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但是他又說不出來。
神明和信徒的溫馨故事,難道溫馨不應該是兩個人一直溫馨下去嗎?最後一個死亡一個消失是怎麼回事?
他梗了梗喉嚨,又看了看手中還看不出來結局的稿子,目光定格在千裡身上,欲言又止。
“很溫馨……嗎?”
“哎?難道不溫馨嗎?”
千裡看著織田作之助疑惑的樣子,認真解釋。
“比起背叛或者欺騙一類的劇情,直到死還是保持純潔情感的兩個人,還不溫馨嗎?”
信徒對神明的信仰,神明對信徒的憐愛,兩個人從始至終都是“愛”著對方的。
這不是溫馨還是什麼?要知道,死一起可是糖啊!
聽到回答的織田作之助陷入沉默,他發現,自己對於千裡所說的竟然能夠很好的理解。
像是他這樣做過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可能因為一場意外死在某個任務裡的殺手來說,普通人的“溫馨”即使看到過,但是想要真正體會到反而是需要時間又費心費力的事情。
即使他沒有遇到過,但是對於這種從頭到尾即使死亡都不辜負的信任與情感反而更能體會。
或者說像是他這樣在黑暗中的職業幾乎都會有所體會,不是共度一生的溫吞,而是死在一起的瘋狂,是絕不背叛,是鮮血中生出的浪漫。
可以是搭檔、可以是親人、甚至可以是組織。
這又過於異常了。
織田作之助想。
至少在此時此刻,沒有比這份理解更加異常的存在了。
他可以肯定,千裡絕對沒有涉及過黑暗,她的純粹中包含了一種理所當然的希望,是與這份含義格格不入的存在。
如果說《祭品》是她彷徨無助時所流露出的情感,那麼這篇《信徒》所隱含的,又是她心底怎樣的真實呢?
他確實可以理解,但是對普通人來說,這樣的結局真的是溫馨嗎?
織田作之助長久的沉默讓千裡陷入茫然,她回想了自己說出的內容,覺得根本沒有什麼不對勁的。
故事很溫馨啊,在神明對信徒的愛與信徒對神明的信仰中雙雙狗帶,難道文中的神和人不快樂嗎?
平平淡淡才是真,搞那麼多毀滅世界談戀愛拯救世界乾啥?
“織田先生?”
千裡有些忐忑的拽了拽對方的衣袖,虛心詢問。
“那個……你覺得有什麼不妥嗎?你說出來,我可以改!”
這是誰?這是未來的一代文豪織田作之助啊!給出的建議那還不特彆準?更何況她也不是日本人,有什麼不合日本的毛病也不知道。
“不,並沒有不妥。”
感受到衣袖被拉住而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看著千裡大有隻要自己敢說她立馬就改的意思,趕緊否認了千裡的話。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就好,不要彆人說什麼就覺得自己不好。”
作家寫出的東西又怎麼能讓旁人乾擾?更何況現在也隻是知道了一些而已,還沒到成品的地步。
他把手中的稿子還給千裡,神情柔和下來?
“我很期待這個故事。”
不管怎麼說,對方想要寫出溫馨的故事,也代表著她不再像是寫出《祭品》的時候那樣彷徨無助,感受到了溫馨吧?
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
織田作之助想了什麼千裡絲毫不知道,她隻是確認了自己的想法之後,就開始奮筆疾書,肝起了這篇起名為《信徒》的。
然而修修改改到完成的時候,她察覺出了問題。
這文好像有點長,以月刊那一篇文章不到5K甚至2-3k一篇都很正常的字數來說實在是過於長了。
但是她寫了一萬字左右……
千裡果斷用織田作家裡的座機打給了當初淺川編輯留下的電話號。
“您好,這裡是淺川早人。”
電話剛接通,淺川早人年輕的聲音就從話筒裡傳出,千裡眨了眨眼,報出名字。
“你好淺川編輯,我是千裡。”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聲什麼掉到地上的啪的一聲,隨後淺川早人的聲音又馬上響起。
“千裡老師!您是有什麼事情嗎?”
顧不得激動之下被不小心打掉的水杯,淺川早人下意識直起腰板,聲音忐忑。
“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千裡老師您不要客氣,有什麼儘管說。”
“事情是這樣的,我的新文寫完了就是字數有點多,大概一萬左右,不知道你們那邊收不收?”
聽著千裡簡直明說“不收我就投稿彆家了”的話,淺川早人顧不得什麼,趕緊篤定回答。
“收!怎麼不收!我這就請示主編,老師您稍等!”
他刷的一下站起身直奔主編的辦公室,看得其他編輯羨慕嫉妒恨。
“怎麼就被這小子交了好運負責了千裡老師?”