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絳雪軒,半雪不複在翠微宮的沉默,歎氣道:“主子,剛才奴婢看著馮昭容,總感覺她下一刻就會暈過去。”
其實不止半雪,楚瑤筠也有這種感覺。
不過明月就和半雪想得不一樣,看到馮昭容後,她很擔心楚瑤筠以後,說道:“主子,宮裡的老嬤嬤常說生育子嗣就相當於要了女子的半條命,奴婢以前還不太明白,可看到馮昭容,奴婢才真切地明白,主子,等您以後有身孕了,可要仔細些才是。”
楚瑤筠聞言,有些苦笑不得,明月想得有些遠,她根本不可能有孕,這具身體似乎不是擅長孕育子嗣的體質。
楚瑤筠從來沒有刻意避孕,這兩個月景泰帝更是夜夜宿在絳雪軒,雖然不是夜夜癡纏,可次數絕對不少,但楚瑤筠愣是沒有懷孕。
楚瑤筠覺得可能和原主的體質有關,也可能是為了不影響劇情。
當然,第二個可能性很低,楚瑤筠的蝴蝶翅膀不是白扇動的,馮昭容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中,景泰十年,根本就沒有提起馮昭容這個人,可現在她卻出現了。
永安宮
“咳咳~”
從翠微宮回永安宮的路上,馮昭容咳了一路,一回到永安宮,她的貼身宮女玉柔馬上倒杯茶,讓馮昭容順順氣。
等馮昭容喝完,玉柔擔憂道:“娘娘,您明知道身體不好,為何還去翠微宮請安,您可以不用去的。”
馮昭容微微搖頭,“以後可以不去,今天可不能缺席,總要讓人知道本宮已經好了,兩年過去了,恐怕沒多少人記得本宮了。”
玉柔心疼得替馮昭容拭去額頭的細汗,“可您的身體……”
“玉柔,已經兩年了,能用的方法都用了,本宮早已不抱任何希望,本宮不在乎自己還能活多久,可本宮不能讓皇兒白白慘死,本宮每晚都能夢到皇兒一直哭,哭著喊本宮母妃,讓本宮給他報仇,不給皇兒報仇,本宮死不瞑目。”
說著話,馮昭容眼淚噴湧而出,她似乎又看到了夢中的畫麵。
玉柔連忙安慰道:“娘娘,你不要傷心了,太醫說了,您的情緒不能太波動的。”
馮昭容聞言,連忙擦掉眼淚,平複情緒,“你說得對,本宮還不能有事,本宮要留著這具殘軀,為皇兒報仇。”
玉柔看著每次說到報仇,眼睛才有光的馮昭容,眼眶微紅,她家小姐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絳雪軒
景泰帝剛走進寢殿,就看到坐沒坐相的楚瑤筠,他已經見怪不怪了,習慣性地走到楚瑤筠旁邊坐下,攬著她的腰,問道:“怎麼了,心情不好?”
雖然楚瑤筠手裡拿著書,可看她那雙眼無神的樣子,就知道她沒看進去。
楚瑤筠也習慣了景泰帝的突襲,情緒毫無波動,微微搖頭,“沒事,臣妾今天見到馮昭容,她看上去很虛弱,風一吹就能倒。”
提到馮昭容,景泰帝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斂,歎氣道:“馮昭容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太好,一直在吃藥,又流了一次產,身體徹底垮了。”
“太醫院的太醫都治不好嗎?”
楚瑤筠覺得馮昭容那樣的人早早地就要沒了,有些可惜。
景泰帝搖搖頭,“馮昭容傷得是根本,哪怕有珍貴藥材調養,那也隻是為她續命,不能治本。”
“那真是太遺憾了。”
景泰帝抱緊楚瑤筠,安慰道:“朕知道瑤瑤心善,馮昭容性格還不錯,如果瑤瑤實在無聊,可以找她說說話,不過人家可是實打實的才女,瑤瑤可不要露怯哦。”
景泰帝本來說得挺正經的,結果最後皮了一下,惹得楚瑤筠惱羞成怒,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楚瑤筠不服氣道:“才女怎麼了,臣妾也不差啊。”
景泰帝聞言,調侃道:“是是是,瑤瑤也很厲害,隻是不會作詩,不會背《逍遙遊》罷了。”
“皇上!”
楚瑤筠怒目而視,這大豬蹄子太壞了,都說揭人不揭短,這家夥倒好,專找楚瑤筠的痛腳。
“怎麼了,朕有說錯什麼嗎?”
景泰帝一臉無辜,這一招他是和楚瑤筠學的。
楚瑤筠見他這樣,頓時恨得牙癢癢,眼睛一轉,下一刻,她的小手就在景泰帝的腰部來過撫摸,麵帶笑意,眼含凶光,“皇上沒有說錯,臣妾隻是想讓皇上再說一遍。”
景泰帝心裡一顫,腰部的肌肉猛地收縮,楚瑤筠上次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讓景泰帝終身難忘。
景泰帝連忙抓住楚瑤筠的手腕,搖頭笑道:“朕剛才是說瑤瑤太出色了,免得讓馮昭容自漸行愧,最好藏藏拙。”
“是這樣嗎,臣妾怎麼不記得?”
楚瑤筠依舊沒打算放過景泰帝。
景泰帝聞言,麵色一苦,絞儘腦汁,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
楚瑤筠好似等得不耐煩,小手已經觸碰到景泰帝的皮膚。
嚇得景泰帝連忙說道:“等等,朕想起來了,朕剛才還說,瑤瑤溫柔可愛,善良大方,能得到瑤瑤,是朕的福氣。”
“還有呢?”
“還有?”
“恩?”
“有有有……瑤瑤率直賢淑,當為後宮嬪妃的表率。”
楚瑤筠滿意地點點頭,終於大發慈悲,把手從景泰帝腰間移開。
景泰帝也是鬆了一口氣。
和楚瑤筠相處得久了,景泰帝大概明白楚瑤筠的性格,女子該有的矜持,麵皮薄,在楚瑤筠身上統統不適用。
相反,景泰帝懷疑楚瑤筠壓根不知道臉皮為何物。
楚瑤筠總喜歡讓景泰帝變著法地誇她,還得誇到她滿意,要不然她不會罷休。
景泰帝自認嘴比較甜,甜言蜜語張口就來,可誇人他真的不擅長,每次都要費好一番功夫才能讓楚瑤筠滿意。
當然景泰帝也是犯賤,他明知道招惹楚瑤筠落不著好,但還是鍥而不舍地調侃楚瑤筠,落到這種地步也是活該。
總得來說,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根本不值得同情。
看完他們整個打鬨過程的王立恩,就很淡定,他就當剛才那個諂媚地誇楚瑤筠的人,不是景泰帝。
真該讓前朝的大臣們看看,他們一直認為能力不輸於景朝先祖的景泰帝的真實麵目,相信他們會崩潰的。
隻不過王立恩看著景泰帝眼含笑意,就知道他甘之如飴。
他一個沒了命根子的閹人,實在理解不了讓景泰帝仿佛變了一個人的情愛到底是一種什麼東西,反正從目前來看,並沒有什麼壞處。
也不知道太後為何對它如此忌諱……
楚瑤筠懷疑景泰帝的嘴可能開過光,他才說過楚瑤筠可以和馮昭容親近親近,結果第二天馮昭容就來了絳雪軒。
楚瑤筠讓人把馮昭容請到大殿,因為景泰帝的原因,楚瑤筠對馮昭容並沒有太過防備,語氣也不再刻意地盛氣淩人。
“馮昭容來臣妾的絳雪軒,可是有什麼事?”
馮昭容聞言笑道:“本宮才走出永安宮,就聽到許多關於毓容華的事情,本宮閉宮兩年,恐怕皇上早已忘了本宮,底下的人難免怠慢,毓容華寵冠後宮,本宮和毓容華多走動走動,也能震懾一些宵小之輩。”
聽到這話,楚瑤筠微微一愣,她怎麼也沒想到馮昭容會這麼說,想不到病如西子的馮昭容竟然會這麼直白。
不過這樣更好,楚瑤筠最討厭的就是說一半留一半,讓彆人去猜,她不是一個聰明的人,玩不了猜謎遊戲。
楚瑤筠輕笑道:“馮昭容如此坦誠,臣妾也不和馮昭容繞彎子,馮昭容希望得到臣妾的庇護,那臣妾能從馮昭容處得到什麼?”
馮昭容似乎要有準備,說道:“本宮不會和毓容華為敵,如果毓容華有事需要幫忙,本宮若有能力,絕不推脫,當然最重要的是,本宮父親的門生將來都會支持毓容華所生的皇子。”
馮昭容說得條件,相信任何一個嬪妃都會心動,隻可惜她遇上的是一心作死的楚瑤筠。
“馮昭容高估臣妾了,臣妾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在臣妾看來,平安快樂遠比爭儲更加重要。”
楚瑤筠根本不覺得她和景泰帝會有孩子,可這種話不可能和馮昭容說,隻得做出一副她無意爭儲的樣子。
馮昭容聞言看了楚瑤筠一眼,楚瑤筠坦然地和她對視。
馮昭容不知道楚瑤筠是真心的,還是太會演戲,但這並不影響她說服楚瑤筠。
“毓容華太想當然了,作為皇上最寵愛的嬪妃,你所生的皇子會是所有嬪妃的眼中釘,在她們眼中,你的孩子會是她們孩子最大的敵人,毓容華想要的平淡根本不可能存在,相反因為毓容華的不爭,可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楚瑤筠聞言,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似是被馮昭容說動了。
其實楚瑤筠現在很無奈,她真的不想因為一個不會存在的孩子和馮昭容爭辯什麼,而且馮昭容說得景泰帝好像會有很多皇子似的,可實際上他一個也沒有,以後會不會有也不一定。
但這些楚瑤筠都沒辦法說,反正景泰帝說馮昭容可以來往,她索性就順水推舟,答應馮昭容的結盟請求。
想到這兒,楚瑤筠說道:“馮昭容說得有幾分道理,臣妾就當未雨綢繆了。”
楚瑤筠這麼說就相當同意了,馮昭容心中一喜,笑道:“既然如此,那姐姐就多謝楚妹妹了。”
兩個人暫時結盟,稱呼自然要變得親密一些。
楚瑤筠也笑道:“馮姐姐不必客氣。”
馮昭容剛才因為要說服楚瑤筠,身體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現在終於可以放鬆下來,看到楚瑤筠腳邊的小黑,笑道:“這就是楚妹妹的愛寵?”
楚瑤筠把小黑抱在懷裡,點頭道:“沒錯,它叫小黑,是隻母貓。”
聽到“母貓”兩個字,楚瑤筠身後的半雪和明月二人均是嘴角微抽。
馮昭容也很納悶楚瑤筠為什麼要告訴她小黑是母貓,不過她並沒有深思,而是羨慕道:“我以前也曾想養隻貓,不過父親不喜歡,就作罷了,進宮後又聽聞皇上不喜歡貓,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楚瑤筠聞言笑道:“皇上確實不喜歡,不過他並不阻止旁人養貓,馮姐姐喜歡貓,現在養也不遲。”
其實,因為和小黑的複雜關係,景泰帝現在對貓已經沒什麼感覺了,不喜歡也不討厭。
馮昭容略微搖頭,淺笑道:“還是算了,現在已經不合適了。”
她的心已經不像之前那般純粹,都說動物是最敏感的,她怕會嚇到它。
楚瑤筠卻以為馮昭容是因為她的身體原因,沒有那個精力。
楚瑤筠不擅長安慰彆人,隻得轉移話題道:“馮姐姐一般都如何打發時間,宮裡實在太無聊了,妹妹都不知道該做什麼。”
“楚妹妹可能要失望了,姐姐做的事更無聊,楚妹妹應該不會喜歡。”
“馮姐姐不妨說說看。”
“姐姐一般會看書,寫字,還有就是刺繡。”
楚瑤筠聞言,頓時蔫了,苦笑道:“確實有些無聊,再說妹妹也不會刺繡。”
馮昭容輕笑一聲,沒有說話,和楚瑤筠不同,她是正正經經的古人,她這十幾年的人生都是這麼過來的,她都習慣了。
下一刻,楚瑤筠又笑了,“既然馮姐姐也這麼無聊,不如我們一起玩個遊戲吧?”
馮昭容聞言,好奇道:“什麼遊戲?”
“馮姐姐會下圍棋嗎?”
“略懂皮毛。”
“好,那我們就玩五子棋吧。”
“……”
馮昭容第一次無奈地不知道說什麼,她很想問圍棋和那個所謂的五子棋有什麼關係。
楚瑤筠皮了一下很開心,就請馮昭容進寢殿,讓半雪去拿棋盤和棋子。
馮昭容亦是聰慧之人,楚瑤筠稍微一說規則,她就明白了。
終於再有人能和她下五子棋了,楚瑤筠很高興。
景泰帝太厲害,跟他下五子棋,楚瑤筠一局都贏不了。
而半雪等人都不敢和她下,哪怕楚瑤筠明言贏了有賞,她們也不敢。
沒辦法,她們的奴性思想太深刻了,平時和楚瑤筠說話隨意些還好,但讓她們和楚瑤筠坐在一起玩遊戲,這卻是萬萬做不到的。
因此,馮昭容可以說是楚瑤筠難得的可以一直玩遊戲的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馮昭容三觀很正,什麼陰謀詭計,投機取巧之類的東西,她一律都不會用,她就隻會和楚瑤筠麵對麵地剛。
於是,馮昭容就倒黴了,楚瑤筠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用一些歪門邪道。
因此,馮昭容和楚瑤筠下了幾個時辰的五子棋,總是輸多贏少。
當然也有馮昭容初玩的原因。
論智商,馮昭容絕對是碾壓楚瑤筠,楚瑤筠能贏是占了大便宜。
又輸了一局後,馮昭容看看外麵的天色,已經不早了,估計景泰帝快要來了。
馮昭容不便多待,告辭道:“時間不早了,改日再來找楚妹妹說話。”
楚瑤筠聞言隨即挽留了一番,可馮昭容去意已決,楚瑤筠隻得道:“馮姐姐慢走。”
等馮昭容離開,半雪把棋盤收拾好,問道:“主子,馮昭容才出現在後宮,就來找您,會不會有什麼目的?”
楚瑤筠贏了這麼局棋,心情很好,聞言笑道:“她有沒有什麼目的,時間一長,自然就知道了,現在又何必自添煩惱。”
楚瑤筠自然不可能完全相信馮昭容,甚至她肯和馮昭容搞好關係,也是因為景泰帝。
但是,他們畢竟是後宮嬪妃,爭奪一個男人,楚瑤筠怎麼可能完全地相信她。
就當給自己找個暫時玩伴了,楚瑤筠如是想。
景泰帝也聽說了馮昭容找楚瑤筠的事,不過他隻是微微頷首,表示知道,就沒有再管。
朝陽宮
“馮昭容這是打算做什麼?”
張淑妃有些想不通馮昭容這麼做的目的。
蔣嬤嬤同樣不理解,猜測道:“會不會是馮昭容打算和毓容華聯手?”
“聯手?那她打算對付誰,不要忘了,當初害她流產的先皇後已經沒了。”
“皇後是沒了,可李婕妤還在啊,左相也還在,要知道失去孩子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她們什麼都敢做。”
張淑妃聞言一愣,恍然道:“對啊,本宮倒是忘了李婕妤,這麼說馮昭容此次走出永安宮,就是為了報仇嘍。”
“很可能是,馮昭容命不久矣,估計不甘心。”
“哈哈~”張淑妃很高興,“這樣正好,讓馮昭容和毓容華去對付李婕妤,李沐晴那個賤人死了也不讓人安生,給她妹妹留了這麼多暗棋,正好讓馮昭容二人把這些暗棋拔掉,本宮就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蔣嬤嬤建議道:“娘娘,必要時您可以幫幫馮昭容,畢竟先皇後的暗棋太讓人忌憚了,必須先清除它。”
張淑妃點頭,“本宮明白,本宮知道輕重緩急,比起毓容華,本宮更想除去那個賤人的爪牙。”
張淑妃和先皇後李沐晴自幼相識,她們都是嫡女,父親又分彆是左相和右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她們懂事起,就一直爭,從相貌到才識,再到名氣,最後到爭一個男人。
在這個過程中,張淑妃一直是個失敗者,她就沒贏過,就連當初為景泰帝選後,都因為被先皇後算計,失去了先機,最後隻能屈尊妃位。
這樣算來,張淑妃唯一能勝過先皇後的就是比她活得長,那人早已入土,她卻可以享受榮華富貴,甚至還可以得到原本屬於那人的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