產時,已經六個月了,胎兒已經成型,是個皇子,而先皇後懷的也是一個皇子,那可是皇上的嫡長子,也難怪皇上那麼生氣。”
楚瑤筠“哦”了一聲,麵色平靜,心裡卻暗自腹誹,景泰八年,景泰帝大發雷霆可不是因為失去了嫡長子。
景泰八年發生了很多事,也難怪楚瑤筠沒記住馮昭容,在作者大大的筆下,馮昭容就跟個透明人差不多,著墨不多。
不過,永安宮宮門大開這件事想必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明天就是給張淑妃和王賢妃請安的日子了,想必馮昭容不會缺席,正好看看她是何方神聖。
次日一早
楚瑤筠和景泰帝一同更衣,等景泰帝去上朝後,楚瑤筠也坐上步攆,被抬向翠微宮。
今日請安輪到了王賢妃的翠微宮。
楚瑤筠到翠微宮時,大殿裡來得人並不多,眾人一看到楚瑤筠,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們沒想到楚瑤筠會來得這麼早。
隨著楚瑤筠走向自己座位,眾嬪妃紛紛行禮,楚瑤筠隻是微微點頭,沒有多餘的動作。
因為景泰帝獨寵楚瑤筠,楚瑤筠在後宮的風頭一時無兩,眾嬪妃哪怕心裡恨死了楚瑤筠,麵上卻一個比一個恭敬。
楚瑤筠並不在意她們的真心,大家都是麵子功夫,這樣就很好。
楚瑤筠知道今天馮昭容會來,特意往後換了一個座位,免得一會兒尷尬。
其他嬪妃看到楚瑤筠的動作,皆明白她的意思。
一個略微大膽的嬪妃開口道:“看來毓容華也知道馮昭容今日會來。”
楚瑤筠聞言有些詫異,竟然有人敢和她搭話,不想活了嗎……咳咳,開個玩笑,她還是很溫柔的。
楚瑤筠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昨日永安宮的宮門大開,我想沒有人會不知道。”
不管怎麼樣,寵妃的架子不能丟。
那嬪妃見此,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諾諾地點點頭,不敢再說話。
看來楚瑤筠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接下來,其他嬪妃陸陸續續到來,李婕妤和麗貴嬪同樣也到了,隻是讓楚瑤筠彆扭的是麗貴嬪坐在了她旁邊。
麗貴嬪露出魅惑眾生的笑容,說道:“本宮一直都想和毓容華親近親近,隻是沒找到機會,今日倒是如願了,看來本宮該感謝馮昭容一番。”
楚瑤筠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差點沒端住寵妃的架子,淡笑道:“臣妾一向喜歡獨來獨往,要讓麗貴嬪失望了。”
麗貴嬪被拒絕,也不生氣,“無事,或許毓容華和本宮多聊幾句,就改變態度也不一定。”
麗貴嬪糾纏不放,楚瑤筠也沒辦法,隻是微微點頭。
楚瑤筠眼神一直注意著門口的方向,沒一會兒,一個身著月白色宮裝的嬪妃出現在門口。
楚瑤筠神色一凜,這人應該就是馮昭容了。
馮昭容緩緩走過來,楚瑤筠漸漸看清她的相貌。
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 。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
這本是《紅樓夢》中形容林黛玉的詩句,楚瑤筠並未見過林黛玉,可她看到馮昭容後,腦海中卻冒出這兩句話。
這馮昭容長得,當真是讓人憐惜。
這裡很多嬪妃其實都見過馮昭容,隻是時隔兩年,再見馮昭容,眾人都有些詫異。
看到其他人麵上詫異的表情,楚瑤筠很疑惑,扭頭低聲問麗貴嬪,“馮昭容有什麼不對嗎?”
麗貴嬪同樣是景泰七年進宮的,和馮昭容是同一屆秀女。
麗貴嬪輕撫護甲,笑道:“兩年前,馮昭容還是一個天真的女孩,臉上總是帶著笑容,見到誰都喜歡笑,沒想到兩年不見,除了麵貌,馮昭容完全變了個樣子。”
楚瑤筠聽到這話,再次看向馮昭容,她眉宇間好似因為病痛,總是帶著淡淡憂愁,臉上沒有笑意,靜靜地坐在那裡,仿佛這裡的一切都和她無關。
確實是大變……
這皇宮不就是這樣嘛,不管被它改變,就是被它吞噬。
楚瑤筠早就知道皇宮就像是一個怪物,可知道歸知道,馮昭容是第一個用事實讓她真實地感受到這一認知的人。
很快,張淑妃和王賢妃出來了,眾嬪妃馬上起身行禮。
等眾人禮畢落座,王賢妃率先開口,“兩年不見,馮昭容可還好?”
馮昭容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多謝賢妃娘娘掛念,臣妾一切都好。”
“那就好,宮裡新來了幾位妹妹,想必馮昭容還不清楚,本宮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絳雪軒的毓容華。”
說話間,王賢妃手指向楚瑤筠。
楚瑤筠聞言,微微頷首,“見過馮昭容。”
馮昭容溫聲道:“本宮雖然久居永安宮,可也聽說過毓容華,今日一見,當真是國色天香,難怪皇上如此偏愛毓容華。”
楚瑤筠從馮昭容的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情緒,平鋪直敘,仿佛在說一件平常事。
楚瑤筠搞不清楚馮昭容的意思,隻是略微客氣道:“多謝馮昭容誇獎。”
隨後王賢妃走介紹了幾位新進宮的嬪妃,然後目光又落到了馮昭容身上。
“眾所周知,這兩年馮昭容一直在養病,不知道可痊愈了?”
“太醫說臣妾兩年前身體虧損得太厲害,哪怕有了兩年靜養,也不過是苟延殘喘,過一天活一天罷了。”
眾嬪妃聽到這話,皆看向馮昭容,卻見她神情如常,仿佛剛才說的並不是她自己一般。
楚瑤筠同樣看著馮昭容,耳邊響起麗貴嬪的聲音,“她的心已經死了。”
聽到這話,楚瑤筠猛地看向麗貴嬪,卻發現麗貴嬪並沒有看她。
楚瑤筠從來不敢小覷麗貴嬪,對於她說的話自然很重視。
麗貴嬪說馮昭容的心死了,不會是空穴來風,難道因為失去了孩子,再加上無法再有孕,所以心死了?
王賢妃無視下麵眾嬪妃的竊竊私語,麵帶憐惜,安慰道:“馮昭容不要太悲觀,景朝人才濟濟,總會有人可以治好你的。”
話雖然這麼說,估計連王賢妃自己都不信。
馮昭容聞言,淺笑道:“那就借賢妃娘娘吉言了,太醫說過隻要臣妾可以保持情緒不會有太大的波動,五六年的壽命還是有的。”
五六年?馮昭容現如今不過十八九歲,五六年也不過二十多歲,應該也算是紅顏薄命了。
看著淺笑的馮昭容,楚瑤筠暗歎口氣。
請安結束,麗貴嬪看向楚瑤筠,問道:“毓容華要不要去本宮的玉芙宮坐坐?”
楚瑤筠自然不可能答應,婉言拒絕道:“真不湊巧,臣妾一會兒還有事。”
麗貴嬪也不介意,擺擺手,“那就算了,下次再說也可以。”
說完,麗貴嬪率先乘坐步攆離開。
翠微宮外還停著一個很怪異的步攆,那步攆四周和頂部都被布包裹著,不露一絲縫隙。
楚瑤筠見馮昭容坐上去,心中了然,想來馮昭容的身體太虛弱,吹不得冷風。
等馮昭容離開,楚瑤筠才坐上步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