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暉問他:“小豆子那時是喝的什麼奶?”
夫郎也產乳,量很少,完全不夠奶孩子的。
陳冬說:“小豆子命好,當時
鄰居家在奶孩子,他爹每天幫人砍柴挑水,就這麼把他喂大了。”
江知與眼睛睜得圓,眨動的頻率都低了。這也太辛苦了。
縣城裡也能這麼操作,不過是花錢請人來,還得提前找好。
生孩子也得提前預定,若有點閒錢在手上,郎中也請一個。
後事不好說,今天過來,宋明暉給他把其他事務都安排妥當。
家裡幫工的兩個不要了,從府上調個婆子過來,也就漿洗做飯的事,自家人照看更放心。
趁手裡還有點銀子,郎中定下,接生的婆子找三個,有個意外能換人。
再找媒人打聽,誰家媳婦年底生孩子,找家裡舍得給吃給喝的人家,這樣奶水足,多喂一個不礙事。
也多找兩個,彆餓著孩子。
豐州冬季比不上正北方,也是會下雪的,小孩兒不能隨便裹層被子,小衣服小鞋子做幾身。
挑著軟布,在家閒著,也能多裁點尿布。
這些安排,陳冬沒拒絕,很是感激。
宋明暉還得給他們留些銀子過日子,送錢送得很有技巧。
“下個定金,後邊孵出小雞,十隻二十隻的,我叫人送莊上去。省得回回算賬,平白生分了。”
江知與在旁邊聽得連連點頭。
他果然還是喜歡被爹爹帶著。
另一邊,謝星珩跟謝根簡單預告了一下,朝廷賑災的人估摸著快來了,要他這段時間把小豆子拘著,免得跑外邊衝撞了官兵。
謝根自是連聲應好。
又是一段時日過去,他在小豆子的誇讚聲裡逐漸失去自我,也愛講兩句。
他難得嚴肅,叫謝星珩去了京都彆忘根。
“我看江家人都對你挺好的,你彆嫌……去了京城,考沒考中,你夫郎都在豐州。”
“嫌”字後邊消音,謝星珩自動補全:彆嫌他家是商戶。
謝星珩知道:“放心吧,我很識好歹的。”
今日的悠閒,仿佛是偷來的一樣。
小小院子裡,分坐兩邊閒話,又能隔空聊幾句。
小豆子得了項圈,很是開心。
小孩愛炫耀,嘴巴嘚啵嘚啵的。
他跟宋明暉的關係就遠了,以他的視角算,是:我父親的弟弟的夫郎的爹爹。
叫人先叫“阿叔”,被糾正,要叫“阿爺”。
小豆子沒見過這麼年輕的阿爺,叫起來很扭捏,逗得一家人直樂。
晚上回府,王管家收了一份禮,薑楚英叫人送來的。
“給姑爺的見麵禮。”
謝星珩收下,拆開發現是一塊玉佩。
他把大哥大嫂編的草帽草鞋,縫製的書袋轉交王管家:“明天給堂哥送去。”
宋明暉瞥了眼,給小魚使了個眼色,小魚截下:“明天我找堂哥有事,我帶去吧。”
謝星珩秒懂——二嬸會嫌棄寒酸。
他點頭同意了,大堂哥
是個正常人就行。
今晚小魚跟他回聽風軒(),夫夫倆好久沒聚(),走半道上,眼神都在拉絲了。
天還沒黑透,暗藍一片。
屋簷下光線暗淡,有家仆在點燈籠了。
江知與時不時看他一眼,眉眼藏不住笑意。
謝星珩問他笑什麼。
江知與說:“感覺很幸福。”
急亂亂忙了這麼久,人事已儘,其餘皆看天命。
他很幸運,外界有那麼多惡意,可家裡是溫暖的。
爹爹回來了,夫君心向著他,哥哥也有擔當。
謝星珩很捧場,類似“暴風雨前的寧靜”這種話他半個字不提,跟他牽著手,遊園逛著,回院裡逗了會兒汪汪,就泡澡休息。
江知與還未跟謝星珩說過不去陪考的事,放下帳子,想要正式一點,說了幾次,都被謝星珩的親吻打斷。
親都親了,又不親完整,堵他嘴巴,掐了話頭,就笑吟吟望著他。
故意的。
江知與好性子,捂著嘴巴說:“我不能……”
結果謝星珩親他手背上了。
江知與:“……”
算了,不說了。
他改換姿勢,半跪半坐,問:“你是不是想我了?”
這還用問?
謝星珩抓他手,放在心口。
“你不想我?”
江知與也想他。
掌心之下感受到心跳,慢慢跟他的心跳同頻,那頭撲通這頭也撲通。
他保持著跪姿,身體立起,上身前傾,親他的夫君。
情事撩人,放開了淋漓一場是樂趣,細細慢慢纏吻,感受對方的體溫,也是樂趣。
江知與喜歡慢一點,自上回謝星珩用手掌比著他的身體測量後,他就愛慢一點。
好像整個人都被捧在手心裡,他的坦誠不會被異樣眼光挑剔,或瘦或肥,不那麼完美,都是珍寶。
這感覺讓他很著迷。
謝星珩是前後慢,中間快,他喜歡用力頂撞,恨不能跟小魚再近一點。
體諒小魚辛苦,今晚隻鬨一回。
家裡他倆做主的時候,江知與都不好意思叫人半夜來送熱水,爹爹回來了,他更是羞。
謝星珩給他擦身體,他又笑。
“我爹爹還問我們有沒有同房。”
謝星珩配合著聊:“你怎麼說的?”
江知與就這一句,後邊的不告訴他。
心裡記著事,就要找機會講。
趁謝星珩倒水的功夫,江知與跟他說:“我不能陪你進京趕考了,你跟來喜熟悉,把他帶著吧?來喜寫字不夠好,再帶個書童,到了地方能幫你抄抄書,寫寫字。”
謝星珩就沒想過要帶他去京都。
京都有江老三,江老三連自家孩子都綁上花轎了,他哪裡敢帶小魚去。
彆說事後能救人,等救回來,小魚也吃苦頭了。
() 謝星珩的想法是:“我不跟堂哥一起走,我晚幾天,再等等看。從豐州到京城,騎馬要十天,我腳程慢,應要半個月。我七月底再走。”
江知與聽了心裡軟軟的,等他回賬裡,就抱著他撒嬌。
撒嬌沒個句式,喊喊名字,叫叫夫君,又有幾聲謝星珩特愛聽的哼哼。
人都軟成這樣了,嘴還硬。
“還是跟堂哥一塊兒走,有個照應。這一路上,水匪山匪都有,不安生。你落後去,我不放心。”
謝星珩含糊著應話。
把老婆丟家裡,麵對未知的危險,他更不放心。
科舉是要考的,家都沒了,那考什麼?
他想,到那天,他先跟著一起走,半路折回來,這樣江致微他們一行人都走遠了,小魚也沒法子再趕他。
若不能共患難,枉做夫夫一場。
次日一早,他倆起來去主屋給爹爹請安。
宋明暉沒這規矩,三人一起吃早飯,順便問個安。
宋明暉今天要去農莊,做最後的安置。
前陣子都是江知與主事,要跟他一起。
謝星珩同去,主要負責跟縣衙師爺聊天,套套話。
他比較奇怪的是:“堂哥今天不來啊?”
江知與小聲跟他解釋:“二嬸盯學習盯得很緊的,堂哥今年沒去府學上課,她都不開心。這回去農莊耗了日子,馬上要下場考,不會再放他出來的。”
謝星珩表示理解。
和百姓建立了信任,再來通知消息,他們都很配合,願意來聽,全場安靜。
江知與在家裡軟和,對外有幾分威嚴,台子上站著,吐詞清晰。
“大家夥都看見了,莊上的活要乾完了。我夫君昨天問過知縣老爺,縣裡派來阮師爺過來做個見證。餘下還有些活計,各家各戶先出一個人,到我家務工,算月錢,每月一兩銀子。等朝廷的人來了,你們決定返鄉,我每戶會給三兩銀子做盤纏。如果決定留在豐州,也願意繼續在我家務工,這個活計就是你們的,一個蘿卜一個坑,你不做了,可以交給你的孩子。”
江家不倒,這個活計就是鐵飯碗,可以一直乾。
阮師爺有常知縣的囑咐,隻要能繼續安置難民,穩住他們情緒,又不用縣裡出錢,他就過來露個臉。
到了地方熱情禮貌,一問三不知。出點人力可以,隨便叫些衙役來。出錢是沒有的。
——縣裡已經捐了八千三百兩,紅榜上貼著,他們再沒有銀子了。
其他都好說。
現在朝廷的人還沒有來,百姓們都搶著乾活,做一天就攢一天銀子,不論返鄉還是安家,都要銀子的。
他們來農莊一個多月,早就習慣了排隊,也知道在哪裡登記,固定的村民代表都有。
散了會,各家紮堆商量完,再有人來找江知與問細節。
一家一個人,以後還會加人嗎?
有的人家十幾口都在,隻一
個人乾活,養不了家。
答案是肯定的。
農莊還沒有徹底運轉起來,慢慢會加人。
工錢也會加。
做得好的有紅包,過年過節會拿雙倍的銅板。
這消息不到半個時辰,就傳遍棚屋。
有活乾,就有錢拿。能過日子,朝廷的人來不來,他們都能立起門戶。
有了乾勁,有了信心,才跟他們說:“當初建這廠房,是想以後弄些營生。現在請你們繼續務工,也算緣分。”
話很含蓄,百姓們卻都聽懂了。
他們蓋的廠房,他們來務工,這是他們新生活的起點。
廠房是江家的,日子是他們自己的。
謝星珩半推半捧的,叫阮師爺做記錄:“縣衙也得備份嘛,知道哪家哪戶,都在做什麼。”
阮師爺拿筆的手,什麼寫不得?
江家說得清楚明白,一戶就出一個人,百來個名字而已,百姓們看他的眼神還跟看青天大老爺似的,他飄飄然提筆,謝星珩給他研墨,他邊寫,謝星珩邊誇,誇完了羞澀問:“阮師爺,你這字寫得實在好,也給我抄一份?”
阮師爺:“……”
太厚臉皮,也太直白,前陣子都沒聽聞這贅婿在農莊乾活,這回怕是想在常知縣麵前露臉,見了誰都巴結。
謝星珩在他的沉默裡,抓了一把碎銀子,笑容不露痕跡:“阮師爺,請。”
區區名錄,阮師爺寫了。
謝星珩拿到他的筆跡,心滿意足。
成年人進入社會第一課,不要亂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