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千人千麵(1 / 2)

江知與傷了手,晚飯吃得艱難。

宋明暉跟謝星珩都給他夾菜,兩人一塊兒,照顧了他的薄臉皮,安然吃完。

今天都出了汗,暑氣也沒散,睡前都要擦洗。

宋明暉這頭有阿華叔照顧,夫夫倆回房,自己收拾。

廂房清理了一番,裡頭很簡陋,浴桶都破了,泡澡是不行,隻能擦擦身子。

下午漿洗曬乾的衣服都在床上,謝星珩認得中衣,都粗粗縫補好了,將就著能穿一穿。

他裡外備好了,才去提水進來。

江知與也當起小尾巴,跟著他後邊走來走去。

心結解了,知道現在是走個過場,他從心裡甜到外頭,像個大號糯米滋,軟糯香甜。

衣服穿得多,裡外三層,袖口寬大,很好脫。

江知與也配合,雙手平舉著,隨人擺弄。

他膚白,身上沒見光的時候,各處養得嫩,膚細如瓷,偶有幾顆小痣在上點綴,平添鮮活氣。

謝星珩儘量目不斜視了,還閒扯話題,跟他聊旁的。

江知與看他不自在,羞意反而減弱。

他習慣性安撫他的夫君:“你又不是沒有見過。”

謝星珩是見過,情況不一樣啊。

他一時詞窮,默了默,說:“你這些痣真會長。”

江知與不明白。

謝星珩給他指出來,指尖所過之處,都帶起微流,刺癢刺癢的。

江知與脖子側有一顆淺色小痣,不注意看不到。

鎖骨、胸上、腰側,蝴蝶骨側上方,肚臍側下方,正好被腰帶壓著的地方,也有一顆。

江知與自己不怎麼注意,被點出來才發現他長了好多顆痣,想遮起來。

他最近掉秤多,原就不胖,現在更是瘦。確實習過武,各處肌肉勻稱。

謝星珩的腹肌,還沒有他明顯。

不太合時宜,謝星珩跟他眼神對視,俯身在他脖子側吻了下。

江知與被他的呼吸燙得一激靈。

他視線裡,隻看得見謝星珩的腦袋,青絲如墨,高高紮起的馬尾很是颯爽。

謝星珩順著小痣的位置向下吻,停在腰間,那顆痣或是被發紅的膚色影響,略略透紅。

江知與連忙後撤,被抱住了腿,隻離了半步。

謝星珩蹲身仰頭看,笑容帶著三分邪氣:“又不是沒親過。”

江知與跟他一個想法。

現在情況不一樣啊。

謝星珩沒拉著他胡鬨,解解饞,親了下小小魚,逗逗老婆,就起身給他繼續擦身體。

再開口,理直氣壯許多。

“等你傷好,要好好陪我。”

江知與說好。

他手上的筷子已經處理過,都比手指稍短一點,邊緣磨平,戳不到人。

兩人都收拾妥當,他難得主動,側過身,把謝星珩抱得緊緊的。

不知是天賦,還是心情放鬆,他喉間呼嚕嚕的有輕響,聲音很像貓貓引擎。不言不語的,就把嬌撒了。

謝星珩愛聽,還愛回應。他會的擬聲詞不多,回兩句就“汪()”。

江知與聽了就笑。

汪汪不在府上,送到了農莊裡,暫時交給陳管事照看。

不知農莊會不會被糟蹋,才播種的。?()?[()”

謝星珩也不知道。

猜著是不敢,“良田不比府邸,他不敢亂來的。”

沈觀確實不敢亂來,他被百姓盯梢了。

當官這麼多年,所過之處,百姓都是敬他怕他,人還沒到跟前,就跪一大片,連他長什麼樣,都不敢細看。楓江百姓不同,一個個沉默著,千雙眼睛黑洞洞的盯著他,像無底的漩渦,隻等他出了差錯,就把他卷入其中,粉身碎骨。

沈觀是騎馬先行,糧草在後。想搶著時辰,先把江家的罪名踩實,抄家過後,家裡的一應器物都是罪證。再抓了人,不怕不畫押認罪。

江家棋高一著,提前防著了——彆說是真耗儘家財去賑災,他不信。

他下午來的農莊,各處欣欣向榮。

本地佃戶精神麵貌很好,完全不是普通農戶的麵黃肌瘦樣。

就是楓江百姓,也都很有精神。

連小孩子,都知道他不是好人,一個個抱著大人的腿,半躲半藏,眼神倔強的等他分派。

百姓缺了主事人,不成大事。無聲的沉默壓頂,沈觀不敢亂來。

莊上賬本都被林庚拿走,他隻能從農莊管事處,知道現有餘糧、餘銀。

他有賑災的流程,農莊上既然有,他就想先挪用。

一下午過去,楓江百姓沒有來領的。

他們沒有主事人,但他們有村民代表。

這些村民代表,原是十戶推選一個聯絡人,方便與農莊管事交接,傳遞需求。

現在也跟朝廷的人說需求。

他們要朝廷的賑災糧。

“我們都是些鄉下人,不懂那些彎彎繞繞,可我們有骨氣,不吃偷來的飯!”

朝廷把江家問罪,又拿江家的錢糧來賑災。

同樣的糧米,他們從前用勞動換,現在跟搶來的有什麼區彆?

沈觀被頂得心口疼,他說:“朝廷的賑災糧要等兩天才到,你們先領這個,過後本官儘數補上。”

補也沒人要。

他們前陣子都包吃包住,務工的銀錢都在手裡。

江知與分糧到戶以後,也依著他們需求,劃了邊邊角角的地,給他們種菜吃。

確定能在農莊繼續務工後,好些人都買了米麵慶祝,各家都有餘糧。

再不濟,互相接濟接濟,熬兩天又怎樣?

鬼門關裡跑出來的人,還怕餓兩天?

沈觀隻能再次退讓,兵卒滿農莊跑,一戶戶的問,要確定哪些人願意返鄉。

普通賑災,通常不提供返鄉的選項。

() 先安定下來,以後想走,自己攢錢回鄉。

楓江有水鄉的彆稱,也是魚米之鄉,此次遭災後,傷亡重大,本就缺人,多回一戶算一戶,沒必要擠在豐州。

說起返鄉,有些人態度鬆動了,問返鄉給多少盤纏。

朝廷的賑災款就三千兩,再加糧食、草藥。

銀兩不能按照人頭分,留在當地的人還需要建設,工費壓低,再劃地落戶,給他們修最低居住條件的屋子,銀子就得去一半。

發到各人手裡的,不會是現銀,是務工所得。

盤纏多少,看他們貢獻。

這一說法,和他們聽來的故事裡是一樣的。

朝廷是以工賑災,勞動換錢,一邊建設,一邊安置。

房屋蓋好了,他們手裡也有錢了,再按人頭分地,留些糧食,然後免稅幾年,讓他們休養生息。

先前聽著挺好的,可江家的小東家說,想返鄉的,每家給三兩銀子。

走之前,他們每家都有人在廠裡務工,一個月就能攢一兩銀子。

這番對比,更顯得朝廷沒有誠意。

不過他們聽的故事多,江家宣揚時,是誇誇為主,他們知道聖上是好君王,朝廷也有心係百姓的好官。

那故事裡不也有被砍頭的貪官壞官嗎?

他們運氣不好,攤上壞官了。

已經七月半,入秋後,冬天就不遠。若沒盤纏傍身,他們返鄉就是凍死的命,不如留在豐州。

一下午的統計,沒有一個人願意回。

沈觀氣得拍桌,晚飯都沒吃幾口。

農莊上靜謐,食品加工坊暫時關閉,原在這裡忙活的江氏親族都收拾東西,躲回家裡去了。

油廠裡,選定的楓江百姓,下午還來榨油,出了狠勁兒,出油率略高了一點,大家都開心不起來。

陳管事讓他們歇息:“東家說了,家裡有事導致的停工,不扣工錢,月錢照例。”

這話聽著窩心,各人回家,原樣講了,交頭接耳一陣,棚屋裡一片寂靜。

醬油坊那頭沒停工,江玉昭早說過,誰給她飯吃,她就向著誰。

江致高同樣留下來了。若是誅九族,躲回家裡也跑不掉。若不是誅九族,現在躲躲藏藏,實在讓人看不起。

他家幾個兄弟來了數次,家裡老父親都帶著他妻兒來勸,他死活不走。

其他三個原也沒走,頂不住家人施壓,陸續留了記錄本,告辭離開了。

江玉昭想不到,最後留下來守著醬油坊的,就剩他倆個互相看不順眼的。

吃個晚飯,唉聲歎氣,也頭一次叫哥。

“致高哥,你說他們三個會把醬油方子拿走自己曬嗎?”

江致高點頭:“現在不會,以後也會的。不過江大伯這脈倒了,我們在豐州就是個農戶家族,方子全都保不住。他們曬了也白曬。”

江玉昭放下筷子,沒心情吃了。

眼看著日子就

要好起來,怎麼就攤上這事了?

她聽說是李家使壞,往上狀告的。

李家人怎麼這麼埋汰呢?

縣城裡,李家的鋪麵全關了,江家的鋪麵同樣關了。

各家鋪子的掌櫃帶著夥計,先去敲了江家二房的門。

這才是江家正經的主子,大房二房多年親密無間,他們交接過來,理所應當。

薑楚英給他們開門了,卻不與他們交接。

“大哥家的家財,你們送到我這兒來,我又是個寡婦,這不平白遭人非議?”

幾個掌櫃的氣得吹胡子瞪眼。

這叫什麼話?

她們孤兒寡母的,這麼些年不都是受江老大照拂過日子的?

二房能有什麼家底?良田鋪麵大宅院,不都是江老大這個做哥哥的,不忍心弟弟的獨苗苗受苦給添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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